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破冰
陳乾來一想不對啊:“來找她的?她一個丫鬟出身,跟顧家大小姐能有什么交集呢?”
想了一會兒,他決定去找夫人。夫人平時對幾個孩子還算公正,所以孩子們對她也很尊敬,哪怕陳乾來再渾,也沒當(dāng)面頂撞過嫡母。
見到夫人,陳乾來收起頑劣樣子,正經(jīng)八百地行了禮:“孩兒見過母親!”
夫人笑著道:“來兒來了,坐吧,可是有什么事嗎?”陳乾來很少沒事的時候來找她。
陳乾來不自覺地耳朵和臉都染上一絲緋紅,吞吞吐吐地回道:“母親可知今天來府里……做客的小姐是哪家的?”
夫人一聽,再看他的樣子,有了一點猜測,但還是故作無覺地道:“哦,那是來找你大嫂的,是顧家的大小姐!”
陳乾來以為夫人會接著問他“問她做什么?”
可是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夫人手里掐著佛珠,根本不往上提,就有點急了。
陳乾來嘴笨這點很完整地遺傳了其父陳文彥。
眼見著嫡母不往他心里說,很是著急,但卻不知怎么開口。
憋了半天,一狠心就照直說了:“孩兒……孩兒覺得她長的好看,想……想向她家提親!”
夫人面上一驚,暗道還真猜著了。怎么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就知道他說話不會拐彎。
思忖了一下,語重心長地道:“傻孩子,訂親哪能就見一面就定下來呢?婚姻大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這些年來,她和丈夫形成了一種默契,她唱紅臉,陳文彥唱白臉。
有些話還是讓他父親跟他說比較好,如果是她說,又要招來竇姨娘的怨恨。
啜了口清茶,接著道:“來兒也長大了,可你才十六歲,成親尚早,不急!”
話音剛落,陳乾來有點委屈有點賭氣地說:“可大哥也只比我大一歲,怎么就成親了?再說我也沒說這就成親,我是說先提親,過兩年再大婚不就行了!”
夫人不動聲色,繼續(xù)和顏悅色地說:“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等你父親回來,問問他的意見。畢竟承安侯府不比普通世家,還是要慎重?!?p> 陳乾來一聽也是這么個理兒,就答應(yīng)一聲,告辭退了出來。
晚上陳文彥從外面回來,夫人就將陳乾來的說的事跟丈夫如實說了,還沒等說完,陳文彥就把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
“你怎么也糊涂了?那姑娘是承安侯府的嫡長女,被家里當(dāng)掌上明珠供著,在京城又小有才名,心氣兒不是一般地高,來兒什么樣你還不清楚?游手好閑,文不成武不就,整天沒個正溜兒,人家能看上他?”
見夫人還要說話,就一擺手,接著說道:
“我記得那孩子跟宇寧同歲,到現(xiàn)在都沒訂親,就連燕國公家的長子,還有五皇子都曾經(jīng)給她提過,那都沒看上,聽說承安侯最近也為長女的親事發(fā)愁。你啊,就別操心了,來兒沒戲,一丁點兒都沒有?!?p> 夫人見丈夫和自己的看法一樣,就順勢道:“那來兒那邊……要不你去說?”
“行,我說!”陳文彥這邊答應(yīng)的挺痛快,不過顯然不用他費事了。
話音剛落,趙嬤嬤進來傳話,竇姨娘和二少爺來了。
兩夫妻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肚明是來干嘛的。
陳文彥說了句:“正好,省的我叫了,讓他們進來!”
竇姨娘走在前頭,剛一進門,陳文彥一邊擦自己的佩刀,一邊說:“來兒說的那事兒我知道了,不行!你們回去吧!”
竇姨娘:“……”
陳乾來腿還沒邁進來,聽見父親的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搶前一步,越過竇姨娘,氣憤地道:“父親怎能這般對兒子?我哪點不好?人都說一家女百家求,那好歹我也是國公府的少爺,怎么就不行了?”
竇姨娘心里也來氣了,心道“合著我來了,您一句話都不聽我說,就直接來這么一句,我偏不!”
可面上還是陪著笑,道:“哎呦!老爺您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也聽不懂??!”說著,用手使勁掐了一下兒子,給他使眼色。
陳乾來吃痛,“哎呦”一聲,生氣地說:“本來就是,你掐我我也得說!”
夫人坐著沒動,看著這娘倆,也沒說話。
陳文彥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沉聲道:“你覺得你能配的上陳安侯府的嫡長女嗎?你覺得承安侯會允許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國公府不成器的庶子嗎?你覺得那顧大小姐像是嫁不出去的樣子嗎?”
陳乾來一聽,突然心里也緊張了,好像父親說的也對,可那也不能阻止他要娶顧大小姐的烈火雄心。
于是一跺腳,一扭身子,兩手一插袖,開始耍賴:“不管,反正我就只要顧小姐,否則我終身不娶!”
陳文彥氣得,胡子差點飛出去,“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那熊樣兒,別說承安侯府的小姐,就是個普通世家的小姐都難看上你!自不量力!”
