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樓。
驚華站在不遠處,遠遠的望著如夢樓的牌匾,就是這兒了??諝庵卸紡浡还芍畚秲?,站在門口拉客的姑娘見著男人就抓,不待驚華走近,一個紫色紗衣的女子就湊了過來,扭動著她柔軟的身子往驚華身上靠。
“這位爺,里面請唄?”她這話說的,還不待驚華回答,就半推半搡的將驚華往如夢樓里拉。
驚華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女子,心道,這女子莫不是眼瞎了么?她這么一身粗布麻衣,一看都是沒錢的人,這女子居然還往自己身上靠?
“爺,里面可有趣了,您隨奴家去看看唄?!币婓@華神色未變,紫衣女子又將自己的前胸往驚華身上貼了貼,這一貼驚華就再也不能淡定了。
這女子雖說穿著一身紗裙,可這紗裙驚華瞧著還不如不穿,女子往驚華身上靠時,驚華隔著衣服幾乎都感受到了女子胸前的波濤洶涌,霎時叫驚華往后退了兩步。
前生驚華先是沈家的大小姐,后來又成為了李珩的皇妃,無論如何都是沒接觸過這樣熱辣主動的女子,更加不可能像他們這般主動,眼下這個紫衣女子如此,驚華卻不自在,面上都露出了幾分尷尬之色。
紫衣女子名叫如煙,從小就長在如夢樓,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她,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妥,再說她們這種人做的就是皮肉生意,為了錢,為了榜上金主,應當使出渾身解數(shù)。
如今她已經(jīng)接近三十歲,三十歲的女人在鮮花般的小姑娘面前黯然失色,新進樓的小姑娘,讓如煙失去了手里本就不多的金主,可她卻不能餓死自己,在三十歲之前,她得存夠錢把自己贖出去。
所以方才她遠遠的看見無人問津的驚華就如同餓狼撲食般的湊過來了,驚華雖然穿著樸素,但如煙眼尖,一眼就看出驚華身上穿著的是薛家下人的服裝,再加上驚華相貌不錯,如煙覺得驚華即便是個下人,也一定能從中撈到一筆。
“里面都有什么有趣的呀?”驚華不自然的搓了搓手。
她雖然不喜歡如煙的這種招攬方式,可沒有辦法,她總得想辦法進去找人不是,若是直接進去說找薛松,這些人肯定是不會放她進去的,畢竟青樓這種地方,借著找人鬧事的多了去了。
如煙笑了笑,臉上厚重的脂粉也跟著掉,帶著脂粉香氣的團扇在驚華臉上刮了過去,染著丹蔻的指甲勾住驚華的腰帶,輕輕一拉,道:“爺隨奴家進去不就知道了嗎?”
驚華被拉的一個趔趄就進了如夢樓的門兒,前世今生,她還是第一回進這種地方。
驚華抬眸環(huán)視一周,這如夢樓修葺的還真是……與眾不同,一共分兩層,第一層供賓客在此吃喝玩樂,懷有美人,美人斟酒,絲竹繞梁,歌舞不斷,說是醉生夢死也不為過。
再看第二層應該是供客人睡覺的房間,驚華望去的時候,如煙打趣的笑了一聲,道:“爺還未看奴家跳舞呢,就這么心急的想就寢了?”
驚華:“??!”
如煙見驚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猜想這人應該是第一回來,在心里又嘆了口氣,若是十年前,這樣的毛頭孩子一副窮酸樣,是萬萬入不了她的眼的,如今…全因為她年紀大了,要贖身,想到這,如煙便也覺得沒什么可挑剔的了。
于是,她主動上臺為驚華跳了一支舞,舞步輕捷,舞姿熱辣,驚華有點難為情的別過頭去看別處,不得不說她的見識還是太少了,同身為女子,她絕不可能當著這么多男子的面,跳這種舞。
一支舞畢,如煙已經(jīng)收獲了大片好評,男人們抱著懷里的白瘦幼,眼珠卻依舊隨著臺上韻味十足的如煙轉(zhuǎn),若不是懷里的白瘦幼嗔怪一聲,只怕他們嘴里的哈喇子都要垂下來。
如煙見狀,得意的同時又飄過一絲失落,十年前她如煙也曾是如夢樓中,最紅的花魁,多少男人為她擲下千金,只為做她入幕之賓。
可惜了,可惜了,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如煙想著就往驚華方向來,一手挽住驚華的手,含情脈脈的道:“爺,奴家方才的舞跳的怎么樣?”
