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黑色的屋檐和被屋檐遮住一半的天空。
“小公子,您可不能睡在這里啊。”
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這個聲音似乎有一些耳熟,霧容稍微清醒一點,坐了起來,然后打出了個哈欠,這才眨了眨眼睛看去。
原來是潭管家。
嗯?潭管家?
霧容好像意識到哪里不對勁。
“當心著涼啊,小公子!快,快起來?!碧豆芗艺f著,忙將霧容拉了起來,還捂捂他的手。
“這里是……哪里?”霧容有些遲疑地問道。
“小公子,您怕不是睡糊涂了吧。這里是慕容府啊。您不會連我老奴我都忘記了了?”
“潭……潭,潭森?”
“哎,對了!”潭管家說著又摸了摸霧容的額頭:“沒發(fā)燒,也沒凍著,還好還好。小公子,趕緊回屋去吧,屋里暖和一些?!?p> 這里真的是慕容府嗎?
是十多年前的慕容府嗎?
潭森?他是潭森!他還在府上。
霧容沒有跟著潭管家進屋,而是問道:“我阿姐她……還在嗎?”
“您說的是涵雪大小姐嗎?”
“是,是啊……我還有別的姐姐?”
“不不不,只是因為您平時都不這樣叫大小姐,老奴我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p> 她……還活著?
那這里是夢吧。
既然是夢,可是既然那么真實,也就讓我多睡一會兒吧。
潭森見霧容沒有想要進屋的意思,便想要脫下自己的披風(fēng)想為霧容披上。
但是被霧容伸手制止了。
“我不冷。所以,我姐呢?”
“您忘了嗎?昨日鎮(zhèn)里來了一個戲班子,聽說相當有名氣。早上小姐就想帶您一同去看,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二位鬧了脾氣,小姐就一個人去了?!?p> “啊,也不是一個人,丫鬟阿嵐也去了?,F(xiàn)在算算時辰,戲也應(yīng)該聽完了,也該回來了……”潭管家突然拍了拍腦袋說道。
“是啊,都這個時辰了,老奴該去門口迎接了,小公子您就好好待在……哎!小公子,您,您干什么去!”
潭管家想要叫住霧容,并且還伸手要去拉他。
但霧容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潭管家的阻攔。潭管家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飛奔似地跑了出去。潭森才追出去幾步,霧容早就已經(jīng)跑得沒影了。
看戲……現(xiàn)在是冬天。
沒錯,那也是一個天空中飄著些許雪花的冬日。
我的姐姐,慕容涵雪就是在今天再也沒有睜開雙眼!我不能就這么待下去,我要去找她。
霧容來不及從正門出去,直接挑了個進路,翻墻出去。
只是這個時候,他還是十歲孩子的身軀,力氣也不足夠。因此便以一個并不優(yōu)雅的姿勢翻過了墻,從另一頭摔倒在地上。
墻外便是天泉鎮(zhèn)的大街,雖已近傍晚,應(yīng)是歸家之時。可街上依舊有不少人談天說地,熙熙攘攘,一片祥和。
霧容愣了愣神,才想起來,這似乎才是天泉鎮(zhèn)的原貌。
一時間的美好讓霧容有些分不清楚現(xiàn)實。
那這是夢嗎?還是說我之前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究竟哪個才是夢?
霧容顧不上那么多,立刻起身。戲在西市那邊,霧容看了個大概方向,就飛奔而去。
“哎?慕容家的小公子?”
路上有人想要叫住霧容,霧容卻徑直從他身邊閃了過去。
“剛剛那個就是慕容家的小公子嗎?”
“是,是吧……”
眾人,看了看霧容的背影,面面相覷地說道。
過了柳葉巷就是西市……不對,那一天阿姐好像又去附近的胭脂店里看了一下……那就是從這里走的。
霧容急忙改變方向,穿過南面的巷子,找到了那家胭脂店。
不過對方看起來馬上要打烊了。
霧容立刻進店四處尋找,并沒有發(fā)現(xiàn)慕容涵雪的身影。
“店家,您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小姑娘?呃,是我姐,比我高那么些?!膘F容伸手比劃了一下。
“你說的是慕容家的長女吧?啊,那你就是慕容家的二公子了。真的不巧,她剛剛才走,往那邊去了……”
店家說著,指了一個方向。
霧容不等店家說完,便道了一聲謝,然后像風(fēng)一樣地跑了出去。
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還來得及嗎?
快來不及了吧!
