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字難解
南宮家的大大小小幾位將軍得到消息后，策馬疾馳趕回家來，卻見府邸似乎被戰(zhàn)火席卷過一般，所見之處沒有一處完好，邢管家正在張羅著把匾額掛正，聶侍衛(wèi)長正在調(diào)動人手搬運傷員。
“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小姐呢？”南宮將軍又驚又怒，自己才出去一天，家里就跟被攻了城一樣，誰受得了，家里還有不少女眷呢。
南宮家四兄弟紛紛下馬，幫忙攙扶傷員，卻各個面色青黑，耳朵高豎，聽解釋。
邢管家連忙迎過來，他平時一向嘴皮子利索，這會躬身而立，不用抬頭也知道自家的將軍和少將軍異常震怒，因而他迅速的客觀的條理清晰的，將秦侍郎圍府的事情經(jīng)過復(fù)述了一遍，然后，等著主子們罵人。
誰知南宮將軍沒空罵人，直接策馬進府看望家人去了，四兄弟把門口的傷員們都照料好，才忙不迭的趕進去。
邢管家深深松了一口氣，和聶侍衛(wèi)長相視無言，心里一起默念：這下秦侍郎會死的相當慘。
霜嵐院內(nèi)，南宮夫人見夫君和兒子們都回來了，心才真正定下來，將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細細說了一遍，好在南宮鈺霜沒事，南宮鈺雪也清醒過來了。
南宮將軍氣的說不出來話了，這姓秦的，自己做了禍國殃民的事情，為了掩蓋罪行，害了自己兩個女兒，還把自己的府邸打了稀巴爛（樊星安排得當，秦侍郎在她手里根本沒占到半分便宜，其實只有大門那里受到了重創(chuàng)），居然還想陷害南宮家……真真是豈有此理！
南宮將軍冷哼一聲，掉頭就走，進宮理論去，怎么也不能放過這老匹夫，要索要重建府邸的費用（秦侍郎喊冤：其實真的只有大門那里被損毀），以及兩個女兒療養(yǎng)的費用，還有這么多年他女兒時不時過來小住，在府里的吃住開銷等等等等，都得讓他都吐出來！
南宮夫人知道自家夫君自有分寸，也不攔著，見大兒子有些心事重重，嘆了口氣道：“戟兒，先去看看你大姐，再去趟西廂小樓吧?！?p> 南宮戟聞言抬頭，原本緊蹙的劍眉微微舒展開來，感激一笑：“謝謝娘，我會處理好的，鈺霜，你好好休息，我稍后來看你。”
玉小霜點點頭，剩下的三個兄弟都知道大哥這事不好辦，只能默默目送大哥離開，直到確定他聽不到了，只比南宮鈺霜大一歲的南宮盾立即開口：“鈺霜，送信的也沒說清楚，只說家里被人圍了，我回來一看都嚇了一跳，還以為遭了土匪，沒想到居然是那姓秦的父女干的好事，枉我平時都把他們當自家叔叔和姐姐，沒想到害起我們來一點都不含糊，還好你們都逢兇化吉，不然我跟他們沒完。”
雙胞胎南宮鉞和南宮朔不像小弟那樣嘰嘰喳喳個沒完，他們一個安撫南宮夫人，一個安撫玉小霜，仔細一聽，說的是：“娘，您受驚了，話說您當時為何要救秦歆呢？反正她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用咱們動手，死了一了百了。”
“鈺霜，我要是你，就從井里爬出來扮鬼嚇她，嚇死了正好，直接拖出去埋了，那姓秦的打著找女兒的旗號，找不到女兒他不就沒借口了？”
……
南宮夫人知道他們確實被視若家人的秦家父女的所作所為給氣著了，自己也生氣著呢，就把責(zé)備他們口無遮攔的話給咽了下去，反正沒外人，他們也有分寸，不會真的亂來，也就由著他們說了。
玉小霜聽著幾位便宜哥哥的吐槽，心里的某一角有些溫軟，嘴角想要翹起，可一想到大哥，又止不住蹙了眉。
南宮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西廂小樓的，一路上腦海里都是秦歆的音容笑貌和滿地鮮血的片段，自己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心思，他何嘗不知。
他很喜歡這么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雖不似大姐溫柔優(yōu)雅，也不似小妹冷靜淡漠，卻也占據(jù)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有了不可以替代的位置。
他也不清楚，這算不算是動情，若是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他應(yīng)該是會和她成親的吧，但是現(xiàn)在不可能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一個會傷害自己家人的女子，他也不明白，若秦歆真的對自己有情，又為何會傷害自己的至親呢？
走到秦歆的房間，輕輕掀簾而入，地上都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但空中飄散的血腥味讓南宮戟略略頓步。
秦歆的貼身丫鬟映紅看到南宮戟來了，心中發(fā)緊，她們平時都把南宮戟當未來姑爺看待，可自家小姐把人家的姐姐妹妹害了個遍，又尋死不成重傷在床。或許戟少爺會憐惜半分，不會把小姐如何，可她們這些做丫鬟的，下場就難說了，想到此處，她手足無措，撲通一下跪倒，淚眼迷蒙。
