“我……”常明策剛要還嘴,見常老爺子黑著臉瞪向他,只好嘟嘟囔囔,把話咽了回去。
等紅桃包扎好傷口退了出去,老夫人瞪眼看著常明策,大罵道:“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什么關(guān)門打狗,甕中捉鱉,以后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將軍府十幾年,連只外來的雀兒家將們都能逮出來,今日呢?銅墻鐵壁讓你糊成了一團漿糊,差點兒把自己的小命賠進去,你可真真是要氣死我!”
常明策灰頭土臉,求助般地看向常老爺子,可惜老爺子鼻孔朝天,視而不見,時不時地還點點頭,表示對自家夫人的贊同。
“娘,這也不怪大哥,誰能想到這刺客竟敢闖將軍府,恐怕來時早已有了赴死一戰(zhàn)的心。要怪也只能怪這背后的人狠辣?!?p> “你少插嘴!”常老夫人火氣四溢,此刻看誰都不順眼,“蓉兒剛來府里就遇到了這種事,你就這樣撇下人走了?還不趕快給我滾回去安慰人!”
“哦?!背C鞯卤粐娏艘荒樋谒ㄎㄖZ諾退出了房門。
常老爺子輕咳一聲,忍不住瞪了常明德一眼。這小子敢和自己頂嘴,卻不敢惹他娘生氣。難道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對他不夠狠?掃了眼常明德慢吞吞消失的背影,常老爺子心中冷哼一聲。
“從今日起,你就待在葳蕤閣,半步都不能離開,紅桃會照顧你。這刺客的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爹會處理的?!背@戏蛉说?。
常老將軍聽到自己的被點名了,嗯哼一聲清了清嗓子,板起臉嚴(yán)肅道:“兩個死士的身份不簡單,待會兒我會進宮上報皇上,一是說明你的傷勢,二是向皇上提個醒,京城內(nèi)安防要戒嚴(yán),恐有心存異心的人混入官員府邸,對其不利?!?p> “上次稟告的事兒有消息嗎?”常明策問道。
“查到了兵部尚書府,他手下一人見利忘義,利用職權(quán)暗地里向越國販賣兵器。歐陽邑已經(jīng)向皇上請罪了,圣上諒他不知情,只罰了個管教不力的罪名,罰了兩年俸祿?!?p> “歐陽尚書倒不值得懷疑,只是越國人不肯屈就在余杭,千方百計增兵練兵,簡直無孔不入,若得了機會,終究會和我大楚有一戰(zhàn)。”常明策表情嚴(yán)肅,“只是不知,他們背地里究竟還要耍些什么手段?!?p> “他們耍什么手段,你不是已經(jīng)見識過了嗎?”常老爺子冷哼一聲,暗諷道,“若我大楚的官員各個都和你一樣,越國帶兵入城,那是遲早的事!”
“哦?!背C鞑咦灾硖潱樣樀匦χ?。
“今日之事也是個教訓(xùn),以后切勿自以為是,上陣輕敵是大忌?!?p> “是是是,爹教訓(xùn)的是?!背C鞑呙Φ?。
“還有,刺客便是刺客,分什么男女美丑,想要什么美人兒,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你娘都能給你找一屋子!三年沒仗打,是敵是友都分不清了嗎!”常老爺繼續(xù)訓(xùn)道。
“是是是,爹教訓(xùn)的是?!?p> 常老夫人卻突然兩眼放光,緊緊盯著常明策。她的雙頰微動,正要開口,常明策急忙插嘴道:“胖的胖的,紅桃那樣的就夠了!”
常老夫人一癟嘴,沒再說話。
……
顧離坐在客棧里,盯著眼前無盡的夜,守到了卯時,他派去將軍府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手中的酒壺猛然被砸了出去,咣當(dāng)一聲摔在墻上,碎裂一地。
自從金陵被破,舉國南遷到余杭,父皇守著那塊兒彈丸之地,整日醉生夢死,導(dǎo)致朝政荒蕪。三年了,越國的兵力和國力毫無起色,最大的原因是朝中無人。今日派去的,是他手中最為得意的二人,武藝高強,手段狠戾,忠心耿耿。可惜,還是沒有回來。
空氣中的酒味愈濃,他搖搖晃晃站起身,大步往門口走去。剛拉開房門,只見一個伙計模樣的人匆匆奔上樓,站在門口,神色擔(dān)憂道:“客官,可是什么東西摔了?是否有礙?要不要……”
顧離沒有說話,他推開伙計疾步走出門外。
那伙計追上前,慌忙喊道:“客官您要去哪兒?要不要備馬車?”
