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時間算很長么?
一白一黑,又一白就到了,對于那些專心做事的人而言,時間似乎還不夠用。
可是,對于那些等待的人而言,這一白一黑又一白的時間,太長,長到令人頭皮發(fā)麻,腳趾作痛,心臟狂跳,血壓直飆。
等到這一天到來,所有人都體會到了等待的痛苦。
尤其,在這兩天被江瑚反殺的那些人,痛到了靈魂。
瑚國都城,武者數(shù)量驟減,一部分被江瑚打殺,一部分被嚇跑,還有一部分明知道江瑚這個殺人魔頭要去看仙鬼之戰(zhàn),皆怕連累,因此躲藏起來。
一大早,瑚國都城便是萬人空巷,無數(shù)的人向著皇城大門口聚集,禁軍在夜里便嚴(yán)陣以待,距離城門十丈,將民眾攔下。
金陽初升,光芒普照大地,只見無數(shù)身影飛落于皇城之上,即便禁軍也無法阻攔這些膽大包天的武者。
皇宮大內(nèi),瑚國老皇和一眾大臣立于大殿外遠(yuǎn)觀皇城外,一個個面色陰沉。前兩日城內(nèi)還發(fā)生過流血事件,死人眾多,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若那二人趁著仙鬼之戰(zhàn)混亂時回來報(bào)復(fù),今日便是瑚國覆滅日。
因?yàn)檫@件事,瑚國達(dá)官顯貴,皇親國戚,人人自危。
上午,驕陽似火,驅(qū)散大地上的一切陰暗,卻無法消滅人心中的陰影。
都城大門處,兩個人這才緩緩入城,一個江湖刀客,破衣爛衫,臉頰刀疤猙獰,腰間挎著一把白銀雪亮的大刀,似是純銀打造。
另一人,腰間佩劍,外表看著文弱,眉宇間詩書氣質(zhì)濃重,只是長了一雙瞇縫眼,看著有點(diǎn)狡詐。
二人同步進(jìn)入瑚國都城,相比前幾日危機(jī)四伏,今天的這里別說人影,狗都不見一條。
“好家伙,萬人空巷!”刀客大大咧咧開口,當(dāng)即跑到包子鋪,端了兩盤子沒人要錢的包子來。
兩人邊走邊吃,看著這本熱鬧嘈雜的長街,此刻只剩下落寂,同時又透出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本該人滿為患的街道突然沒人了,你說怪不怪?
穿過長街,來到皇城根底下,方才能看見一大片人,并非都是武者,大部分是城中平民,被皇城禁軍包圍。
看熱鬧,果然是不怕事大!
只不過,真正明白的武者,才不會湊這么近觀看仙鬼之戰(zhàn)。
誰不知道,高境界武者打起架來,都是拆遷辦的職工!
刀客與書生混跡人群中,偷摸登上皇城,城上人少,這種地方不是誰都能上來的。
不過還是有一些人,瑚國皇城禁軍,另外十幾名武者,都站在角落,各自安靜等待。應(yīng)該都是有自信,能挨下仙鬼之戰(zhàn)余波波及之人。
但人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們,各個低調(diào)沉默。
“殺完了,這些人都怕了我的赫赫威名,今天居然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江湖刀客手握腰間白銀雪亮長刀,言語聲弱,卻毫不客氣。
“看那邊的樓上,成闕皇?!辈[縫眼書生開口,盯著遠(yuǎn)處一棟大樓。
皇城外很遠(yuǎn),一棟高樓頂,窗戶全開,樓里人滿,卻只有一個人坐著,其他人都站著。
“呦,這個瘋子皇帝該不會是來殺我們的吧,簡直像條瘋狗?!钡犊鸵部匆娏耍菞潣抢锉Wo(hù)成闕皇的人武道境界之高,他還真就認(rèn)識幾個。
頂樓總共二十多人,只是不知道樓下還有多少人。
瞇縫眼書生說道:“除了來殺我們,還能來干什么。畢竟你殺了他兒子,當(dāng)初大鬧碑渡皇宮,可都是你出面的?!?p> 刀客不認(rèn),道:“什么叫我殺了他兒子,分明就是你下的死手。”
不錯,這二人正是江瑚和蝶珊,這兩天他們殺人殺到手軟,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那些圍殺他們的武者終于散去,給了他們一點(diǎn)易容的時間,這才混進(jìn)了城里。
但此刻看,那些武者都是被成闕皇找去了,至于目的,那還用說。
成闕皇可不會收買一批武者擺樣子看。
其實(shí),當(dāng)初入碑渡皇宮劫持成闕皇,江瑚和蝶珊也沒把成闕皇怎么著。
