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程落盯著男生，嘴上嘟囔著，眼底卻溢滿柔情。
“寧軒揚，你就不能自己買個電筒嘛?”寧軒揚站在程落桌子前，她坐著必須仰起頭看他。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他感覺不妥，直接坐到了她同桌的位置上。
兩人咫尺遠近，程瀟清楚地聽見他勻稱穩(wěn)重的呼吸和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他側過身子，目光在她身上游離，她的臉頰變得很燙。盡管靠窗而坐，窗戶開到最大，涼爽的風毫不吝嗇地吹進來，也降不了溫。
現(xiàn)在下了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大部分同學走在就寢的路上，剛才教室后面零星的幾位也離開了。
程落做完最后一題伸了伸懶腰正準備起身，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寧軒揚身穿寬松的短袖，步子懶散地走了過來。
周遭很安靜，他的聲音清晰又突兀。明晃晃的燈光印在他的臉上，勾勒出優(yōu)美流暢的線條。眸子里有細碎的光，看得程落一度無法自拔。
“不借算了，切?！睂庈帗P蹙眉，細長的眸子遞了個不屑的眼神過來。程落這才反應到自己剛才直勾勾盯著他看的行為也太冒失了。
她太了解寧軒揚的性格了，明明很需要卻不肯再次央求，口是心非地嘴硬著。
他這無心的舉動，那傲嬌的小表情越看越有欲擒故縱的意味。陳落努了努嘴:“我才沒這么小氣呢。給你?！眲e過頭假裝氣鼓鼓，卻忍不住偷瞟他?！吧鷼饬?”他看起來饒有興致，幸災樂禍地笑著。
手在她頭頂不停揉搓，像撫摸貓咪柔軟的毛。讓她頭發(fā)變得凌亂。
“用完趕快還給我哈?！彼龥_他眨眨眼，“我待會去打水，你下來帶給我。”
學校的基礎設施大多不完備，廁所里連個燈都舍不得裝。每次急得慌還得在黑燈瞎火中摸索一番。只有借著外面映過來的微光，才分辨清大致的位置。所以大部分學生會隨身攜帶個小手電，還有小部分心大的到處借。
最令人發(fā)指的還是熱水的供應問題。熱水是只存在于老師宿舍稀缺資源，學生完全享受不到這種福分。只有從井里抽取出來的涼水做為他們的待遇，盡管是在風雪交加的冬夜，一個個也是忍著刺骨的嚴寒洗著臉。
現(xiàn)在的季節(jié)溫度還算適宜，洗冷水這種事不足掛齒。幾乎每晚都有一大堆同學圍在水龍頭前拿著桶子等得急不可耐。
在人海中程落一眼就看到了寧軒揚。
無論別人如何被人海淹沒，三三兩兩被沖刷又或重新篩選，他站在那永遠是最耀眼的一位，光芒經久不衰。
她高興地喊，朝他揮手，意示他過來。寧軒揚嘴角上挑:“給你?！?p> 她接過還留有余溫的手電，繼續(xù)排著隊。而寧軒揚事先叫朋友占好了位置，現(xiàn)在手提滿滿一桶水。
他扯了扯程落的衣角，高大的陰影把她嬌小的身子整個籠罩住?！皠e等了，我的水分你?！彼┫律?，用力時手臂上現(xiàn)出結實的肌肉。水咕咚咕咚地注入，小小的水花撲到她的臉上，很清爽，竟掃走了疲意。
程落想調皮地打個響指以表謝意，但是關鍵時候掉鏈子，怎么搓都沒成功。寧軒揚打算給她做個示范，果不其然一發(fā)即中。清脆的聲音讓她無地自容。
“笨蛋，多多練習啊。”他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語氣曖昧。她齜牙咧嘴地裝痛，捂著腦袋:“嘶，完了這下真被你敲傻了，你說該怎么補償我吧？”“以后再說。”他故作神秘地挑挑眉，給了個捉摸不透的眼神。
part2
寧軒揚近期被調到了離程落較遠的位置。但他絲毫沒有受此影響，仍是頻繁出沒其旁。程落在想一道數學壓軸題，作業(yè)本上涂涂改改，百思不得其解。寧軒揚看她急得頭皮都快撓破了，用筆戳了戳她的手臂:“下課了還這么發(fā)奮圖強呢，我請你吃冰激凌，去不去?”程落白了他一眼，他打斷了她的解題思路，尤其是提出美食的誘惑之后。但也好，說不定出去放松放松就靈光乍現(xiàn)了呢?
