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4,三師叔
“師父,您沒事吧?”
聽到陳偉同關(guān)切地問候聲,九叔轉(zhuǎn)過頭來,石堅死后,他心里就對這個大徒弟生出了一絲隔閡,即使明明知道石堅有錯在先,可他向來重情重義,做了幾十年師兄弟,不是說看開就能看開的。
他輕輕搖頭,又看向了緊閉的大門。
四目道長說道:“光天化日之下,能夠施展鬼域,連師兄都著了它的道,里頭這家伙恐怕已經(jīng)成了氣候?!?p> 陳偉同很想告訴眾人,搞鬼的是只邪嬰,思來想去好一會兒,卻沒想到合適的言語。
覺察到陳偉同的異樣,四目道長問道:“阿威,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陳偉同看了眼縮在一旁的阿強,說道:“我想起阿強說過,他師父早上碰到龍大帥的時候,說什么吉星變?yōu)男?,喜事變喪事,我想龍大帥領(lǐng)軍殺伐,渾然就有一身殺氣護(hù)體,一般的妖邪連靠近都很困難,這次災(zāi)劫,吉兇相伴,會不會是應(yīng)在子嗣?!?p> 阿強有些茫然,歪著腦袋想了想,也跟著點了點頭,反正他在四目道長和陳偉同面前說了很多話,但具體說了些什么,他也記不清楚了。
“麻麻地別的本事讓人不敢恭維,看相望氣還是很準(zhǔn)的,阿威說的也有道理,萬一真是應(yīng)在子嗣上面……”四目道長看了眼癱在地上的龍大帥,踱步走到九叔跟前,問道:“會不會是大帥夫人?”
“蓮妹?”九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是說靈嬰?”
“這家伙這么兇,恐怕不是普通的靈嬰,而是邪嬰?!?p> 所謂靈嬰,是指懷胎超過三月而流產(chǎn)的嬰兒魂魄,它們喝過孟婆湯,沒有記憶也沒有多少靈智,只能在陽間等待輪回的機會,可等待的時間一長,它們就會怨恨懷它的父母,和那些本該做兄弟姐妹的家人。
普通的靈嬰,還能通過供養(yǎng)、超度來化解怨氣,可要是累次遭到流產(chǎn)墮胎,而無法順利出生,靈嬰的怨氣一再積累,就會轉(zhuǎn)變成邪嬰。
邪嬰的靈智不高,一味就只知道發(fā)泄怨氣,即使?fàn)帗尩酵短サ臋C會,也不會安安心心的從新做人,因為累積的怨念,已經(jīng)讓它的心態(tài)扭曲,從羨慕到嫉妒再到怨恨,本能的就會仇視每一個活著的生靈。
邪嬰降世,第一個禍害就是生下它的母親,殺掉生身之人,斬斷與陰陽兩界之間的勾連,生不歸官府所管,死不受地府所轄,徹底墮入魔道,一般的道術(shù)對它也難以起到作用。
這時,龍大帥一骨碌爬起身來,焦急地道:“你們到底在說什么,阿蓮還在屋子里,趕快想辦法救她出來啊。”
剛剛九叔因為太過擔(dān)憂米其蓮的安危,大意之下已經(jīng)著了一次道,此刻面對龍大帥的哀求,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對策。
“容我再想想?!本攀暹o了拳頭,深深望向緊閉的大門,沒過兩秒,又松開緊握著拳頭,低著頭沉思了起來。
“你不是修道有成嗎,你倒是說話呀。”龍大帥扯著九叔的衣領(lǐng)不依不饒。
“別吵了,你還是先顧著你自己吧,就快變成僵尸了,”陳偉同伸手拍開龍大帥泛紫的雙手,“還有,趕緊讓人把我?guī)熓逅麄兎懦鰜怼!?p> “對對對,還有幾個高人,一定有辦法救阿蓮,一定有辦法的?!饼埓髱浫酉戮攀宓囊骂I(lǐng),忙不迭地跑向院子門口候命的副官。
“不如用純陽丙火陣?!彼哪康篱L提議道。
丙火代表陽火,堂皇大氣,灼陽之至又猛烈無比,最適合用來鍛煉金鐵,也能克制一切陰邪之物。
況且邪嬰只要還沒降世,從本質(zhì)上講就還是鬼魂,而鬼在五行之中屬木,丙火在地為剛火,逢木必焚,用來對付此時的邪嬰再好不過。
然而九叔卻道:“恐怕來不及了,蓮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足月,隨時都有可能會生,何況這房子太大了,一時半會哪來那么多布陣的材料?!?p> 四目道長為了搭救千鶴與麻麻地而來,也沒料到會碰見這么棘手的問題,想想還是救人要緊,又道:“再等下去,一屋子人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大門有鬼域,我從二樓進(jìn)去看看吧?!?p> 九叔雖不愿冒險,但關(guān)乎到一屋子人的性命,又怎能袖手旁觀,他攔下了四目道長,說道:“還是我去吧,你們?nèi)フ也缄嚨牟牧??!?p> “等等,師父。”陳偉同摸出一道銀色符箓,遞給了九叔。
這道銀符是師祖?zhèn)鹘o九叔,九叔又賜給他的,危機時刻以真火引燃,可保萬法不侵,無異于一道保命符,他一直帶在身上,片刻不離,可想其珍貴程度了。