秦歆尚在昏迷之中，毫無血色的小臉，緊閉的雙目，泛白的嘴唇，還有額角紗布上滲出的鮮血，直逼南宮戟雙眸，他從進門開始，緊鎖的眉就一直沒有展開過。
直到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直以來，自己把秦歆當成家人，當成妹妹，習(xí)慣有她的日日相伴，欣賞她的聰慧可人，可一旦發(fā)現(xiàn)她的溫柔乖巧都是偽裝，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家人的不擇手段，便對她心冷了。
南宮戟想的很清楚，自己并非對她動了情，否則，無論她做了什么，自己都會跟她一起承擔(dān)，陪她走到最后，可現(xiàn)在卻寧愿習(xí)慣沒有她，也不愿再接納她了。
而秦歆，對自己更多的是執(zhí)念，如果她真的對自己有情，會視自己的家人為家人，在秦家和南宮家雙方有矛盾的情況下，會跟自己商量一起去化解，而不是助自己父親殘害南宮家，最后又傷害她自己。
原來，彼此都沒有足夠的愛，一個是習(xí)慣另一個的存在，一個是為了在一起不擇手段，二人在這段感情里，都自私的忽略了對方的感受，既然這樣，就結(jié)束吧。
南宮戟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盡量輕柔又緩慢道：“秦歆，我們都要想清楚對彼此的真正感情，我想清楚了，以前的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妹妹，我會一直記住。但是你傷害我家人的那一刻，無論是何緣由，我們都回不去以前了，再見面便是陌路。所幸我姐妹都脫難，我會盡量向皇帝求情，讓你父親的罪行不殃及到你，之后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吧?！?p> 說完，南宮戟看了最后一眼，轉(zhuǎn)身離開小樓，不再留念。
一旁的映紅面色煞白，魂不附體，跌坐在床前，呆呆傻傻。
床榻之上的秦歆恍若有意識，眼角落下兩行清淚，滲進繡著蘭花的香枕里，緩緩暈開。
秦侍郎及其黨羽罪證確鑿，被判斬首，皇帝仁慈，幾家沒有參與其中的親屬只貶為庶民。聽說秦歆醒后便帶著丫鬟離開了，沒有留下只字片語，消失無蹤。
南宮戟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只是發(fā)呆的時候多了點。
井水陰冷，玉小霜泡在水中多時，陰寒入體，好在得救的及時，沒有傷及根本，在霽月的悉心照料下，慢慢調(diào)養(yǎng)恢復(fù)。
南宮鈺雪身上的余毒清干凈后，再三囑咐玉小霜好生調(diào)養(yǎng)，才不舍地帶著安戎跟安少坤回永平侯府，回去后還差人送了不少名貴藥材過來。
在調(diào)養(yǎng)的這段時間里，玉小霜漸漸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怕露出破綻，閱覽大量的書籍和南宮鈺霜留下的手札，希望多掌握一些有關(guān)這里的信息，盡快融入這里。
她所在的國家國號為衛(wèi)，東邊臨海，北有北漠部族，南有南玥國，西邊還有一些小的諸侯國，各國邊境時有摩擦，不算安寧。
衛(wèi)國傳承幾百年，開國皇帝是位女子，名諱曰宮芷鳶，嫁與洛氏男子為妻，育有一子洛禮。后遭逢亂世，洛氏男子投軍后立功無數(shù)，成了將領(lǐng)，然遇襲不幸犧牲，宮芷鳶為安定軍心，秉承夫君遺志，女扮男裝頂替夫君坐鎮(zhèn)指揮。最后掃平亂世，建立衛(wèi)國，百年之后將王位傳與其子洛禮……
正看著書，南宮夫人來了，見玉小霜安安靜靜的看書，臉色也好了不少，寬慰道：“今兒氣色不錯，正巧錢嬤嬤來了，說是太后聽說你身子好些了，要親自看一眼才放心，你準備準備，隨我進宮吧?！?p> 太后柳執(zhí)婉是南宮夫人的親姑母，南宮夫人的父親柳執(zhí)肆柳大將軍常年鎮(zhèn)守邊關(guān)，極少回京，柳夫人早逝，南宮夫人年幼無依，自小就被送入宮中由太后撫養(yǎng)，一待就是十個寒暑，姑侄二人情份深厚，親若母女。
先前秦侍郎鬧了那么大一出，太后震怒，力主查清嚴懲以儆效尤，并給南宮家發(fā)放了大量慰問品。因南宮鈺霜行事牽扯機密，所以瞞下了秦歆的所為，對外只稱秦侍郎攻府，南宮鈺霜受到了驚嚇，臥病在床，知道真相的只有南宮家的幾個少爺和相關(guān)人等，當然包括皇帝和太后。
南宮鈺霜記憶中的太后溫婉可親，極其護短，玉小霜有些期待，在霽月的攙扶下起身梳妝更衣，玲瓏幫她梳了隨云髻，墜了珍珠釵玉，襯得粉面桃腮，南宮夫人又給玉小霜挑了件鵝黃色緊身窄袖裙，裙角環(huán)了一圈繡球菊，繡工細密，一簇挨著一簇，爛漫討喜，顯得玉小霜格外地高挑精神，南宮夫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大廳同錢嬤嬤寒暄了幾句，便一并出了府門，上了馬車。
錢嬤嬤是伺候了太后幾十年的老嬤嬤，宮里優(yōu)待著，出行也有馬車軟轎侍候，她單獨乘一輛馬車，在前頭帶路，玉小霜與南宮夫人同乘一輛馬車，霽月和南宮夫人的大丫鬟夏螢在一旁侍候。
馬車轱轆轱轆，踏著日光，向皇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