可是,這位皇帝就是個瘋子,當(dāng)初十萬大軍圍殺不成,居然親身追到這里來。
“今天不能善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要走,又要見血?!卑绯刹[縫眼書生的蝶珊長長哀嘆。
這幾天殺人殺的太多,她自己都有點(diǎn)反胃,可是那些人卻前仆后繼,直到今天才緩和下來。
她不殺他們,就要被殺。
江瑚仍然是江瑚,笑說道:“大不了再把成闕皇一起劫了,先到海外中次七國躲躲,咱們游水逃走,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p> 對于這些沒完沒了爛遭的事,兩人心里面雖然都很煩躁,可又不能不時刻去想,畢竟關(guān)乎生死。
回頭看,雖說觀戰(zhàn)的人一大早就把皇城根堵的嚴(yán)實(shí),可今天的主角卻遲遲不到,引來眾人議論。
而對于這種千古唯有的盛況,即便瑚國老皇想制止也沒有能力管,便只能任由其發(fā)展了。
可等到了中午,嬌艷太陽照曬的人頭腦發(fā)昏,卻仍不見仙、鬼二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劍鬼被我打傷,他們現(xiàn)在還不到,莫非是改期了?”江瑚都開始懷疑,這一戰(zhàn)還能不能打起來。
他們冒險(xiǎn)來此觀戰(zhàn),前后可是費(fèi)盡了力氣隱藏自己,兩次生死危機(jī)險(xiǎn)度過,若是這一戰(zhàn)改期不打了,兩人可就白遭罪了。
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傍晚,晚霞金紅耀眼,仍不見仙、鬼。
“喂!”蝶珊看了看江瑚,有些尷尬說道:“我忽然想起來,皇城建成之后,雖說從古至今只走一門,可皇城并非只有一道門,會不會……”
“你是說我們找錯地方了?”江瑚立刻明白,可看看下面萬眾期待,又懷疑道:“不應(yīng)該吧,若打起來,總歸有個動靜,可現(xiàn)在……”
這動靜不是說來就來。
果不其然,萬眾期待卻遲遲等不到仙、鬼現(xiàn)身,真是找錯地方了。
人家只說約戰(zhàn)瑚國皇城之上,又沒說非要在皇宮大門口上。
西方金陽徹底隱沒地平線的同時,東南方向沖天劍氣拔地而起,兩道劍氣相互交擊,一方竟瞬間收斂,眨眼消彌干凈……
——
今日黎明時,隱于城內(nèi)閉關(guān)調(diào)賬自身狀態(tài)的單青衿,早早出了門,步行在無人街道,直去皇城。
也就在到達(dá)皇城門前空地,劍鬼于陰暗中走出。
“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擾你我一戰(zhàn)。”劍鬼話語簡單直白,畢竟時間就是金錢。
單青衿上下打量劍鬼,前兩天一見,他便知道劍鬼身受重傷,只不過死撐著,現(xiàn)在看去其氣息仍是虛浮,狀態(tài)并不是巔峰。
“不如改期,老朽求的是破鏡之機(jī),而非生死一戰(zhàn)?!眴吻囫茡u頭,心知現(xiàn)在的劍鬼怕是無法給他帶來破鏡的機(jī)會。
可劍鬼道:“不改,換個地方。”
留下話,劍鬼已先走,單青衿只能跟上。
東南方向,宮城角樓,在今天這種日子,任何人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因?yàn)樗械哪抗舛紩晃胶鲊食谴箝T口。
常人慣性思維,仙鬼之戰(zhàn)如此盛況,必會選在一個顯眼的地方。
誰能想到會在一個角落里?
到了宮城角樓上,單青衿笑道:“好地方,如此便不必?fù)?dān)憂他人攪擾了?!?p> 劍鬼站在陰影里,陰沉沉開口說道:“可惜找錯了人,你該去找劍皇,不該來找我。”
單青衿長嘆,道:“老朽十分不理解你的想法,難道這個世界除了殺人和被人殺,真的就沒有一點(diǎn)意義了么?”
“劍皇境界雖高,卻并非老朽所求之道,可如你這樣的人,卻又……”
難以形容劍鬼這樣的人,或許根本不該稱他為人。
“我只有一個規(guī)矩,既然你來找我,就要付出代價,金錢或者生命,既然找我做事,就要出個好價錢,先付錢后做事?!眲硎冀K站在角落陰影里,陰測測的。
單青衿問道:“是不是從來沒有人能破壞你的規(guī)矩?”
