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冬至盛宴
李海寶看到玉錦兮給他的各國使臣日常交流記錄的時候,差一點兒沒氣破了肚皮。娘的,一個個在他面前都縮著脖子做人,點頭哈腰的可恭敬客氣了,誰知道竟都是打著各種不可見人的目的。
就連玉錦兮覺得無所謂的事情,李海寶也穩(wěn)妥妥地指出其中的問題來。比如說天方,在李海寶這樣的土著眼中,既然已經(jīng)到大月來朝拜了,那就是大月的屬國,你居然還想著改投他國?以為我大月是什么地方,你想投就投想改就改?
暹羅人不用說了,居然還想占我們的便宜,呸,你是屬國,你上貢是應(yīng)該的!
交趾人真無恥,只想著讓大月幫忙,也不說要給大月進(jìn)貢些稀罕寶物!
榜葛蘭人?呵呵,一個人也別想在大月待著!不把你們當(dāng)場殺掉,就是看在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面子上了。不用等著你們強(qiáng)大了再來跟我們一爭長短,現(xiàn)在我們就滿足你們的愿望。
玉錦兮滿意地走了,就是說嘛,這種事兒就得這些大臣們處理,她一個外來戶,還是照舊過自己的小日子順便完成一下人生目標(biāo)比較好。
李海寶自然也把這事兒去稟告了光熹帝,光熹帝看到那記錄單的時候,面色也不好看。
不過他關(guān)心的是另外的問題:“海寶是怎么知道這個的?”很顯然這都是各國使臣私底下的交談內(nèi)容,他們就是再傻也不會把這些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
李海寶跟玉錦兮關(guān)系不錯,自然不會貪了她的功勞去。
光熹帝:“哦?又是這個玉錦兮?”
李海寶好奇地問:“爺知道他???”
光熹帝:“嗯,郭小八跟他私交甚好,沃難關(guān)的時候據(jù)說也是立了軍功的。對了,戶部的新作物也是他提供的,還有那航海圖?!?p> 說完了,自己也愣了一下。
李海寶補(bǔ)充道:“他還在蕃育署指導(dǎo)那些農(nóng)戶種地呢,馬鈴薯和紅薯跟冬小麥輪種,畝產(chǎn)足有兩三千斤。對了,他還幫二虎他們種了牧草。加上各國語言通譯,沒想到他的本事這么大!”
光熹帝:“蕃育署?他現(xiàn)在是何職位?”好多天沒聽到這個名字了,又把他的官職給忘記了。
李海寶:“蕃育署的典署,正七品?!?p> 光熹帝嘆道:“有些低了。”
李海寶深有同感,這么有本事的人,得把他放在一個合適的位子才行,想起玉錦兮的宏偉志愿來,跟說閑話一般講了。
光熹帝又是一愣:“讓大月的老百姓都吃飽肚子?!”
這不是他當(dāng)皇帝的活兒么?這個玉錦兮想干什么?
李海寶不知道光熹帝的猜忌,繼續(xù)道:“是啊,奴婢說他既然有這志愿,就該當(dāng)個大些的官兒,誰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只說當(dāng)個典署挺好的,能幫幾戶是幾戶?!?p> 光熹帝的心踏實了一些,想想一些高僧高人也會有普度眾生的宏偉大愿,玉錦兮的這個志愿,怕和那些人的也差不多。
光熹帝對玉錦兮就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只想當(dāng)個幫老百姓種地的七品官兒,這樣的人不可不見。
于是在參加冬至大宴的人員名單上,就多出來一個玉錦兮。
光祿寺拿到新出爐的名單時都傻了,一個七品的芝麻官兒,把他的位置安排在哪兒???冬至大宴再盛大,也沒有安排過一個七品芝麻官兒赴宴的時候啊。
可不安排又不行,這是陛下親自下的令。
光祿寺的官員們絞盡了腦汁,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子。不是說這人精通各國語言么?干脆把他當(dāng)成通譯,放在那些異邦使臣們中間算了。要是萬一陛下興致來了,跟那些使臣說幾句話什么的,他也好隨時進(jìn)行通譯。
只是去通知的人撲了個空,玉宅的人說他們家大人如今在樂怡大長公主府里住著呢。光祿寺的小吏是個消息不怎么靈通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七品典署是怎么跟大長公主扯上關(guān)系的,可玉宅的下人言語鑿鑿,應(yīng)該不是騙他,便將信將疑地拐彎兒去了大長公主府。
到了正門上,只見大門緊閉,只有幾個門房坐在門前的長凳上聊天,心中的疑惑又更大了些。不會吧?那人不是姓玉嗎?這可是郭家??!