顧離腳步一停,聲音沙啞道:“幫我準(zhǔn)備快馬,我要出京?!彪S后,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
“子琴,你去興悅居買些糕點回來,老夫人和勺兒都喜歡綠豆糕,多買一些,二夫人那兒買蓮子的??烊タ旎兀鐣r前一定要回來,午膳時我要帶去老夫人那兒。你和子琪一起去吧。”一大早,喬蓉兒便吩咐子琴道,“吳媽媽,拿錢?!?p> 吳媽媽應(yīng)了一聲,打開臥房里的一個柜子,從里面拿了些銀錢遞給子琴。
“和廚房采辦的人說好了,你們可搭乘他們的馬車走一段,回來時因為采辦的東西多,坐不下人,只能把糕點送到車上,自己走回來。路上小心些個,別亂逛?!眳菋寢尣环判牡胤愿赖?。
“是。”子琴和子琪齊聲道。
“去吧,人在二門等著呢。采辦的人要趕早,等不到早膳了,你們路上拿些果子吃?!眳菋寢屨f著,用帕子包了些果子遞給子琴。
二人出了院門,相互對視一眼,不由彎起嘴角笑出聲,抓著小手激動不已。自從到了這將軍府,這還是第一次出門,二人掩飾不住心中歡喜,腳下的步子輕快,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二門。守門的家將問了姓名,開門放她們兩人出去。果然,門外有一輛馬車正等著。
一個身材矮胖,細眼圓臉的小廝上前行了一禮,“二位姐姐可是三爺院里的?”
“是?!弊忧俚馈?p> “請上車吧,小的負責(zé)把二位姐姐送到興悅居?!?p> 馬車一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子琪和子琴吃完了果子,也不敢四處張望,更不敢說閑話,怕被聽了去,只能對坐著大眼瞪小眼。隨后子琴舉起手腕,皺起眉忍不住又想撓一撓,子琪忙抓著她的手,“可別撓了,小心留了疤痕?!?p> “奇怪,為何子書臉上的包不癢,我這包就是又癢又痛?”子琴抱怨道。
“子書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被蜂蟄了,第二日便能消了,咱倆呢?蚊蟲叮一個小小的包還要留疤呢,過了冬才能消?!弊隅餍Φ馈?p> “哎,”子琴無奈,看著紅腫的手腕,鼓起腮幫子吹了吹。
“二位姐姐,到了。”馬車慢慢停下,趕車的人高聲道。
子琪和子琴急忙撩起簾子下了車。只是抬頭一看,眼前卻不是興悅居。
“這是……?”子琴疑惑道。
“這是我要采辦的地方,二位姐姐沿著這路往東走一段,大概半里地之外能看到鑼鼓胡同,往南穿過胡同就到了永寧街,興悅居就在百步之內(nèi)的地方,一抬眼便能看到?!?p> 子琴和子琪對視一眼。
對面的人見此,笑著又行了一禮,“二位姐姐,東西買好后還請在興悅居門口等著小的,小的大概巳時三刻就到?!?p> “有勞了?!弊忧偌泵Φ懒酥x。
等那人趕著馬車走后,子琴和子琪望著東邊寬闊的大道,臉上的表情略顯無奈。
“吳媽媽說只能搭乘一段路,果真只是一段路。”子琪說道。
“將軍府的規(guī)矩嚴(yán)明,夫人又是新婦,下人們沒理由對我們照顧。走吧,有車坐就不錯了。”子琴安慰道。
二人挽著胳膊,向東走去。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皆行色匆匆,大都是趕早做買賣的小商販。姑娘夫人們慣常喜歡逛的店鋪都沒有開門,只有幾家賣早膳的包子店和面鋪,陣陣飯香飄來,子琪忍不住吞咽著口水,肚子咕咕直響。
“一把果子你吃了大半,還餓?”子琴笑道。
“總共才六個果子,還是剩下頂小個兒的,哪里吃的飽?”子琪一手掐著小指的一截兒,嘴里抱怨道。
二人一路說笑著,走了一刻鐘,終于看到了那采辦人說的鑼鼓胡同。站在胡同口望去,見那巷子大概三人寬,朝西斜著向南而去,所以只能看到百米之外的墻。胡同里有幾戶人家,此刻卻都大門緊閉。
“怎么連個人都沒有,怪滲人的。”子琴緊緊挽著子琪的胳膊,秀眉微皺,神色緊繃。
“瞧你,膽子跟雀兒似的,青天白日,能有些什么事兒?”子琪笑道。
“是是是,你天生虎膽,待會兒若是有那宵小,你可得先擋著點兒,好讓我這個雀兒先跑?!弊忧俚闪俗隅饕谎邸?p> “那怎么行,”子琪突然粗啞著聲調(diào),伸出爪子,張牙舞爪朝子琴臉上裝腔作勢地抓去,“我就覺著你這個雀兒有意思,抓回去養(yǎng)在籠子里,當(dāng)壓寨夫人,那可是極好!”
“呀!你個登徒子!”子琴急忙閃躲。
二人一個追一個逃,眨眼功夫就到了胡同深處,嬉笑聲不斷傳來。
胡同口,一戶人家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著青色窄袖窄身長袍的男子探出頭望了一眼,隨后從身后抽出一塊面巾綁在臉上。等到胡同深處不見了子琴和子琪的身影,這才閃身出了門外,向南朝著胡同飛奔而去。
倏忽之間,巷子里的嬉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