劍鬼道:“是?!?p> 單青衿道:“可你若是死了呢,今日的你若還要遵守這樣的規(guī)矩,你必死無疑?!?p> 面對一個這樣的對手,自己死或者他死,這件事看似不用選擇。
可是,此刻的單青衿卻在猶豫,在選擇。
或許,都不用死呢!
而劍鬼的回答簡單:“我本名陶睚,黃泉路上我等你,債要還的。”
明白了劍鬼的意思,單青衿心中有決定,他雖只為尋求破鏡之機(jī),可劍鬼執(zhí)意決出生死。
這件事,已不在劍仙的選擇之內(nèi)。
“確實(shí)找錯了人,希望沒有找錯這把劍。”
劍仙取下背上的劍,銀柄陳舊,劍閣兩條游魚盤旋:“此劍是一件靈器,用它占了你的便宜,因此……”
“不必相讓。”
劍鬼當(dāng)即打斷單青衿的話,他說道:“此雖凡劍,已斷,卻千人血魂糾纏?!?p> 此刻,朝陽初升,兩人舉劍而對,卻都沒有出鞘。
劍鬼的身影仿佛永遠(yuǎn)處于陰影里,絲絲縷縷鬼氣繚繞,將其身影淹沒。
單青衿則站在陽光中,雖被暖陽包裹,劍意之盛卻令空間寒氣沉降。
但是,兩人都沒立即動手,各自氣勢亦秋毫不犯,外放卻也在沉凝收斂,積蓄著最可怕的力量。
一日,無聲無息而過,宮城角樓無人問津,卻在太陽隱去那一剎那,兩道劍氣驟然迸發(fā)!
劍鬼之劍,乍閃而收。
不是劍鬼敗了,而是徹徹底底的隱去,無聲無息刺出一劍,奪取人命,這是他的優(yōu)勢,是他的劍。
一把鬼劍!
爆發(fā)的下一刻,單青衿仙劍氣勢同樣收斂,武道之力瘋狂攪動小片空間,道界規(guī)則似都要被撕破,如云淡影飄動,所過之處卻留下道道舞動劍影,單青衿身影亦融于濁影中。
霎時間,角樓之上便只剩下單青衿劍影。
可劍鬼呢,他的劍又會何時刺出來。
天地轉(zhuǎn)暗,黑夜更利于劍鬼隱匿,當(dāng)他的劍刺出,片片濁影擊散。
一把白劍,一把黑劍,電光火石相交,卻又一觸即退……
遠(yuǎn)方黑暗,數(shù)十人影飛掠,等了一整天的眾人又驚又怒,還以為仙鬼之戰(zhàn)不打,就在失望透頂時,卻發(fā)現(xiàn)這宮城角樓之上的交戰(zhàn),惹得人喜怒交加。
只不過,等眾人趕到,黑暗里卻什么都不見,有人找來火把照明,方才看清角樓上劍痕遍布。
可是人呢,劍仙和劍鬼人去哪里了?
皇城上,較遠(yuǎn)的地方,江瑚和蝶珊兩人便相當(dāng)聰明,并沒有靠的太近。
這樣的強(qiáng)者大戰(zhàn),哪里能用肉眼去看。
武道之力攪動空間,將自己感知力散發(fā)出極遠(yuǎn)。
“我居然找不到,他們在哪里?”可是很快,蝶珊便發(fā)現(xiàn),憑自己半步主道的感知能力,都找不到仙鬼二人。
突然,江瑚拉緊蝶珊的手,飛身跳下皇城:“跟我走,他們已經(jīng)離開城上了?!?p> 離開城上,那便在城下。
其實(shí),也不算城下,而是掛在墻上。
仙、鬼二人的劍,皆重身法,因此二人交戰(zhàn),方位變換突兀,快速,少不留意便很難找到仙、鬼蹤影。
不過,仙、鬼所過之地卻會留下劍痕,劍氣不散,縱橫交錯,只要一路訓(xùn)著去找,雖會晚上一些,看不見仙、鬼交手,卻可通過劍痕中彌留的劍氣強(qiáng)弱,判斷誰占了上風(fēng)。
雖然江瑚已經(jīng)去追,可仙鬼交手實(shí)在飄忽不定,就連他都追不上。
眼看城墻上劍痕,一深一淺,深的一道劍氣浩然澎湃,卻明顯有意收斂,中途撤力,因此劍痕雖深卻并不長。
而淺的一道劍痕,殺氣與劍氣交織,每一道劍痕,從始至終都拼盡全力。
“劍鬼有傷在身,已被單前輩壓制,可單前輩為了破鏡的機(jī)會處處忍讓,若是劍鬼還能撐得住,這一戰(zhàn)時間不短?!?p> 因?yàn)閷?shí)在追不上仙、鬼二人,江瑚便停下來觀察劍痕,回頭看蝶珊,問道:“你也用劍,能從這些劍痕中悟到什么吧?”
