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耶感到大腦嗡的一下炸了。
他沒有思考,沒有任何計劃,唯一的反應就是順應著本能,想要將被帶走的妹妹奪回來。
但站在他面前的,是比他更加高大,體格更為健碩的成年男子。
而且,他們很可能還修習過格斗術,甚至是更為強大的能力者。
“唷,原來還有一個小鬼!”那男人看著米耶筆直地朝自己沖過來,不僅沒慌,反而露出獰笑。
這種直頭直腦的路數(shù),一看就是菜的不行的那種。
男人像是鋼鞭一樣地甩出一腳,正中米耶的肚子,正中米耶的肚子,將他就像迎面飛來的一個球那樣又重新踹飛了出去。
這力道太狠太猛,可憐米耶那副瘦小的身板,根本吃不住勁直接倒在地上,干嘔了起來。
而那個扛著米耶妹妹,剛踹了他的男人,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他走向米耶,準備再繼續(xù)施加更多的暴虐時,他身邊的同伴發(fā)話了:“別在這種不值錢的小鬼身上浪費時間了,火已經(jīng)點著了,等人群聚集過來就麻煩了。”
他這么一說,暴虐的男人扭頭看了一眼。
房間里不知何時開始,已經(jīng)燃起了火光,原本一些充作家具的桌椅和櫥柜之類的木制品,被拆斷了桌腳堆放在墻角里當做助燃物。一股黑煙正帶著赤紅的火苗,在其上竄燃了起來。
因為貧民窟的房子,本身就是用木頭和紙板搭建起來的,所以明火燃燒的速度很快,剛才還是一點火光的苗頭,轉(zhuǎn)瞬就有燒著了一片,并伴隨著刺鼻的濃煙冒了出來。
那肩扛著米耶妹妹的男人有些無趣地冷哼一聲,靴子踏過米耶的面前:“嘖,撿回一條命呢,小鬼。”
“還我妹妹,把我妹妹還給我!”
米耶雖然個頭小,但他常年在船廠摸爬滾打,也有著堅韌不拔的韌性。
這會非但沒有被那男人嚇唬住,反而心起一發(fā)狠,直接撲棱起去攥著那人的腳跟,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肚上。
“小閘種,敢咬老子,松口!”
那壯漢右腳吃痛,怒吼一聲。
這人原本就是個冷血的家伙,打人從不留手,這會踩向米耶肩頭的力道更是重了幾分,接著又是一腳把后者的腦袋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松口,松口,老子讓你松口!”
米耶挨著皺,鼻血很快流了下來,額頭早就因為撞擊地面和被踩踏而變得一片青腫。但即使是渾身都破破爛爛,對方的每一下都如同錘子般砸在身上,但米耶還是死咬著對方不肯松口。
對方不知是被逼的急了,還是真的怒火中燒,只聽噌的一聲,那男人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利刃。
但是還沒等他把手中的刀刃揮下,邊上的同伴托了一把,架住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這東西是隨便能拔出來的么?別忘了咱們現(xiàn)在的身份?!?p> “你讓開,讓我弄死這個小閘種。”
可他話音剛落,外面?zhèn)鱽砹素毭窨呙癖婓@呼的聲音:“著火了,著火了!”
“走!”壯漢的同伴一腳踢在了米耶的肚子上,讓他短暫的因為窒息而不禁松開了嘴,然后用力地拽了一把他想要殺人的同伴。
那個拔刀的男人憤憤地看了一眼地上虛弱的米耶,眼中閃爍著狠辣惡毒的光,但因為有人群匯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還是聽從了伙伴的話,收刀入鞘,一閃身,跟著自己的同伴從米耶家的門口奪門而逃。
米耶望著那逐漸消失在視線當中的兩個身影,想要追趕,卻又重重地跌回到塵泥里。
他想要竭力地伸出手去抓住一點什么……
但迷蒙的視線里,
沒有希望。
只有就著悔恨絕望的淚水,將滿腔的不甘混雜著鼻腔與喉嚨里的血腥味一并統(tǒng)統(tǒng)都咽下。
在被毆打的那一刻,他其實看清楚了,那柄被拔出的長匕上的花紋。
那是白塔教會執(zhí)行者才會有的金錦花,纏繞著白塔的標志。
自那一刻開始,米耶就知道了。
哪怕他去警局報案,去市政廳報官,也根本沒有人會搭理自己。
他現(xiàn)在只剩下唯一的一條路可選,哪怕這條路或許會奉上他的生命,那也無從選擇了。
他只想要自己的妹妹能夠回來…
他只要自己的母親能夠活下去……
所以,這條命他已經(jīng)豁出去了。
許是因為黑夜,許是因為這破敗的房屋已經(jīng)無蓋無頂。
冰冷的風撲面而來,讓米耶單薄的身體微微地瑟縮了一下,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借著煤油燈的燈光,翻開了手中那張破舊的紙張。
這是一頁不知被從哪本書上撕下來的書頁,大多的字跡都被水浸泡模糊,所以為了區(qū)分,重要的地方又被人用墨水撰抄了一遍。
這張紙,米耶是自一個被處決的海盜手里得來的。
米耶曾對他有一飯之恩,所以他留給了自己這個,據(jù)說是什么召喚異教神的咒語。
當然,海盜一般都沒什么信仰,最多信奉海神,但海神到地面上來應該就不靈了,不然他最后也不會落得個被絞死的下場。
至于米耶——
他們一家過去都曾是白塔教會的信徒,信奉至高無上的白塔之神伊露維塔。
而現(xiàn)在,被狠狠踩在泥土里的米耶已經(jīng)認清了事實,帶頭蹂躪他的正是白塔的使徒,白塔之神無法給他救贖,那么,他也只能尋求異邦的神明來拯救自己了。
米耶的視線循著書頁上的文字,輕輕地吟誦了起來。
“比太陽更崇高的圣者,比黑夜更隱秘的神靈,我通過我的血,我的靈來祈求您的回應,詔示出命運之輪的軌跡,請尊降臨于此地!”
讀完這句禱詞。
米耶拿起了手邊擺放的一把拆信刀,心一橫,往自己的手心抹去。
一點點殷紅如同梅花瓣般匯聚在地面上那個由米耶提前畫完的契陣上。
血祭。契陣。
這些都是外道的證明。
在白塔教會的典籍中,只有邪惡的儀式才會涉及到這些步驟。
說得好聽叫異邦神,說的難聽一點,米耶召喚的,是代表著混沌,嗜血和殺戮的邪神。
召喚這些玩意。
招不出來也就算了,一旦真的召喚出來,結果也不受控制。
它降臨之后大概率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甚至直接干掉召喚者。只有不足三成的幾率,邪神才會聆聽祈求者的愿望,但也只是聆聽而已,即便是它愿意出手,召喚者最終大概率還難逃一死,這就是召喚邪神的代價。
但此刻的米耶已經(jīng)豁出去了,他已經(jīng)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了。
下一刻,地面的契證綻放出了光輝,他感覺周圍地板,斷裂的墻壁,自己身邊一切的東西都在不規(guī)則地震動。
直到一個混沌的,如同被濃霧包裹住的高大身影渾然出現(xiàn),佇立在米耶的身前。
毫無疑問。
米耶這次的召喚儀式——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