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家當
紀然淺淺地喚了一聲,眼里、聲音里滿是心疼。
楊言身形一頓,抿了抿唇,還是稍稍退了一步。
紀然牽了個空。
她無措地收回手,縱是腦子里想了無數(shù)個用來道歉的理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終,也只是說了最俗氣的一句:“阿言,姐姐錯了......”
錯了又有何用?你的行為對本官幼小的心靈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豈是一句“錯了”就可以解決的?
小楊首輔在心里沖著紀然搖了搖食指。
一而再,再而三,這種錯誤明顯就是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本官若不給她好好上一課,以后要是碰到同樣的情況,保不齊又要把本官給拋下了。
若是如此,那本官多沒面子。
楊言深深地看了紀然一眼,小臉紅著,眼里又滴下了兩滴眼淚,嘴唇抿了又抿。而后,他的嘴唇抖了抖,眼淚仿佛在一瞬間像開了閘一般洶涌而出,“嘩”地一下傾瀉了下來,濡濕了前襟。
白夢瑩狐疑地看著楊言的行為。悲則悲矣,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小楊首輔嚎啕大哭:“姐姐每次都是這樣不管阿言!阿言若是委屈了,又是事后才想起來要跟阿言道歉、才來安慰阿言!”他抽抽噎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是一個轉身,把紀然想要再度伸向自己的手給錯開,“姐姐就是欺負阿言!趁著阿言小,好糊弄,就是不把阿言放在心上!”
郝俊朗在白夢瑩身邊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一回合,終究是自己輸了。
紀然見楊言哭成這樣,心下悔恨得很。便也不管楊言的退縮,強行把楊言抱在了懷里,伸手輕輕拍著楊言的后背,怕他噎著了。邊拍邊道歉著說:“阿言,相信姐姐。姐姐以后不會再這樣了,嗯?”
楊言眼里噙著淚,小手也默默地環(huán)住了紀然的脖子,搖了搖頭:“阿言不信?!闭Z氣卻和軟了很多。
紀然從袖中拿出小魚手絹,把楊言臉上的眼淚擦了。而后,她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這是她今天早上出門前準備好的、裝了她大半積蓄的荷包。
她深深地看了那荷包一眼,心一橫,把它放到楊言了手里,說:“姐姐怎么會騙你呢?這里面裝著姐姐存了好久的銀子,現(xiàn)在姐姐把它送給你。”
這回輪到楊言愣住了。他一臉不解地看著手中繡著小魚的荷包,呆呆地問:“為、為什么?”
“你傻呀?你姐這是把她的家當都給你了,你這還看不出來?”白夢瑩搖搖頭,對楊言突如其來的傻白甜行為表示無語凝噎。
郝俊朗看著這溫情的一幕,也不禁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其實,若是仙女姐姐要,自己的荷包也是可以一聲不吭地就送給仙女姐姐的。
楊言呆呆地捧著荷包,眼睛里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心虛,但更多的,還是一種不知名的溫暖情緒:“姐姐,阿言......”
“嗯?”紀然應了一聲,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對不起?!睏钛缘拖骂^,悶悶地說道,“阿言不該這么任性的?!?p> “怎么會呢?”紀然摸了摸楊言小小的腦袋,“姐姐有錯,阿言提出來是幫助姐姐改正,這怎么能叫任性呢?”
楊言羞紅了臉。一方面,他沒有想到,這個總是忘了他的人,竟會如此待他;而另一方面,他又為自己二十來歲的高齡哄騙了一個八歲小女孩的私房錢而感到羞愧,雖然,他本意并非如此。
楊言又把荷包還給了紀然,還把紀然的小手壓在了荷包上:“姐姐的荷包,姐姐收好。以后等阿言長大了,賺的錢,都給姐姐?!?p> 紀然眼眶一熱,兩人抱頭痛哭。
白夢瑩看著這一出姐友弟恭的場面,終是抽了抽嘴角。轉身從身后的多寶格上取下一個漆花錦盒,走到紀然跟楊言身邊,把盒子打開、遞到楊言面前:“聽然然說,這次假期結束,你就要跟著她一起上學堂了。既然上了學堂,那我們就是同窗了。這個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p> 楊言一看,錦盒里靜靜地躺著一方金星硯。
金星硯以金星石為材料磨制雕刻而成。石中有金色嵌紋,或如璀璨寶石一般,金星點點點綴其中,猶如銀河散落九天;或如飛揚飄帶,如同天外流光,貫徹南北。
然而因為原材料珍貴且極難開采,金星硯的數(shù)量也極為稀少,基本屬于有市無價。自己上一世曾得到過別人送來的一方龍紋金星硯,據(jù)說是尋訪了數(shù)年才從坊間一個筆墨齋中購得,甚是寶貴。
這方硯臺雖非龍紋,可其間金星點綴,也非凡品。此物珍貴,他斷然是不能收的,于是搖頭拒絕:“我不能要?!?p> “送你你就拿著,少矯情來矯情去的?!卑讐衄摬恍嫉睾吆?,“這東西在外頭雖說是名貴,但在我家也算不上什么。你若不要,那我就摔了。本小姐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紀然雖然不是很懂這個硯臺的貴重程度,但能讓白夢瑩拿出來送人的,也一定不是什么尋常物件。
此時,她腦子里只出現(xiàn)了幾個大字——“有錢,任性”。誠然,她紀然也可以這么任性,只是畢竟是個外來戶,對這具身體還沒有那么高的代入感。
楊言一聽,心里馬上嗤了聲“德性!”。怪不得之后在宮里那般作威作福,原來是自小養(yǎng)成的性子。
楊言伸手拿過了錦盒,面無表情地說了聲:“謝謝?!?p> “這就對了嘛?!卑讐衄摑M意地說完,又轉身從多寶格上取下了另一方錦盒,遞給了郝俊朗,笑著說道,“小阿朗,這是給你的?!?p> “啊?阿朗也有禮物嗎?”郝俊朗又驚又喜。
“當然啦!”白夢瑩看了一眼楊言,得意地一笑,放大了聲音,說道,“小阿朗到時候也要來我們學堂上學,作為同窗,瑩瑩姐姐自然也要送你一個禮物呀??偛荒芎翊吮”肆税??”
一字不漏地聽完了對話的小楊首輔抖了抖眉毛。
呵呵,本官就知道這妖女沒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