蝶珊在細(xì)看,好半響卻嘆氣搖頭,說道:“都已經(jīng)交過手了,再看劍痕還能悟什么,再說我的劍和他們二人不同,相似處只是追求極致,把他們的劍意悟的太深,對我并無好處。不過從角樓到這里,這些劍痕連綿一片,毫無間斷,且深淺如一,從境界上看,單前輩和劍鬼境界在我之上?!?p> “雖然都是半步主道,可是對用劍的差距之大,把我甩了十萬八千里遠(yuǎn)!”
“誒……”見蝶珊有點(diǎn)灰心喪氣,江瑚立刻鼓勵道:“別這么說呀,你入半步主道才多久,可他們卻在此境沉淀多年,都是老怪物了,你還年輕呢?!?p> 白一眼江瑚,蝶珊最恨的就是他這種口氣,老聲老氣。
“哈哈哈……哥哥說的實(shí)在是太好了,姐姐何必跟這些老怪物比,不如何我比比,姐姐一定開心很多。”
突然,稚嫩卻又邪異笑聲從黑暗中傳來,瘦小身影緩步走出,形如乞丐,身上帶著一把長劍。
竟是崔子!
見是他,蝶珊當(dāng)即拔劍,這孩子這張嘴,讓她實(shí)在厭惡。
“姐姐你干什么,我可是來幫你們的呀,你還拿劍對著我?!贝拮雍笸藥撞?,如同小貓受驚。
江瑚不屑笑道:“切,小鬼,我們都扮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能認(rèn)得出來,你到底跟了我們多久?”
“說說看,你要怎么個幫法,是把你的嘴縫起來,還是把命留下?!?p> 江瑚壓下蝶珊手里的劍,對一個小孩子,何必呢。
“哼,哥哥姐姐果然是天生一對,說話都是一個口氣。”崔子貧嘴,一副正經(jīng)樣子,說道:“等到劍鬼戰(zhàn)敗,我就站出來假意救他,實(shí)則背后一刀,到時哥哥姐姐一擁而上,把劍鬼碎尸萬段?!?p> 江瑚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前半句話我愛聽,今天暫且放了你,快走吧,不然我可不攔著她了。”
放開蝶珊握劍的手,她隨時都可以出手。
對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小孩,雖然厭惡他,可要?dú)⒁粋€對自己沒有威脅的孩子,蝶珊還是沒下去手。
可崔子又嘴賤道:“哥哥姐姐到時候可別忘了把劍鬼碎尸萬段,那邊來人了,我可不想惹麻煩。”
崔子隱于黑暗,竟無聲無息消失。
“幾天不見,長本事了!”瞬息間不見了崔子,江瑚頓感驚訝。
二人也不想被人群看見,繼續(xù)去追劍仙和劍鬼,都已經(jīng)在這里了,不親眼看看仙鬼交手,豈不遺憾。
至于崔子這個小鬼,又不是來害他們的,管他做甚。
……
午夜,一個夢回之時,絕大部分人都不會清楚感受到必定度過的這段時間。
但無論是美夢,噩夢,當(dāng)你再次醒來,這人間絕非天堂。
皇城大門外,火把連片,將偌大空地照耀如白晝,宮里宮外禁軍嚴(yán)防死守。民眾已散,普通人沒人會為了看兩個人打架,大半夜坐在原地等。
何況,他們已經(jīng)等了一整天。
而眾武者,追尋仙鬼之戰(zhàn)而去,只能一路尾隨。
現(xiàn)在,皇城大門前與白天相比,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感,就好像一出好戲已經(jīng)散場,即便禁軍還在,可蒼涼,蕭瑟感無處不在。
兩道光影魔幻穿過皇城外空地,迅速,筆直攀登上皇城門樓,竟在未驚動任何禁軍的情況下,靜立于門樓之上。
叮,砰呼……
震鳴,劍鳴,下一瞬間震爆空間,方才兩道幻影所過之地劍痕遍布,可怕劍氣肆虐,無數(shù)禁軍受到波及,人仰甲碎。
“厲鬼奪命劍,已盡數(shù)領(lǐng)教!”門樓之上,青衣邊角碎布迎風(fēng)而斷,單青衿卻穩(wěn)立如山,氣息渾厚,變化不多。
