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小爺我只是不屑于入儒道,否則早就成大儒了。”被踢出讀書人的群體,獨自留在文廟廣場前的云天河不屑地說道。
我會告訴你們我“山二代”的身份嗎?不讀書一樣能成為一名有前途的“山二代”。
趙淇她們進文廟之后,云天河有些無聊,就在文廟廣場前的攤位上閑逛起來,東逛逛,西看看,遇到感興趣的攤位,還會與老板砍一砍價。
文廟前的攤位大多數(shù)賣的東西都于與儒道相關(guān)。
“瞧一瞧,看一看啦,文廟廟祝親自開光的文寶筆揮淚大甩賣了?。 ?p>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了啊,圣人用了都夸的文道紙廟會酬賓大促銷了??!”
“我記得圣人用的是竹簡吧?”
“去去去,你一個讀了二十年書還是養(yǎng)心境的窮酸,什么時候有資格進文廟讓廟祝給你的筆開光了?”
云天河不是讀書人,認個字都費盡,這些文房四寶,自然不是他的菜,有這個閑錢,還不如換二兩酒。
他一邊樂呵呵地看著攤位老板們相互拆臺,一邊雞賊地在邊上偷學(xué)這些老板的銷售技巧,在趙叔確認他“山二代”的繼承人身份之前,賣農(nóng)具換酒喝的大計還不能停。
袁鴻他們幾人參拜完文廟出來的時候,正看到云天河和一群小商小販舌綻蓮花地對彼此的女性親屬致以最親切的問候。
云天河以一敵眾,絲毫不落下風(fēng),滿口芬芳,大有在朝堂舌戰(zhàn)群儒的風(fēng)采。
袁鴻等人聽了半天才聽出一點端倪,原來是小白胖子不當人子,他跑到小商販的攤位上砍價,可是砍了半天又不買,白白耽誤了小老板們做生意的工夫,把好多老板都氣的吹胡子瞪眼,一次兩次還好,次數(shù)多了,就引起眾怒了,這才有了云天河舌戰(zhàn)群儒的一幕。
袁鴻沖二哥努了努嘴,二哥領(lǐng)會了袁鴻的意思,是讓他去把這個丟人的玩意領(lǐng)回來。
作為這個隊伍里食物鏈最低端的二哥,左右看了看,還好沒什么熟人,于是快步地向云天河走去,走到半道上抬起胳膊,用儒士袍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大半個臉,還好今天穿的是儒士袍,袖子夠大,要不然自己的老臉就要在廟會上丟盡了,一世英名盡毀,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在玄武城開酒館。
通過剛才的交流,袁鴻已經(jīng)知道,顧先生是趙淇的授業(yè)恩師,趙淇之所以會來到玄武城,是因為顧先生指點趙淇行“萬里路”,以此來晉升治國境。
趙淇順勢提起想要找一個合適的向?qū)?,帶她領(lǐng)略玄武城的風(fēng)光,再帶她去一趟雷澤關(guān),最好能帶她去一趟雷澤關(guān)外,見識一下塞外草原。
袁鴻算是趙淇的隔輩師長,見她天賦過人,小小年紀就準備沖擊治國境了,自是老懷大慰,對她的小小請求自然不會拒絕,于是就做主安排他們下面的行程了。
“小胖子,你帶著淇姑娘繼續(xù)逛廟會吧,這幾天她的行程就由你安排了,過兩天再帶她去一趟雷澤關(guān),不許廢話,就這么說定了,至于你趙叔那里就告訴他是我說的,一塊破鐵,一天到晚不知道有什么好敲的?!?p> 袁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云天河囑咐道,云天河剛要開口說什么,袁鴻沖他一瞪眼,他只能乖乖閉嘴,把話咽到肚子里。
玄武城里能讓小白胖子吃癟的人不多,趙叔算一個,袁鴻也算一個,有些蔫壞的小白胖子沒少吃姜更老更辣的袁鴻的虧,“讀書人心眼最多、最壞”這個血淚教訓(xùn),是小白胖子在袁鴻這里領(lǐng)教總結(jié)出來的。
“我們先回老酒館喝酒了,啊!老酒就是香啊,顧老弟,你一定要嘗嘗玄武城的特色美酒。”
袁鴻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提一句老酒館來饞小白胖子,果然是越老越小孩。
“好啊,早就聽聞老酒的大名了,我一定要好好品嘗?!鳖櫹壬谝慌愿胶偷溃粗櫽行┖⒆託獾男袨?,不但不覺得他有失氣度,反倒為他感到高興,甚至有些羨慕他。
袁鴻主修史道,史道考據(jù)要求真實嚴謹,所以袁鴻以前看起來一直是古舊、刻板的??此臉幼右呀?jīng)有了返璞歸真的跡象,說明他已經(jīng)逐漸放下過去的包袱,他的修為重新跨出那一步已經(jīng)指日可待了。
“幾位先生,改日再會?!壁w淇向袁鴻幾人告別,帶著趙藝畫繼續(xù)跟著有些不情不愿的云天河逛廟會了。
趙淇也逛過京都的廟會,由于京都位于大魏朝的中心,四面八方的商旅都會在這里交匯,天下的貨物在京都幾乎都可以買到。
玄武城雖小,卻也有它的特色,比如象征玄武大神的各種木雕,石雕就極具特色,這里靠近邊關(guān),也有商人販賣北邊關(guān)外的一些特色貨物,比如帶有異族紋飾的樂器,雖然不勝精美,卻也別具一格,京都偶爾也會出現(xiàn)這些東西,但沒有玄武城的貨物這么齊全,這么地道。
趙淇看到文廟兩側(cè)還有其他的建筑,剛開始還以為都屬于文廟的,仔細觀察它們跟文廟是隔開的,風(fēng)格也大不一樣。
于是問道:“胖哥,文廟兩邊是什么地方?”