快一點,快一點!慕容涵雪,你到底在哪里?!
我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至少有那么一點力量。而且我也不像當年那樣無知懦弱,我想,我應(yīng)該可以阻止一些事情的發(fā)生。
如果這就是上天給我的一次機會。
那么現(xiàn)在的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倒在我的面前……
霧容的思緒越來越繁雜,步伐也越來越亂。
雖然他的思緒萬千,可是身體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并且作為一個平時連家都很少出去的孩子,跑了大半個鎮(zhèn),體力也應(yīng)當?shù)竭_了極限。
當霧容跑過一個巷子口的瞬間時,他無意中看到了巷子中的一個人似乎有一些眼熟……
慕容涵雪?
他趕緊停下腳步,定睛看去,卻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一抹殷紅,從一個少女的身體之中涌出,那少女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在地上。
她的背后,有一群黑色的人影,無論霧容再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紅色越來越多,那少女在地上不斷掙扎,呻吟,她抬起頭向巷子外伸出手,似乎想要盡最后一絲力氣逃離那個地方。
“動啊,快動氣來??!快去救她!為什么不動?不就是幾個人嗎……快動??!”
無論霧容的內(nèi)心如何嘶吼,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紋絲未動。
紅色漸漸蔓延開去,她的身上,地上,就連墻上也被占領(lǐng)了。
“我要救阿姐!我不就是為了阿姐過來的嗎!我明明,明明已經(jīng)有保護別人的力量了……為什么,為什么還是不能做些什么呢!”
霧容的目光與她對視了。
他看到了她的內(nèi)心,也看到了自己。
那一瞬間,恐懼,無助,膽怯與害怕涌入霧容的腦海。
他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覺得難以呼吸。
他看到一道白光,是慕容涵雪背后的幾個黑衣人手上的刀已經(jīng)高舉,好像立刻就要砍在她的身上。
“不要,不要??!”
霧容終于發(fā)出了聲音,但是這聲音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洪亮震撼,而是弱小到瑟瑟發(fā)抖。
發(fā)出聲音的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少女已經(jīng)躺在地上沒有了聲息,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離她越來越遠。
可紅色卻依舊蔓延,延展了整個眼簾。
“霧容!”
“阿容,阿容!”
是誰?,是……再叫我嗎?
“霧容!”
“阿容,你怎么了?阿容你醒醒?。 ?p> 這聲音,怎么有一些熟悉?
霧容看到遠處似乎有一束光芒,他伸手奮力抓過去。
瞬間,光籠罩了他的周身。
霧容睜開了雙眼。他看到了一個滿臉寫著著急的青衣男子正爬在他的身上,這人面容清秀、氣宇不凡。
旁邊還有一個白衣男子,劍眉丹眼,生得妖艷卻絲毫不染世俗風(fēng)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想必也不過如此。
霧容看得出神。
“阿容?你醒了嗎?”
槐在霧容面前拼命甩手,這才將霧容的眼神拉了回來。
“醒了……你,你在做什么?”
霧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槐這家伙居然此時此刻坐在他的身上!
槐倒是不緊不慢地從霧容身上下去,說道:“你剛剛做噩夢了,不停地動來動去,還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p> “我想……你一定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才會這么害怕。所以我想整個抱住你,這樣應(yīng)該會好一點?!?p> 所以才爬到我身上來了嗎?
“確實好多了,多謝你了?!?p> 霧容有點無奈地點點頭,要是沒有槐在叫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那個噩夢里面待多久。
雖然槐是關(guān)心我,但是不得不說,夢里那種窒息的感覺很有可能是他造成的……
不過這種事情,那個一直說“男男授受不親”的人為什么不管一管?
對了,剛剛他也叫了我吧?
霧容看四處尋找劉羽客。
他剛剛明明就做在自己的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時候離開了,已經(jīng)坐在了一旁的枯樹根上。
“劉羽客?”
霧容試探地叫了一聲。
劉羽客微微將頭撇過來一些,表示自己聽到了霧容的話。
霧容沖笑了笑說道:“也要多謝你了?!?p> 劉羽客將頭轉(zhuǎn)了過去,似乎在霧容看不到的地方漫不經(jīng)心地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又叫又鬧,不叫醒你實在影響我的心情?!?p> 我就知道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沒有好話。霧容暗想這樣著,又聽到他說了一句。
“小心這林中的霧,似乎常年瘴氣彌漫,雜念叢生,最易引起人的心魔。你多注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