而反觀劍鬼,黑衣如夜,站在那里仿佛快與夜色融合,但他的身體卻在顫抖,舉劍的手也在輕微震顫,病態(tài)蒼白浮現(xiàn)在白面上,腳下已被血染。
受了傷終究是受了傷,不論如何強(qiáng)大,傷痛總是會消磨體力和大部分意志力。
不過,傷痛有時候也會激發(fā)一個人的潛力,全在臨死一博。
“拿出你的真本事吧?!痹捖鋾r,劍鬼當(dāng)即出劍。
可是這一次,他不再隱匿自己的氣息,反而劍意之盛,氣勢十足,當(dāng)即拖出一道殘影,變幻間,人與影竟難分真假。
“你……”見此一幕,單青衿頓驚,這是清影留濁,自己的身法,絕對不會認(rèn)錯。
只是,劍鬼施展的清影留濁,只有兩道影子,一真一假。
他這受傷之軀,分不出第三道。
單青衿忽退,似因吃驚狀態(tài)已亂,開口道:“今日一戰(zhàn)已無破鏡可能,不如就此作罷。”
劍鬼的劍一如既往,凌厲狠辣,這是他的態(tài)度。
單青衿雖還想以第三種結(jié)果結(jié)束這一戰(zhàn),可見勸說無用,他也只能出劍。
刺劍上挑,人與影忽然分離,單青衿身影騰空飛去,以影迎擊,人則攻向劍鬼身后暗影。
可是,也就在單青衿飛落刺擊時,劍鬼身影氣息驟然全無。
乍閃間,拔地一劍上刺!
掃劍,旋身,可是這次單青衿竟沒留下濁影,手中劍離手。
此時此刻,最不該發(fā)生的,劍仙的劍脫手了!
……
“怎么會……”
方才趕到皇城大門口,便見單青衿的劍脫手而飛,江瑚和蝶珊二人滿面驚容。
作為劍客,就算是修為境界再如何低下,用劍時間久了也絕不會發(fā)生用劍脫手的情況。
何況,單青衿修為境界何等,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失誤呢!
說時遲,那時快,單青衿避開劍鬼的劍,飄然后落,一手劍指沖天,拖出道道濁影。
劍鬼一劍直刺,將濁影一道道破滅。
仙、鬼二人一進(jìn)一退,后退的單青衿不慌不忙揮手畫圓,整個人氣勢驟然一變。
似乎化作一道氣流,身影淡化,但單青衿身上那種氣勢迅速遠(yuǎn)傳,彌漫空間,無處不在。
“老朽只以一手清影留濁名盛圣武,可世人不知,亦無人能使老朽身化清虛,以意為劍!”
這一段話傳的極遠(yuǎn),話落時單青衿身影徹底隱去,一股更可怕的劍意彌漫空間,不斷的擴(kuò)散,不斷的凝重。
突然,單青衿先前脫手的劍,凌空飛起,電閃間刺中劍鬼。而另一道可怕劍意自虛空中爆發(fā),武道之力瘋卷,化作劍光乍閃,血色鋪滿虛空。
劍鬼是已揮劍格擋銀白仙劍,可是他擋不住自虛空中爆發(fā)的劍意,一招慘遭重創(chuàng),被銀白仙劍刺飛,落入皇宮之內(nèi)。
“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單前輩會說仙劍與鬼劍有很多相似之處,定要與劍鬼一戰(zhàn)不可?!?p> “身法,劍意,竟都這樣的像?!苯髁⒖處е鹤啡牖蕦m。
蝶珊說道:“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劍鬼將氣息完全隱匿,出劍只為殺人,純粹到那已不是武道之能。可單前輩身化清虛,劍意彌漫虛空,變化皆隨意動,所用力量也脫離了武道范疇?!?p> 蝶珊也有些感獲,繼續(xù)說道:“我明白了,他們之所以成名多年,武道之境無法入主道境,是因?yàn)椤?p> “武道不夠純粹!”江瑚和蝶珊異口同聲說出了這六個字。