硬著頭皮上前去詢問,誰知道門房居然還挺熱情:“你找玉大人啊?從這邊進(jìn)去,沿著胡同往里走,右手邊一個小角門,就是他的院子。你從外頭還快些,若是從我們這兒走,還要繞好大一塊路?!?p> 居然是真的?!
光祿寺的人暈頭暈?zāi)X地送了單子,回來之后找同僚說這件蹊蹺事兒去了。
同僚笑話他:“誰跟你似的,每天只知道悶頭當(dāng)差,玉萃齋知道不?就是這位和郭八爺合伙兒開的,住在他們家有什么奇怪的?”
那人還是有些迷糊:“不是說大長公主不在京城么?”
同僚繼續(xù)嗤笑:“前幾天就回來啦!”
光祿寺的人最是關(guān)注這些皇親國戚的動向,要不怎么在第一時間安排東西呢?
話說玉錦兮接到自己將以通譯的身份參加冬至大宴的時候,郁悶壞了。地球人都知道,在這種邦交場合的宴會上,通譯就是別人吃著他看著的悲催角色。
郭明生好奇地問:“怎么給你安排了這么一個活兒?”
剛回來沒幾天,雖然是搭的順風(fēng)車,可布置屋子收拾行李什么的事情還是有一大堆,他們兄弟倆還要到吏部兵部報道,好等著給安排新差事,就一直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和玉錦兮說說話。
這才剛閑下來,怎么就有這么一份奇怪的安排?
玉錦兮就把自己被鴻臚寺借去當(dāng)通譯的事情講了,郭明興兄弟倆都覺得這是份好差事。
郭明興的觀點是:“是個清流官,不錯,不錯?!?p> 郭明生的觀點是:“倒是牧哲兄你的所長?!?p> 玉錦兮:“……不說這個,伯父伯母可要赴宴?”
郭明興搖頭:“爹還在孝期,這回便不去了。娘也不去,說是受不了那個喧囂?!?p> 樂怡大長公主雖然是兒媳,但卻是皇家的公主,給婆婆守孝的時間很短,不過是因為要陪著郭駙馬,這才在洛邑一直住了一年。
郭駙馬感念老妻的這份情誼,再加上兩個兒子都是要謀起復(fù)的關(guān)鍵時刻,便也不拘泥于非得在洛邑守孝的死板規(guī)矩,和家人一起回了京,只是還不出門應(yīng)酬罷了。
郭明興兄弟倆雖然還沒有實職,可因為是皇親國戚,便也在冬至大宴上落了個座位,倒比以前還要輕省些。
到了冬至那天,郭家眾人早早地收拾了,送三個人出門赴宴。
今天郭家家學(xué)也放假,郭家的少爺小姐們又要開展詩社活動,十四小姐對著玉錦兮問:“玉叔父,怎么不見珍姐兒?”
按說玉錦兮出門,珍姐兒總該要相送的啊。
玉錦兮笑笑:“她今兒犯懶,就不參加你們的詩社活動了。對了,我給你們預(yù)備了東西,一會兒讓行舟綠水給你們送去。”
說這說那,就是沒說珍姐兒在哪里。
郭明生看出了門道,偷偷地問她:“你不會把珍姐兒也帶著了吧?”
玉錦兮瞥了他一眼:“瞎說什么大實話!”
郭明生吃吃地笑了出來,又問:“成嗎?”