竇姨娘體態(tài)豐腴,比較容易出汗,久而久之養(yǎng)成了拿手帕擦汗的習(xí)慣。
現(xiàn)在聽這爺倆眼瞅著又要杠起來,急的只冒虛汗,手帕都濕透了。
趕忙堆起笑臉道:“呵呵,老爺也別生氣,來兒也大了,總這么在家呆著也確實不是辦法。這孩子不愛念書,我尋思著,老爺看看能不能給他謀個事兒做做。有個一官半職地,以后說親不是也好看嗎?”
陳文彥聽了,倒是沒急著反對,半晌才開口:“嗯,行吧,我留意著,有合適的空缺就給他問問。”
竇姨娘樂呵呵地回應(yīng)著:“欸,好,那沒事兒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一手拉著兒子就要走,陳文彥叫住她:“等等,沒事別總跟那些狐朋狗友在一塊兒胡鬧,徒惹是非,從明天開始早上三更起來練功,既然不能念書,就練武吧,總得有點本事才好謀事兒做!”
陳乾來一聽,眼睛一下就瞪圓了,喊道:“啥,那我還活不活了,我唔……唔……!”還要說什么,被竇姨娘拿手上的帕子把嘴給堵上了,趕緊往外拽了出去。
……
張小子自從上次馬車出事故之后,老張一直不讓他再駕車,讓他在屋子里反省。
這天林弱弱早起,秋水就來報,說老張帶著兒子在院子里等著給她認錯領(lǐng)罰呢。
林弱弱當(dāng)然沒罰他,至少現(xiàn)在看沒有證據(jù)指明那件事跟他駕車有關(guān)。
不過詳細問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還是有必要的,于是就把鄭仁也叫了過來,陳乾一恰好從書房里出來,順便站下一起聽著。
當(dāng)天林弱弱和陳姝瑗都坐在馬車里面,馬車四周都有簾子,看不到外面。
張小子說沒有任何特殊情況,地面很平,前面也沒有特殊的東西,連別的馬車都沒有。
而鄭仁說,他好像在那附近聞到了一種特殊的香味,不過很淡,隱隱約約的,過一會兒就沒了,其他的跟張小子說的一樣。
林弱弱看向陳乾一,后者示意他們?nèi)齻€可以走了。
人走之后,林弱弱隨著陳乾一回房,并把門關(guān)上。
陳乾一轉(zhuǎn)身緩緩說道:“是人為的!不過……”
他不太好確定,是對方不想要她們的命還是有突發(fā)事件導(dǎo)致中斷。
林弱弱不置可否:“能想到可能的嫌疑人嗎?”
陳乾一眉頭微皺,似乎有點為難地深吸一口氣:“能,不過不確定,因為不止一個?!?p> 林弱弱一臉問號,想了想問:“這就是你所說的跟你在一起會有的危險嗎?”
陳乾一這回反而將眉頭舒展開了,有點無奈又有點心灰意冷地道:“這也許還不算!”
林弱弱驚了,以脖子落枕的姿勢緩慢轉(zhuǎn)過頭來,問:“這還不算危險?難道是坐牢的那種嗎?還是要命的那種?”
看著她滿臉寫著“難以置信”,陳乾一本來對著她的身體轉(zhuǎn)向一側(cè),淡淡說道:“怕了嗎?怕了就說,我會放你走的……”
林弱弱看著這個已經(jīng)開始慢慢褪去青澀的少年,隱約感覺到他氣場的變化。
此前正在消融的防御,現(xiàn)在又回來了,炎炎酷暑,而他周身竟然像是逐漸籠罩上一層寒霜,就如初見那晚一樣。
林弱弱心里突然涌上一絲難言的痛楚,此時,她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從身邊溜走,是很重要的東西。
于是想也沒想,竟然直接撲到少年的身上,緊緊地抱住了他。
這些天以來,自己一直在想辦法治愈他,焉知不是在治愈自己?
穿越到這個世界,別的都能想辦法克服,唯有孤獨,兩世累加的孤獨,如影隨形。
幸運的是,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林弱弱就果斷識別出他們擁有同樣的屬性,孤獨。
她想要靠近他,也是因為這份獨屬于他們兩人的孤獨。
她雙臂用力環(huán)著他線條流暢的腰身,兩只手抓著他背上輕薄的衣衫,臉緊緊貼著他的胸口,她能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這聲音讓她的情緒慢慢穩(wěn)定下來,如一個溺水者慢慢找回了呼吸。
一字一句地說出她想說的話,聽在少年耳中,卻更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不走,哪也不去,沒有你我更怕!”
聲音不大,但于他而言,卻字字入耳。
少年的胸和背都堅硬而緊實,跟想象中久病的文弱書生天壤之別。
兩人就這樣站在窗前,窗外是開過了季節(jié)的海棠,濃綠的葉子簇擁著小小的果子。
良久,少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單薄的背上,另一只手輕撫上她柔軟的長發(fā)。
一絲溫暖緩緩浸潤了林弱弱冰凍已久的心,這是來自另一個相同屬性靈魂的溫暖。
與此同時,她也覺察到少年身上的冰霜正在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