驚華輕咳一聲,一邊抽回手一邊道:“書上說,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說的就是姑娘你了?!?p> 如煙不曾讀過書,雖然聽不懂這詩句的意思,但大約猜到這是夸她的意思,霎時喜溢言表,她的多少恩客都是一些大字不識的粗人,她多少年沒遇到這么風趣文雅還長得好看的客人了。
“爺也忒會說話了,”如煙笑道,又想起什么,道,“上一回遇到像爺這么會說話的人還是好多年前了,那是個書生,來京城趕考來著,模樣亦是俊俏,一次偶然我遇到了他,”
說起往事,如煙的臉蛋都變得紅撲撲了,“他亦是憐惜我,還說要為我贖身來著,我一時感動就收留他住了一年,第二年春天他再次赴考,這回他中了!只可惜……”
不知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如煙的神色又變得有些憂傷,“只可惜他食言了,他不僅沒有為我贖身,還一走了之,連同我買給他的筆墨紙硯錢都沒還給我,還真是負心漢!”
那時如煙的年紀不大,也就跟驚華差不多年紀,情竇初開時最容易墜入愛河,書生那么一哄,如煙就信了,還拿出所有積蓄供書生讀書,誰知后來書生并沒有守諾,還卷走了如煙所有的錢,真是傻。
驚華看著她,就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她又何曾不是傾盡所有把一切都給李珩呢?
不過,如煙又跟她不一樣,那書生再怎么樣也只占據(jù)了如煙一年時光,隨著時光推移,如煙心里的傷痛也會淡忘。而李珩占據(jù)的卻是她的半生年華,如今想來,其實她比如煙更慘。
“喲,奴家這一時感傷就不小心說多了。”如煙回過神來,拉著驚華就往二樓走,時光推移,她對當年被人欺騙的苦澀早已麻木,這個世道,只有錢是真的,
驚華無奈,只好隨如煙往上走,才到轉(zhuǎn)角驚華便聽見一扇梨花木門內(nèi)傳來女子的哀嚎與祈求:
“?!瓌e打……求求你……饒了我……”
前生,驚華也是經(jīng)歷過夫妻之事的,對于男女之間的房事她也是明白的,只是這聲音,完全像是女子受到了虐待。
驚華忍不住停下腳步來,卻又聽見鞭子抽打的聲音,這是……用鞭子毒打?
走在前面的如煙見驚華停了下來,她亦是聽見了女子哀嚎的聲音,眼珠微微轉(zhuǎn)動,霎時明白了,解釋道:“爺頭一回來咱們這,不明白也是正常,這里頭的女子喚作蘇櫻,正服侍她最大的恩客,別看她叫的這么痛苦,事后拿到銀子的時候還不是樂開花?!?p> 如煙說著,眼中竟然露出幾分羨慕,伺候一回就有一塊金子,這樣的生意誰都愿意做。
門內(nèi)的抽打聲越來越響,如煙才羨慕的表情又變得有些憐憫,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唉,不過這金子也不太好賺,蘇櫻伺候這么一回,也得養(yǎng)半個月的傷,到底是如夢樓的姑娘命比紙薄。”
“事后蘇櫻究竟拿的到多少銀子,才叫她連這種生意都做?”驚華好奇的問。
“這個數(shù)?!比鐭熒斐鍪持?。
“一百兩?”
如煙搖頭,道:“是一整塊金子,拳頭這么大?!?p> 居然有這么多,驚華很奇怪,一般來如夢樓找樂子的人大多出身非富即貴,可再有錢也不可能這樣一擲千金。
“這里面是什么人哪?”驚華又問。
如煙聳了聳肩,只拉著驚華往她房里走,說起來,蘇櫻的這位恩客除了蘇櫻和老板沒人知道名字,但更奇怪的是居然也沒人打聽,別人不問如煙自然也就不問了,生存法則嘛。
如煙的房間在二樓最邊上,大概是因為她年紀大了,不能為如夢樓帶來多少生意,所以陳設也是極其簡單,房內(nèi)除了基礎的家具,其他的連一個花瓶都沒有。
“爺,開始吧?!比鐭熣f著,竟然已經(jīng)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了。
驚華見狀忙止住了如煙脫內(nèi)裙的手,道:“眼下我有點兒渴,你能不能先幫我找點水來?”
如煙見驚華微微臉紅,便以為驚華還是未經(jīng)人事的小孩,權當他害羞了,點點頭,又穿了外衣出門去找水。
驚華見如煙走遠,當即松了口氣,真是危險!方才若是如煙撲上來,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人,還不知要鬧出怎樣一樁荒唐事。
此地不宜久留,驚華翻窗出了如煙的房間,在屋脊上小心翼翼的快走,每一個房間都傳來不堪入耳的嚶嚀,驚華聽的有些臉紅,但所幸這些房間都關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