玉錦兮胸有成竹:“自然是成的。”
兩個人都不是怎么講規(guī)矩的,竟然沒把這樣一件極其不妥的事情放在心上。
昨天夜里談起冬至大宴來,珍姐兒一臉的好奇,纏著她問了一堆奇葩問題,玉錦兮干脆就把她帶著了。
珍姐兒在空間里有的是事情可做,外面的聲音和景象都投射在半空之中,一點兒都不寂寞。
玉錦兮甚至還給她準(zhǔn)備了碗筷,說是等吃飯的時候會把宴席上的東西給她送進(jìn)來。
珍姐兒覺得可好玩兒了,聽爹爹和郭叔父說起自己來,還在空間里跟郭明生打招呼。只是可惜郭明生聽不見,喊了幾聲見他不理自己,嘟著小嘴兒跟自己的一大堆寵物玩兒去了。
到了地方,三個人就不得不分開了。光祿寺專管這個的,早早地就把各人的大體位置通知到了,等到了集合之地,再由光祿寺官員們對著單子給每一個人排隊。
玉錦兮無聊地排在了通譯們的最后一個,看看,她連第一個都不是。
珍姐兒在空間里看到的和玉錦兮的視野相同,看了半天后腦勺后,覺得甚是無趣,拎著自己的小籃子撿雞蛋去了。
等她撿完了所有的雞蛋,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爹爹有了動靜。不過從看一個靜止的后腦勺改成晃動的后腦勺更沒意思,珍姐兒又去摘草莓。
等她把草莓也摘完,這回好歹有了些看頭,玉錦兮已經(jīng)和那些使臣在一間屋子里歇著了??上У湍切┦钩紓冋f的都是嘰里咕嚕她聽不懂的話,屋子里的擺設(shè)也很快就看完了,珍姐兒繼續(xù)摘樹莓。
摘完了樹莓又摘完了藍(lán)莓,終于到了好玩兒的環(huán)節(jié)。
光熹帝既然是打了揚(yáng)威的主意,鴻臚寺就不能讓這主意落空。和光祿寺商議過之后,特地安排了一個外國使臣敬獻(xiàn)貢品的環(huán)節(jié)。這個時候,自然就用上通譯了。
四夷館的幾個通譯一致低頭,雖然是苦練了多日,可誰知道這些使臣在敬獻(xiàn)貢品的時候會說出什么話來?還是讓玉錦兮上好了。
玉錦兮還沒等站起來,就被一個小太監(jiān)捅了捅后腰:“玉大人,陛下讓您近前回話?!?p> 玉錦兮便跟著那個小太監(jiān),在人群后面繞過去,光熹帝也沒讓她行三跪九叩那套禮節(jié),時間來不及。
乾清宮大太監(jiān)曲慶保引著玉錦兮在光熹帝身側(cè)悄悄站定,等阿瓦使臣把自己帶來的某一塊翡翠原石夸得天上有地上無之后,原封不動地把對方的話翻譯了出來,順便加了一句注解:“這塊石頭是他們臨行前從山上隨便撿的。那座山倒是當(dāng)?shù)赜忻牡V山,出過不少好水頭的翡翠。”
光熹帝面無表情,曲慶保覺得手心里出了汗。
天方人帶來了一匣子寶石,說是他們國家只有皇室才有資格享用的最高級別的寶石,是他們臨來的時候本國的皇帝從自己珍藏的里頭仔細(xì)挑選出來的。
玉錦兮還是如實翻譯,不過還是加了注解:“這倆人就是普通的商人,從來就沒見過他們皇帝的面。還有這種寶石在天方很普通,這一匣子在當(dāng)?shù)?,大約相當(dāng)于一百兩銀子的價格?!?p> 光熹帝的嘴角抽了抽,曲慶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位玉大人怎么這么實誠呢?
等玉錦兮把接下來的貢品一句一句吐槽完畢之后,曲慶保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會思考了,就連光熹帝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玉錦兮是故意的。
被臨時抓來當(dāng)差也就算了,誰讓就她有這個本事呢?可誰知道居然是在光熹帝面前當(dāng)差,要是萬一讓皇帝看中了她這個本事,時常把她放在身邊怎么辦?她可不想天天對著一個封建帝王磕頭。
沒錯,她就是不想磕頭。
這種禮節(jié)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折辱。她在封建社會待過的時間雖然也不少,可心里仍舊是現(xiàn)代人的靈魂。
這樣多好,讓光熹帝認(rèn)為她是個耿直之人,不適合伴駕也就成了。在官場上的人,尤其是能夠面見皇帝的人,都是要學(xué)習(xí)君前奏對的。玉錦兮沒學(xué)過,也不想學(xué),她對當(dāng)個寵臣不感興趣。
等使臣敬獻(xiàn)貢品的環(huán)節(jié)過去之后,光熹帝意興闌珊地?fù)]揮手,曲慶保急忙派人引著玉錦兮回了原位。我的娘唉,這位沒眼色的總算是不在面前礙眼了。
玉錦兮滿意地回到原位坐下,終于可以享用眼前的美味了。
只是吧,唉,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誰知道這么有名氣的冬至大宴,整個大月朝御宴中最高規(guī)格的宴席,吃起來竟令人大失所望。
大冬天的,菜是冷的,酒是涼的,就連好不容易上的熱菜,也被外頭的冷空氣給覆蓋上了一層白花花的板油,讓人胃口全無。
玉錦兮拿著筷子,在自己面前的幾盤菜之間猶豫來猶豫去,最后只挑了一碟子白斬雞下了筷子,拿袖子遮著順進(jìn)了空間。
珍姐兒一口也不想吃,幸好空間里有的是吃的,她把自己剛摘下來的水果拿去小池塘邊洗干凈,美滋滋地咬下去。
爹爹真可憐,她得給爹爹留些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