九叔深深看了陳偉同一眼,接過銀符,縱身一躍跳上了二樓的陽臺,剛剛站定,手中的銀符就無火自燃,九叔手舞桃木劍,閃身進(jìn)到了門內(nèi),隨后就聽到一陣噼里啪啦的打斗聲從屋里傳出。
秋生扯了扯四目道長的衣袖,說道:“師叔,別看了,我看還是趕緊去找才布陣的材料吧,萬一師父頂不住可就糟了?!?p> “頂不???”四目道長一臉不屑,隨即轉(zhuǎn)頭對陳偉同挑了個大拇指,說道:“你小子是真大方,保命符說給就給?!?p> 陳偉同知道四目道長這人最愛說反話,也懶得跟他多費口舌,一門心思關(guān)注著屋子里的動靜。
二樓的打斗聲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見一個女人撞破窗戶飛了出來,陳偉同認(rèn)出那身影正是剛進(jìn)院子時,跟他對視的那個女仆。
他想也沒想,徑自揮出兩道劍氣,不等那女仆落地,就將它分成了幾段,黑色的污血灑在花圃里,灼得花瓣枝葉滋滋作響。
不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又有一道身影掠下陽臺,正是龍大帥的夫人,挺著個大肚子的米其蓮。
“大家小心,她被邪嬰操控了!”九叔一遍提醒,一遍從二樓躍下。
邪嬰對著在場之人一陣張牙舞爪,嘴里含糊不清,仔細(xì)分辨才知道他說的是“我要殺了你們”。
“小兔崽子還反了天了?!彼哪康篱L離它最近,桃木劍順手一刺,帶著陽火的符箓打在邪嬰身上,疼的它吱哇亂叫。
“你去死?!毙皨霅汉莺葜淞R了句,張嘴吐出一道陰雷。
這種陰雷對肉身的傷害不大,專門攻擊神魂,可也要分清對象,四目道長的請神術(shù)就是仗著神魂強大才有求必應(yīng),邪嬰的陰雷落在他身上,就像給他撓癢癢似的,半點作用也起不到。
邪嬰在屋子里就被九叔按在地上一頓猛揍,最拿手的本事又被人輕松化解,嚇得轉(zhuǎn)頭就想要往院子外逃去。
恰在這時,千鶴道長與麻麻地兩人匆匆趕來,一見飛奔而來的靈嬰,當(dāng)下掏出符紙、舉起木劍迎面而上。
邪嬰又挨了兩記重?fù)?,嗚哇痛哭一聲,縮進(jìn)了米其蓮體內(nèi)孕育的嬰孩之中。
“疼……”米其蓮恢復(fù)神智,當(dāng)即抱住了肚子,“我怕是,要生了……”
“蓮妹,忍一忍!”
九叔幾個箭步?jīng)_到近前,蹲在米其蓮身旁,咬破中指在她肚皮上畫下一道血符,隨后手掐印訣,要將邪嬰從米其蓮肚子里逼出來。
怎料那邪嬰的靈體跟泥鰍似的,剛露出半個腦袋,九叔伸手一抓,便又立刻縮了回去。
“啊……”米其蓮肚子里的胎兒肉眼可見的翻滾起來,肚皮上的青筋也一陣陣暴起。疼的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師兄,讓我動手吧?!彼哪康篱L此刻也到了近前,“小畜生找不到產(chǎn)道,想要破開她的肚皮出來,不如給她個痛快……”說話間,四目道長已經(jīng)舉起桃木劍,就要刺向米其蓮的肚子。
“住手,小四眼,你敢傷害我老婆,我一定槍斃了你。”龍大帥舉著槍,連滾帶爬地沖向四目道長,倏然之間,他眼前仿佛閃過一團(tuán)花簇,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手里的強已經(jīng)讓人給卸了。
“三師兄,你怎么來了?”千鶴道長往前迎了兩步。
來人身紅綠相間的花布衣裳,手里捻著蘭花指,走起路來一步一扭,顧盼之間,雙目中的眼白多于眼黑,簡直是將矯揉造作四個字給演活了。
陳偉同沒見過這位師門前輩,卻在第一眼見到她時,就猜出這位三師叔便是一直單戀師父的蔗姑了。
在道門之中,同門女冠不以姐們相稱,難怪幾位師長提到她時,都稱之為師兄弟。
蔗姑沒理會千鶴道長,扭著屁股湊到九叔身前,捏著嗓子叫道:“師兄……”
這一聲長音莫說是九叔,就連陳偉同聽到,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咳咳……”九叔退后兩步,正色道:“人命關(guān)天,有話晚點再說。”
“哦。”蔗姑嘟起嘴,扮了個自認(rèn)可愛的樣貌。
其實單看眉目,用清秀兩個字來形容這位三師叔,一點都不為過,可壞就壞在她那一身裝扮上,若是洗去臉上厚厚的脂粉,再換身素凈點的衣服,絕對不會比米其蓮差。
還有就是她的動作,只要不那么裝腔作勢,讓人看得下去,想必九叔一大把年紀(jì),也不會挑三揀四吧。
陳偉同心里頭一陣胡思亂想,那邊的米其蓮已經(jīng)漸漸沒有了聲息。
“誒呀,給你機會你不要是吧?”蔗姑將手里的撥浪鼓一丟,捧出一尊灰色的陶制人偶,隨后手腕一翻,扯起一條兩尺來長的花繩,“吶,最后問你一次,是你自己乖乖的跟我回去,還是讓我抓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