過道上悶熱的風。兩人臉頰都燥紅。寧軒揚放慢腳步，以他大長腿平時走路的速度，程落恐怕要被甩在幾條街后。
冰淇淋冒著冷氣，一口下去簡直讓人神清氣爽。他們并排走在一起，他時不時捉弄她，打打鬧鬧地不知不覺冰激凌都融化了，弄得滿手黏糊糊。
程落伸手在寧軒揚背后使勁擦，他露出哀怨的小眼神，委屈地垮下臉。她輕嗤一聲，得意揚揚地大步流星邁上樓梯，但永遠不是他的對手。她已經氣喘吁吁，但還是沒有將他甩掉。他看著她無可奈何的樣子準備以牙還牙。程落手疾眼快，在他不安分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制止。
“你再仔細看看你的衣服?！钡菈K不再視線范圍內，他左顧右盼半天。她幫他扯到前方，并沒有任何污漬。“我可沒擦你身上，逗你玩的，你還給我較真了?！彼龜傞_自己的手以示清白。
下午上課的時候，一個紙團咻地砸在程落頭上，不偏不倚。她警覺地防備著罪魁禍首的再次偷襲，結果不了了之。不過字跡明確地指認是寧軒揚所作所為。
“你是不是想睡覺?被我抓個現(xiàn)行了吧?”她覺得這話莫名其妙地給她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她就是受不了老師無聊的喋喋不休低著頭表示反抗而已，眼可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書本上的知識呢，絲毫沒有松懈。
她無可奈何地朝他的方向做了個口型。他裝作不明其意，迷惑地搖搖頭。
她才沒時間和他在這不厭其煩地復述，轉過頭繼續(xù)學習。被晾在一旁的寧軒揚也有了自知之明，不再騷擾她，專注于自己的畫作。
他又瞥一眼程落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下筆。
鉛筆在紙上發(fā)出的沙沙聲不曾間斷。他抬頭，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part3
寧軒揚初中就認識程落了。那時候最讓程落引以為豪的是成績。她從不敢松懈，身后還有幾萬人前仆后繼，如果她考砸了，就會變成別人口中的笑柄。她拿過大大小小的獎狀，發(fā)表過數不勝數的獲獎感言。老師家長非常器重她，同學們更是對她刮目相看。
但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機器都會有生銹的一天，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人總有心力交瘁的一刻。
程落考砸的那天趴在桌子上哭得滿眼血絲，眼周紅腫。但沒有那樣驚天動地的哭，這是一件恥辱的事，她不想鬧得沸沸揚揚還影響到其他同學學習。她只是小聲啜泣，在外人的視角看來應該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不妥。
可后桌眼尖心細的寧軒揚就覺得她表現(xiàn)異常。他從沒見過她趴桌子上睡這么長的時間，畢竟她是分秒必爭的人。
他用筆戳了戳她的后背，觀察她的動靜。程落扭過頭來，眼睛不敢直視他，話語支支吾吾:“有，有什么事嗎?”還小心翼翼地吸了下鼻涕。
他看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從抽屜中遞出幾張紙巾，語調輕柔:“先把眼淚擦擦吧?！彼倌觋P切又真摯的眼神微微錯愕。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看得十分不真切。
而接下來他說出來的話更加出乎意料：“我請你吃巧克力，心情會好些，走吧?！背搪溷躲兜馗谒砗螅芷婀诌€沒吃甜食心情就已經舒緩大半了。
路上的同學打鬧并沒有引起她的情緒波動，要換以前她早就厭煩地在心底抱怨了。
稀疏的陽光在樹梢上涂了薄薄一層，漏下來的陰影與零星的光片鋪成碎花小徑般。
寧軒揚提議找個位置休息。綠植翻涌的路徑上長長的石椅，綠蔭遮住了熾熱的陽光。兩人坐一起，寧軒揚先開口打破了沉寂。“那個，不用太責怪自己，盡力而為了就好，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背搪浔贿@么一安慰本來平復好的情緒又破防了，眼尾漸漸泛紅，強忍著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拔遥墒俏艺娴暮檬??！彼B忙把糖果遞給她，手足無措的他總想做些什么減輕內心的愧疚，只好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沒關系的，這小小的挫折打不倒你的，繼續(xù)努力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