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個頭啊,閻潤,你腦子里是怎么想的?連那個什么呂肆辰的面都沒見過,就想答應(yīng)把你女兒嫁出去?瘋了吧你!”
面對伊蕓的大發(fā)雷霆,閻潤顯得無所適從。他也拒絕了,只是拒絕的沒有那么的痛快絕對,導(dǎo)致伊蕓誤會,天穹院的人還沒走,她倒是扔下一句“我不同意,你們請回吧?!迸ゎ^就走了,全然不顧堂中其余人的尷尬。
“我也沒說答應(yīng),你又何必如此動氣?”
“你也沒說不答應(yīng),難道不是!”
閻潤張口想說出自己的私心,但是現(xiàn)在伊蕓在氣頭上,估計也聽不進去他的解釋。他的結(jié)發(fā)之妻他再了解不過。伊蕓脾氣暴躁喜歡直來直往的辦事說話。最明顯的是她重感情。憶墨閣年老的殺手可以也不用接任務(wù)打打雜就能在這里白吃白喝并且拿到一點小小的俸祿的規(guī)矩也是伊蕓定的。但是閻潤并沒有責(zé)怪妻子的意思。他事實上很感謝伊蕓的出現(xiàn)。孤身闖蕩數(shù)十年,什么血腥、殘暴、狠毒、阿諛奉承、爾虞我詐他沒見過?他早就練就成了鐵石心腸。以前他遇見乞丐總會不忍的掏出點錢或是干糧來。只用了兩年。他再看見那些一副窮酸模樣的人在他面前乞討,眼里除了冷漠,便是無情。他自己都居無定所,三餐不定,更別提施舍。善良的前提,總歸是要先有能力保證自己。后來他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也有了自己的人手,卻又開始忙著處理各種事情,路旁的人在做什么他根本無暇關(guān)心。也只有那些乞丐在他思索什么事情而走得慢了些的時候才有機會到他眼底下來,勾起他年少闖蕩的不易。他也沒有伸出援手。他以為這個世界上苦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就算他現(xiàn)在幫了這個人,那么明天呢,這個人該怎么過?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的繼續(xù)靠乞討為生嗎?他甚至瞧不起這些衣衫襤褸的乞丐。不缺胳膊不缺腿,為什么要狼狽不堪的依靠別人來養(yǎng)活自己?難道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勞動者嗎?他也明白,有的人是對生活喪失了希望卻不想死;有的人天生體弱多病又得不到條件療養(yǎng);有的人惹上了什么勢力被全面封殺......
伊蕓和他家境相似。雖然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即使說不上多么有錢,但是能夠讓一家人吃飽喝足還不成問題。也許他們當(dāng)初都是抱著讓生活過得更好的愿望離開了家,所以才會機緣巧合的走到一起。伊蕓從小就活潑善良。實不相瞞,她也曾經(jīng)是村子里的“小霸王”。不過,她這個“小霸王”很受大人們的歡迎。因為即使她身體瘦小,力氣也不大,但是和那些無人管教的壞孩子打架的時候總會毫不費力的全勝而歸。這也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體內(nèi)的柔魂精進的速度飛快。長大后,她越來越覺得無趣,每天父母也都只是為了柴米油鹽賣力的工作,摔斷了腿擔(dān)心的第一件事都是主顧會不會因此扣錢。于是她連一個行囊都沒有,翻過墻就離家闖蕩了。
伊蕓的善良始終不曾被磨滅。她見過含辛茹苦為富商干了一輩子的活的下人,只是眼花,沒有看清迎面走來的雇主的貴客而及時避開行禮就被掃地出門并且剝奪了幾十年她攢下的所有錢財。她見過皇親貴族騎在平民百姓的頭上四處招搖,滿臉得意。她見過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反倒想要回到那個物質(zhì)匱乏但是簡單地多的小村莊??墒悄挠谢仡^路啊。她也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回去。經(jīng)歷過的人明白她回去是因為什么,又為了什么,可是沒有親眼見過,聽過,經(jīng)歷過的人只會以為她是個失敗的逃難者,家庭的背棄者。別人不說,她很害怕父母看到自己一事無成的回家,不責(zé)怪反倒安慰自己。她料定了父母會這么做。因為那是他們對子女的愛??赡菚屗⒕稳f分。