云天河指著文廟左右兩邊說道:“左邊是一家寺院,右邊是一家道觀。”
然后又說了一句:“文廟里供奉的是儒道圣人,左邊卻是一座供奉佛陀的寺院,右邊又是一家供奉真武大帝的道觀,也不知道這些神仙挨得這么近,會不會打架?!?p> 趙淇聽云天河這么一說,頓時也覺得十分有趣,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神靈受萬民香火敬仰供奉,這三座廟挨得這么近,難免有爭香火之嫌,像京都的文廟、道觀和寺院都是離得遠遠的,各處一方,互不打擾,三座廟建在一起,這樣的景象還真的只在玄武城見到過。
“胖哥,我們能過去看看嗎?”趙淇想一探究竟,就問云天河能不能帶她們進去。
“沒問題,我?guī)銈冞^去,你們想先去哪家?”云天河被袁鴻強加了一個向?qū)У纳矸?,既然無力反抗,那就端正心態(tài)好好地享受吧。
向?qū)У呢?zé)任就是帶著人瞎轉(zhuǎn)悠,帶她們?nèi)ヒ娮R一下也不錯,畢竟這也算是玄武城的特色一景,況且攜美同游也不算是一件苦差事。
“這里靠道觀近點,我們先去道觀看看吧?!壁w淇用就近原則,選擇離的更近的道觀。
走近道觀,趙淇看到道觀附近幾乎沒人擺攤,除了偶爾有幾只麻雀落下來覓食,一個人影都看不見,真正稱得上是門可羅雀,跟幾丈外的熱鬧大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是兩個世界。
“老道士,在不在家?還沒成仙就喘口氣,吱一聲?!?p> 云天河走到道觀門前就砰砰砰地砸門,跟在后面的趙淇真怕他把看起來有些破爛的門給砸爛了,小白胖子嘴里說出來的話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
趙淇打量了一下這座道觀,不止門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墻壁上也是青黃斑駁,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門上歪斜著掛了一塊木板,寫著“玄天觀”三個字。
“吱~~”趙淇等了一會也不見開門,只聽到里面過了很久才有人發(fā)出了“吱”的一聲,令她錯愕不已,后面的趙藝畫更是忍不住地笑出了聲來。
“老道士,快出來,有客上門了,快出來接客?!?p> “無量天尊!小胖子,老道今天早上起卜了一卦,卦象為大兇之兆,果然應(yīng)驗在你這個小魔頭這里了,地主家也沒余糧了,你就放過老道吧。”
“老道士,你要是再不開門,小爺我就拔光你蘿卜?!?p> “無量天尊,老道我種的那些人參和黃精是用來煉丹的,你偷吃幾棵也就算了,可你不能真當蘿卜吃啊,你就行行好高抬貴手吧,剩下的你就給老道留個種吧?!?p> 可能是真的怕了云天河,隨著那扇像是隨時要倒的緩緩打開,一個身穿百衲衣的長得高高瘦瘦的老道士走出門來。
老道士花白的頭發(fā)隨意地挽了個髻,用一根破樹枝對付著,松松垮垮的歪向一邊地插著,胡子也不知多久沒打理了,生的縱橫交錯,和眉毛頭發(fā)都糾纏到了一起,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拉倒吧,就你這破道觀,唯一的一張凳子還只有三條腿,老鼠來了都得含著眼淚走,也就后院的種著的那幾根蘿卜還算水靈,你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還煉丹呢?你還真想成仙???”云天河癟了癟嘴鄙視道。
“那是老道我已經(jīng)可以食氣辟谷,不用吃凡間的五谷雜糧,不是吃不起飯?!崩系朗繝庌q道。
老道士看上去臟亂,但是走近身來,不但沒有異味,反倒有種清新之氣,還有淡淡的像嬰兒一樣地奶香氣,臉上的肌膚看起來也像小孩一樣紅潤,性格也如孩童一般純真,云天河讓他吱一聲,他就真的在里面發(fā)出吱的一聲,小胖子偷了他的藥材,他不但不生氣,反倒向小胖子求饒,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很顯然老道士的道家的修為必然不低,見多識廣的趙淇知道修煉有成的道家修士的確可以食氣辟谷。
道家修士分為道童、道士、道長、山居、幽隱等境界,至于后續(xù)的境界是什么,趙淇就不知道了,不過要想食氣辟谷,至少也要達到山居境,不知道眼前的老道士為什么會怕一個沒有修為的小胖子。
“他叫玄天道人,自稱是玄天觀的觀主,其實整個道觀也就他一個人,老道士種蘿卜還是很有一手的,有機會帶你們嘗嘗,對了,后院的桃樹也種得不錯,可惜現(xiàn)在是秋天了,吃不到了?!痹铺旌酉蜈w淇介紹玄天道人,他對玄天觀的“資產(chǎn)”了如指掌,看來以前沒少來禍禍。
趙淇不由得心中納悶,小白胖子這個有著如此惡劣行徑的熊孩子,怎么還活蹦亂跳地好好活著,怎么還沒被人打死?