江瑚續(xù)話,說道:“單前輩武道,多是以清濁大道道法之力和武道之力相合,施展劍法動用的力量還是清濁之力,武道之力不過是他破開道界規(guī)則壓制的輔助之力,兩者主次難分,導(dǎo)致一直無法破鏡。劍鬼情況似乎也是類似,出劍太快,一心只想殺人,武道之力還沒完全發(fā)揮力量便已收斂,導(dǎo)致感悟不足。”
“他們沉淀積累的,從不是武道之力的感悟,路走岔了。”
飛落皇宮內(nèi),只見劍鬼倒在宮內(nèi)殿前御道上,久久沒能起身,血渲染龜裂地面。
可是這人意識無比清醒,因?yàn)樗€在掙扎,只是傷痛使身體已不聽使喚,站不起來。
銀白仙劍凌空飛降,單青衿身影逐漸顯化,面色竟也蒼白,明顯剛剛動用的力量受到道界規(guī)則打壓,單青衿遭受了不小反噬。
但這一刻,單青衿只要想,輕輕一刺,便能殺了劍鬼。
可單青衿并沒有下手,忽然收劍,悲嘆搖頭說道:“終究是沒能找到破鏡的機(jī)會,這一戰(zhàn)到此為止?!?p> 失落,這是此刻單青衿的唯一,對任何事都已生不出感覺,殺不殺劍鬼也無所謂。他本來也沒想殺。
“我…懂了……”新傷舊傷一同爆發(fā),劍鬼無力反抗,即便他還清醒著,還想要出劍,攔下單青衿拼個你死我亡。
但是受傷的身體,不允許他再有任何動作,僅僅話中三個字,已拼盡了他的力氣。
喘息,調(diào)整,劍鬼竟還在嘗試!
鬼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執(zhí)著……
此刻,許多武者都已趕了過來,眼看仙鬼之戰(zhàn)打完了,他們卻一點(diǎn)沒看見,一個個忍不住怒罵。
而一道暗影,在人群中迅速接近,他已等候多時,計(jì)劃了很久,幾乎是瞬間沖至劍鬼近前,寒光驟閃,一顆頭顱飛起。
不管這人是誰,當(dāng)他會死的時候他就會死,當(dāng)他死了,就死了!
瞬息間發(fā)生之事,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就連距離最近的單青衿也沒有注意到。此刻的劍仙被失望所迷,完全處于失神狀態(tài),直到聽見“咔嚓”一聲,才回頭看。
劍鬼的頭顱“咕嚕嚕”落地,從御道臺階上龍雕上滾下。
而那住定要?dú)⑺绖淼娜?,哈哈大笑?p> 崔子得手了,下好的時機(jī),砍下劍鬼頭顱的那一刻,沒遲疑,沒猶豫,干凈利落,就仿佛他已練習(xí)過幾百萬遍,此時,此刻,他所做的事。
“劍鬼,你殺我全家人,殺我娘,你終究死在我手里了吧,哈哈哈……殺殺殺,讓你殺我娘,殺呀,殺……”一劍一劍把劍鬼砍碎,稚嫩的崔子濺的滿臉是血,可他仍不斷將劍鬼尸體砍碎,逐漸將自己染成了血人。
“又一只鬼,看見了吧,那似乎是劍鬼的功法?!边h(yuǎn)處,本也想上前砍了劍鬼的江瑚,還沒等他動,便看見崔子先下了手,頓時看出崔子隱匿氣息時,竟和劍鬼如出一轍。
蝶珊冷冷道:“我不想多管閑事,好像該想想怎么走了?!?p> 此刻,瘋子皇帝成闕皇還在城里埋伏著,不知道會什么時候動手,江瑚和蝶珊要想在不徹底完全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出?;丶?,那么此刻他們就不該多管任何閑事。
包括,狀態(tài)似乎不太對的單青衿在內(nèi)。
眼看崔子殺了劍鬼,單青衿無動于衷,未能破鏡的打擊對他而言之大,遠(yuǎn)超想象。
失魂落魄走開,單青衿也沒有多管閑事,一步一步的走,似乎只是一位普通老人。
仙鬼之戰(zhàn)結(jié)束,眾多武者也在想著如何離開,這里畢竟是瑚國皇宮。
事了各自散,卻誰都沒有留意,落在一邊,劍鬼的那顆頭,竟開始慢慢的溶化,化成一團(tuán)血水,暗影流動,那把被崔子踢到一旁的漆黑長劍,頓時被暗影包裹。
嗡轟!