所以當(dāng)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閻令,她嘴上不說,但從心底里愛護著她。她總是給她安排各種磨難,但是總在暗地里想方設(shè)法的護她周全。她相信慈母多敗兒。
教育這方面,伊蕓全盤接管。閻潤這些年只關(guān)心一件事,就是如何讓他的孩子渡過三十年的生死關(guān)。他現(xiàn)在沒有明確的拒絕天穹院也是這個原因。白府試過了,不行。嗜血幫嗜殺成性,不可能幫他。即便是幫了,閻潤也萬不敢把他們的方法用在閻令身上。救人還是害人,在嗜血幫這里永遠只有那一個答案。天穹院他從來沒試過。因為呂兆的特殊存在,他輕易不想和天穹院扯上關(guān)系。因為是利是弊他拿捏不清楚。現(xiàn)在是天穹院主動來找自己就不一樣了。他看的明白,對方是想利用自己的勢力。如果他們肯幫助自己的女兒,憶墨閣為他們做些事他也心甘情愿。
對這些還一無所知的閻令,此刻正在床上睡得昏沉。她的夢里,不知為何浮現(xiàn)了她為元國打的最后一仗時,遇見的那個天穹院的人的身影。她夢見萬千軍馬浩浩蕩蕩奔襲而來,而那個身影,挺拔立于陣前。
呂盛元的夢里竟是同樣的一番景象。不過,立于陣前的那個挺拔身姿,呂盛元夢里的人是伊潤。
這個貴為皇子卻一直在母妃和父皇面前唯唯諾諾的人,為了她第一次懂得了反抗,感受到了違背別人的安排按照自己想的去做是什么滋味。他的抗?fàn)幗Y(jié)果,是失敗的。但邁出這一步對他有不可描述的重大意義。
麗妃似乎把兒子的婚事當(dāng)成了自己晉升為皇后的大典。她精心挑選,從布料到款式再到尺寸,可謂精益求精甚至吹毛求疵。挑選完自己的服飾她又去命人準(zhǔn)備首飾和發(fā)飾。華貴是她唯一的要求。在她心里,宮墻之中唯有華貴才是身份的象征。
婚事的其他事務(wù)她也并不是不關(guān)心。小到宴席大至典禮,全都是經(jīng)她過目才得到實施。底下的宮女曾在夜間悄悄地議論,這怕是已經(jīng)超過了皇上迎娶當(dāng)今皇后時的陣仗。呂兆在這件事上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個一心嫁給自己兒子的女人,縱使她絕色天香,他也無法安穩(wěn)的占為己有。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好色,但萬不能流傳出和兒子爭女人的丑事。
新郎像個傀儡整日打不起精神,新娘像個木偶整日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蘭覓妍本以為,這個皇子既然不想娶她就會奮力的抗?fàn)?,她再?zhí)意要嫁給這位皇子,那呂兆就會一時拿她沒有辦法。蘭國已經(jīng)沒什么希望了,但是她總覺得能拖一日,她得到解脫的希望就會大一些。
可她不了解呂盛元,也終歸是高估了呂盛元??粗r紅奪目的新娘服,那曾是她心心念念的禮物。她的父皇曾承諾過要在她出嫁時讓她穿上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服,成為最嬌美的人??涩F(xiàn)在,可笑吧?父皇不在了,新娘服卻得到了。
她一夜未眠,坐的四肢麻木??蛇@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嬌弱之態(tài)使她楚楚可憐,在淡妝紅衣的映襯下膚白貌美,溫婉動人。她走得很慢。也許是因為服飾太過沉重,也許是還在做最后的,無聲的,掙扎。
這件以新娘的母親的性命做要挾的婚事,除了當(dāng)事者其余人或是表面或是真心都皆大歡喜。麗妃為了營造出普天同慶的假象,要挾也好賄賂也罷,讓民間都傳播著慶賀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