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文明人,是講法律的。
有法律,就好辦事。
云君沫在蘇幕遮瞪大的眼睛中,竟真的從身上拿出了一本《赤宋律令》,翻出了某一頁,直接展示給張齡看,然后說道:“誣罪加身,責(zé)追三衙!誤斷之家,優(yōu)加存恤。這一條確實存在,不知道張府尹,是打算‘責(zé)追三衙’,還是打算‘優(yōu)加存恤’?”
張齡差點暈倒,這丫的就是一條指導(dǎo)性的條文罷了。雖然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先例,但最多賠償五十匹絹布,如何可能要三萬兩?
“蘇幕遮,你到底意欲何為?”
張齡走到了爆發(fā)的邊緣。
蘇幕遮搖了搖頭,說道:“張府尹,我想要的,只是公平與正義。你損失了我的名聲,給我的精神造成了創(chuàng)傷,說不定還會留下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p> “什么激,什么障礙?”
云君沫迷茫地問道。
“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今天我因看賬冊被抓,可能導(dǎo)致我以后再也不敢看賬冊了,萬一看一眼,又被抓了,可怎么辦?”
云君沫點了點頭,幫著張齡說了一句公道話:“蘇公子,雖然《赤宋律令》中并沒有明確說要賠償多少,但我認為,賠償多少,還是需要按照實際來辦。這樣吧,按你薪水的三倍賠償,如何?”
“對,就按薪水的標準來賠償!”
張齡身邊的隨從喊道。
蘇幕遮很是為難地看著云君沫,說道:“這樣不太好吧,你要知道,我要的可是三萬兩,而我的薪水……”
張齡上前一步,沉聲道:“按薪水賠償,是理所當然的事。蘇幕遮,我勸你莫要再生事端!”
蘇幕遮面帶憂愁,看著張齡,直搖頭:“不行不行,我要的是三萬兩……”
“見好就收吧,畢竟,你不是位尊殿的人!”
云君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出聲勸道。
“那如果張府尹再反悔的話,我該怎么辦?”蘇幕遮有些忐忑地問道。
“按你薪水的三倍賠償,這么多人看著,本官如何可能反悔!”張齡決定早點抽身,再這樣下去,事情可能失控。
“好吧,看在云姑娘的面子上,也看在張府尹為國為民的忠誠上,我答應(yīng)了,諸位可要為我作證?!碧K幕遮說著,便走向一旁的衙役,衙役解開了枷鎖,站到一旁。
張齡冷哼了一聲,安排隨從留下處理,轉(zhuǎn)身就想離開。
“張府尹,等一等,您的賠償,還沒給呢!”蘇幕遮高聲喊道。
張齡指了指隨從,說道:“他是本尊幕僚,可以為自己全權(quán)做主,怎么,你還敢攔著我不成?”
蘇幕遮拱手道:“這個自然是不敢,只是張府尹,我不認為這位幕僚能替您做主啊。郭掌柜,把賬冊拿過來,交給張府尹看看?!?p> 郭恩拿出了賬冊,翻看之后,交給了張齡。
張齡瞬間瞪大了眼,吃驚地喊道:“不可能!”
身邊的隨從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面色蒼白,驚聲喊道:“兩萬兩!這,這怎么可能?”
兩萬兩,三倍便是六萬兩!
郭恩指了指賬冊,說道:“這賬冊可做不了假的,您看日期,筆墨,用印,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啥?”
云君沫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走過來看了一眼,賬冊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蘇幕遮,領(lǐng)薪兩萬兩”,該死的,自己辛辛苦苦在雙瞳司跑堂,一個月下來才五十兩銀子,這還是厚待,尋常雙瞳司之人,一個月有五兩銀子就不錯了!
這個家伙,才來夢仙居兩天,這就拿走了兩萬兩?!
“我就說,我要的是三萬兩,可惜你們沒人聽,張府尹,這么多人看著,您不會反悔吧?”蘇幕遮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張齡,表示自己很純潔。
張府尹感覺要吐血了,強忍著搖晃著腳步,看了看周圍眾人指指點點,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云君沫救人心切,直接從桌子上拿起一壇酒澆了下去,張府尹又醒了過來,只是留下了個后遺癥,說話哆嗦。
“本,本官……”
“沒關(guān)系的,畢竟是大數(shù)目,一時之間周轉(zhuǎn)不過來,情有可原。”蘇幕遮走到柜臺,寫了一張欠條,按上手印,拿著欠條與印泥,到了張齡與云君沫身旁,說道:“限期一個月還清,總可以吧?”
張齡顫顫巍巍地按下了手印,畢竟,在這個“言而有信”、“一諾千金”的淳樸年代,出爾反爾,可是大忌。
人走了,夢仙居更熱鬧了。
蘇幕遮之名,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傳遍了帝都。
而至于張齡,回到府中,便病倒了。
不倒下也說不過去,畢竟貪墨了半輩子的積蓄,都要拿去補償了。
兵部中,孟德茂聽聞了所有經(jīng)過,目光變得陰翳起來,冰冷地說道:“竟然是一個局,不錯,很不錯。嗚咽,你認為是誰在布局?”
在柱子的陰影之中,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瘦弱青年,毫無情感地說道:“一個落魄的舉人,沒有這份心智,更沒有調(diào)動趙三審的能力?!?p> “你的意思,是趙三審在布局?”
孟德茂沉吟起來。
嗚咽垂下手,按住了腰間的雙劍,說道:“趙三審,出身知行院吧?”
孟德茂微微閉上了眼,思索良久,才打破了沉默:“西夷松正明正在來的路上,此時不宜與雙瞳司再起紛爭。將目光盯住趙三審與云君沫吧,他們會帶我們找到《密局奧義》的?!?p> 嗚咽沒有說什么,隱藏在黑暗之中,如同不見。
雙瞳司,一間密室之中。
趙三審與云君沫看著趙蒙留給蘇幕遮的書信,一頭霧水。
“司主,這確實是趙蒙的筆跡。”
云君沫仔細檢查后,肯定地說道。
趙三審瞇著眼,說道:“確實是趙蒙的信,只是,他是誰?最黑暗的地方,又是什么地方?如果解不開這個謎底,我們依舊無法找到《密局奧義》。”
云君沫翻來覆去地看著,也沒有頭緒,說道:“要不要找趙晚柔來問一問?”
趙三審思索了下,搖了搖頭,說道:“趙蒙心思縝密,絕不會將《密局奧義》的事告訴家人。何況這封信是給蘇幕遮的,趙蒙這樣做,應(yīng)該是有所顧慮。”
“顧慮?”
趙三審嚴肅地點了點頭,盯著信件,說道:“趙蒙必然清楚很多人盯著《密局奧義》,若是直接告訴蘇幕遮,很可能會泄密,或害了蘇幕遮。但趙蒙也不希望《密局奧義》永遠塵封,所以才留下了這個謎。也許,這是趙蒙對蘇幕遮的一個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