震蕩,濃烈的光芒從天而降,大道秩序規(guī)則交織,神奇力量散布虛空。
剎那間的變化,實(shí)在引人矚目,眾人回頭看,通天徹地光影中,碑文神奧飄浮,武道之力顯化,似以肉眼可見的形式盤踞,鋒銳劍氣穿透,割裂虛空,
漆黑長劍驟閃而出,虛幻的身影托著這把鬼劍,他真的變成了一只奪命厲鬼!
“道碑!”
“單前輩小心!”
本來是要走,突然被忽降的道碑虛影鎮(zhèn)住,江瑚正好奇回頭去看,找是誰引來的道碑虛影,卻聽旁邊蝶珊驚喝。
再一轉(zhuǎn)眼,便看見一點(diǎn)黑芒驟閃,徑直刺入單青衿后腦。
這剎那間突如其來的襲擊,就是單青衿也無從反應(yīng)閃避,況且他正失神,狀態(tài)本就有異??!
這一劍穿透了單青衿的頭顱,一絲血從其額前緩緩流下,蒼白的臉沒有表情,“噗通”倒地。
江瑚和蝶珊登時沖上去,可還沒有接近,便又見兩道氤氳之光飛離單青衿的身體,頓時化作兩道人影,周身劍氣彌漫,出現(xiàn)剎那又隱于虛空。
空間扭曲,不時迸發(fā)出劍光,可想見那兩道氤氳光影爭斗激烈。
“那是什么?”蝶珊不解看向江瑚,只希望能從他這里得到一點(diǎn)答案。
江瑚目光看向道碑虛影,回想方才那一幕,眉頭緊蹙,說道:“劍鬼臨死破鏡,方才那兩團(tuán)光,一道應(yīng)該是單前輩的元神道體,另一道必定是劍鬼的,靈魂!”
細(xì)想之下,江瑚當(dāng)即明白了:“臨死破鏡的劍鬼,靈魂得到道碑虛影秩序法則保護(hù)沒有散去,可是沒有了肉身,即便他境界突破,靈魂也不可能存在多久,如此一來,他便將靈魂寄存于劍,死也要?dú)⒘藛吻拜??!?p> 目光落回單青衿身上,江瑚立刻上前把單青衿尸體搶過來。
“這…這還能救么?”蝶珊無法相信,單青衿身上的傷還有的救?
江瑚沉默片刻,這可是一劍穿腦,單青衿肉身算是毀了,此刻便和劍鬼一個下場。
江瑚話音沙?。骸熬炔涣肆耍 ?p> “那……”蝶珊還想再問,可話語當(dāng)即止住,再問下去便是為難江瑚了。
呼!
不久,道碑虛影突然崩散,恐怖能量激蕩,頓時把在場眾人擊退很遠(yuǎn)。
“道碑虛影崩散,只能說明劍鬼死了,魂飛魄散?!苯髦赖翰欢@些事,便解釋道。
劍鬼畢竟臨陣突破,靈魂不穩(wěn),與單青衿元神爭斗,死的自然是劍鬼。
能量緩慢平息,周圍沒離開的人卻都將目光匯集到了單青衿尸體上。
一代劍仙,就真這樣死了?
多么令人難以置信!
劍鬼的死還有理可說,先是重傷,無力反抗后被人殺。
可劍仙這死的也太窩囊,憋屈,突然,令人無法接受。
“死了,居然都死了……”
……
“原來傳說是真的,武道修煉到極致,真能引發(fā)天地異象……”
……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當(dāng)即查看起劍鬼尸體,看能否找到武道修煉到極致奧秘。
“你們想干什么!”江瑚哪里會讓這些人胡來,至少保住單青衿的尸體,朋友一場?。?p> “這位朋友,劍仙都死了,要占便宜也不能你一人獨(dú)享,你在尸體上找到了什么,拿出來大家平分?!?p> ……
“不錯,仙、鬼二人都將武道修煉到了極致,身上必定留有秘密,快把它交出來?!?p> ……
數(shù)十名武者,頓時把江瑚和蝶珊二人包圍,劍鬼已被崔子分尸,什么也沒有,他們便都把想法放在了單青衿尸體上。
江瑚和蝶珊對視一眼,這突發(fā)的連番事情實(shí)在太突然,他們不想管閑事都不行了。
還是江湖刀客裝扮的江瑚,怒喝道:“誰敢亂動,我一巴掌拍死他!”
“不必道友勞力,老朽還在?!?p> 不知道從哪里傳出這樣一道聲音,眾人目光看向單青衿尸體。
但是,尸體沒有動,頭上血洞也還在,死的不能再死。
突然,空間扭曲,一道鬼影飄飄顯化,半透明的身體,被氤氳道光籠罩,可不就是單青衿!