很快,她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小胖子,別以為你有趙先生和袁先生護著,就可以為所欲為啊,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玄天道人色厲內(nèi)荏地指著云天河說道。
“切,我還用趙叔和老師護著嗎?要想教訓(xùn)我,你也要先抓得住我再說?!痹铺旌記_玄天道人做了個鬼臉。
“老道那是敬重趙先生和袁先生,不屑于對你出手,真惹急了老道,看老道我不把你打出屎來。”
山海先生果然是名滿天下的大儒,連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老道士都要給他幾分薄面,就是不知道那個寡言少語的趙先生又有什么過人之處,值得老道士敬重。
看樣子鐵匠鋪的趙先生還是挺護犢子的,小小的玄武城果然是藏龍臥虎。
“這位是我的朋友,京城來的趙姑娘和她們家的蠢丫頭?!痹铺旌佑謱②w淇和趙藝畫介紹給玄天道人。
趙淇對云天河的小心眼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向玄天道人行了一禮。
死胖子,要不是看你在對我家小姐還有用的份上,早就揍得你滿地找牙了,你給本姑娘等著,等從關(guān)外回來,本姑娘定要報今日之仇。趙藝畫怒瞪了云天河一眼,然后跟著趙淇向玄天道人行了一禮。
“無量天尊,老道玄天有禮了,老道今天早上起卜了一卦,卦象說今日會有貴人登門,兩位姑娘貴氣逼人,想必就是應(yīng)驗在兩位姑娘身上了?!?p> “老道士,你剛不是說卦象為大兇之兆嗎?怎么又變成有貴人登門了?”
“老道我今天算了兩卦不行嗎?”
云天河看著老道士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覺得自己玄武城無賴至尊的地位受到了挑釁。
“老道士,我這位朋友想知道為什么這玄武城的文廟、寺院和道觀會建在一起,你知道的話,就告訴她。”云天河一點也沒有請教問題時的客氣,近乎訓(xùn)斥地讓玄天道人解答。
“當然知道,玄天觀就是老道建的,但是老道不能告訴你們?!崩系朗堪杨^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老道士,你后院的蘿卜不想要了吧?”云天河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你就算拔光了老道的藥圃,老道也不能說?!毙斓廊擞望}不進,一直在搖頭,就是不肯說。
“為什么?”玄天道人越是不肯說,云天河的好奇心越重。
“隔壁的不讓說?!毙斓廊酥噶酥肝膹R的方向。
“廟祝為什么不讓你說?難道你還怕他嗎?”云天河仍不死心,另辟蹊徑地改用激將法。
“總之就是不能說,小胖子你就別問了,你去問大和尚吧。”玄天道人將計就計地用了一計禍水東引。
老道士說完之后,雙手光芒閃爍,手中掐訣,口中念念有詞,然后輕喝一聲:“起!”
一陣光芒閃過,老道士和玄天觀都從趙淇和趙藝畫的眼中消失不見。
趙淇和趙藝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就聽說道家的陣法禁制神通神奇無比,沒想到小小的玄武城竟然真的是藏龍臥虎,一個不起眼的道觀里的老道士竟然有這等修為,老道士明顯已經(jīng)超出趙淇認知中的道家幽隱境,怕是離真的仙人也不遠了。
趙淇拉住了仍不肯罷休的云天河:“胖哥,算了,我們走吧,玄天真人不想說,想必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就不要強人所難了?!?p> “老道士,你給小爺?shù)戎?,這么不給面子,等來年吃光你的桃子,一個也不給你留。”云天河憤憤地撂下狠話,然后罵罵咧咧地帶著趙淇和趙藝畫離開了。
等他們走遠之后,玄天道人的頭顱憑空從原地探了出來,鬼鬼祟祟地看著云天河三人離去的背影,一臉憂愁地說道:“今日得罪了這個大賴皮,老道的蟠桃怕是在劫難逃了,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怪胎,竟能視老道的陣法禁制如無物,無量天尊求求你收了這個妖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