明明很仙,可眾人看到這道鬼影,再看看地上單青衿尸體,這完全超出了他們這些人的認(rèn)知,一個個被嚇的面色煞白。
就連蝶珊面色也不太好看,她從來不相信鬼魂一說,可現(xiàn)在所有一切完全顛覆她的認(rèn)知。
“別怕,這是單前輩的元神道體,主道境之后,元神是可以離體化形的?!苯饔纸o蝶珊解釋道。
單青衿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即揮手,劍光炸開,將自己肉身完全毀去。
而這一幕,頓時將周圍武者嚇壞,如驚鳥飛散。
“前輩,你這肉身……”
江瑚急了,沒了肉身,即便單青衿元神道體穩(wěn)固,可他也撐不了多少時間,待他元神之力耗盡,魂飛魄散??!
“無礙,圣武道界并無太多靈物,這樣的傷根本無法修復(fù),而老朽身上道資所剩不多,沒救了?!眴吻囫?,竟就這樣放棄了。
這大大出乎江瑚所料,問道:“那單前輩你豈不是?”
“生死難料,當(dāng)該有此一劫,我已逃不掉?!痹捖?,單青衿揮手喚回自己的仙劍,交給江瑚,說道:“老朽之所以急于破鏡,只因掛念師門,不想一時錯,萬劫不復(fù)。”
“死前,這是老朽最后心愿,拜托江道友將此劍帶出圣武道界,若日后有緣,請交托給天地道界之人,將此劍帶回天地道界,交給清仙天界照渡仙門之人,看到此劍,師門之人自會明白。”
江瑚接過劍,此時此刻他怎么能拒絕,這算是單青衿留下的遺言?。?p> 江瑚略感沉重,道:“在下定去天地道界,親手將此劍交給前輩師門之人,請前輩安心。”
“切記,天地道界局勢混亂,仙魔之爭不斷,老朽也正因此才急于回去照看師門,道友定要小心。”單青衿善言提醒,似乎已釋然,笑說道:“呵呵,也罷,既然已經(jīng)時日無多,又何必痛苦多留一時?!?p> “蝶珊姑娘,相識也算是緣份,小小禮物,請你笑納?!?p> 單青衿身影忽然淡化,逐漸扭曲成一片旋渦,中心處打開一片小小的微觀天地,劍影登時飛出。
單青衿魂影又凝,卻更加淡化,虛弱魂音說道:“這把劍胚雖算不得太好,此時也不具威力,還需蝶珊姑娘慢慢以劍意磨煉,日后自可完美契合姑娘所修武道,老朽不能拿出其它了?!?p> 劍胚說是劍,其實(shí)更像鐵條,坑坑洼洼,遍體生銹,又笨重又丑。
可蝶珊還是接下來,目光來回在單青衿和江瑚身上看:“謝前輩賜劍,可是真的沒有辦法么?”
“比如,寄存于某些事物上,讓江瑚帶前輩離開圣武道界,去了外面,應(yīng)該有辦法救活前輩吧?”
只是,江瑚看一眼單青衿,兩人竟同時沉默。
若是真有好的辦法,單青衿自己怎么可能這么輕易放棄呢。
隨后,單青衿搖頭說道:“一座道碑虛影只能接引一人,若有第二人,當(dāng)即身死道消?!?p> 要說救活單青衿的辦法,自然是有,奪舍,借尸還魂,這兩個辦法再好不過。
可是,單青衿這等人物怎么會為了自己活命,用這種惡毒,骯臟的辦法呢。
正因?yàn)槊靼祝髦槐3殖聊?p> 最后這點(diǎn)時間,兩人只能眼看著單青衿元神消散,直到靈魂一同消失。
想想自相識之后,單青衿對自己二人指點(diǎn)頗多,這位卻在今天,因?yàn)橐粋€不慎而死。
這實(shí)在是世事無常,生死難料!
太陽光芒逐漸照亮地平線,一切都已消失,站在空蕩蕩皇宮廣場上,恍若隔世。
就在剛剛,這里還發(fā)生過激烈交戰(zhàn),數(shù)十名武者活動。
“我們該走了,再遲些,麻煩就要來了。”朋友死了,江瑚心里不好受,可他們的麻煩還很多,不能哀悼。
蝶珊沉聲道:“我簡直難以相信。”
江瑚沒有遲疑,抱起蝶珊飛躍:“這個世界很亂,但還有未來,你是否有信心平定這個世界?”
這是個好問題,可是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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