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場大戲落了幕,看著人潮逐漸散去,老邱帶著手下狼狽撤退的背影還歷歷在目,雖不至于屁滾尿流,但也算得上倉皇而逃。
管他呢,這幾百斤貨算是交出去了,拽在手心的錢,總算可以給大家發(fā)工資了。
江皓心想,臉上卻始終無法輕松,畢竟小北村要面臨的問題,可不是這點(diǎn)錢就能解決的。
他破天荒的點(diǎn)了根煙,可惜從沒抽過煙,愣是被嗆了幾口,狠狠的咳嗽了幾聲。
張武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四處折騰,指揮著其他人收拾殘局。
江皓強(qiáng)忍著心里想要把張武拐杖丟掉,按回屋里的沖動,冷眼看著他雞婆又上趕著操心的模樣。
天黑得極快,暗夜下的茶場亮起了微弱的燈光,僅有的三盞燈泡還是村委基建時爭取安裝的,燈下飛著一群細(xì)小的蚊蠅,一圈一圈不厭其煩的飛著。
茶場上散落的零星茶葉碎,被夜幕降臨的雨霧打濕,黏在地上掃也掃不動,小力看著這些茶葉好不容易被炒制,卻被如此浪費(fèi),臉上寫滿了心疼。
“別撿了,沖掉吧?!睆埼渑e起拐杖指著那邊的水槽,差點(diǎn)一個踉蹌沒站穩(wěn)。
小力抽起水桶,用勺子一瓢一瓢的沖著地上的茶葉碎,糟蹋了糟蹋了。一邊掃一邊嘀嘀咕咕道。
江皓掐掉煙屁股,迅速的扶住了他,二話不說奪過拐杖,一手把張武右手攀在自己肩膀上,幾乎是半扶半扛的把張武弄到了屋里,張武只覺得屁股一涼,夏季了,原本的棉襖被鋪早被素姨換成了草席。
“哎呦喂!”張武感覺打著石膏的腿一陣酸麻,在那鬼哭狼嚎的。
江皓冷眼瞧著他,把拐杖立在床邊,把他的腿輕輕挪到床上,在腳下墊了個塞滿決明子的枕頭,張武瞬間覺得腿都不麻了。
“你給我好生歇著?!?p> 江皓不容置喙的口吻,讓張武想要說的話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剛掀開布簾,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村支書李長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來。
手上還是那個有點(diǎn)破舊的公文包,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水霧,腳下猶如生風(fēng)般走得飛快,似乎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
江皓忽然想起在隔壁制茶房的李鈺,心里頭咯噔一下。
李鈺來了小北村后,他一直讓她藏著不出去見人,但人多口雜,難免會不經(jīng)意就暴露了她的行蹤,看李長生快要走到跟前了,江皓只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李長生看江皓一臉憨厚的樣子站在門口,鐵灰色的臉色讓人看了有些想要退避三舍。
“李鈺呢?把她交出來!”
李長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伸手抹了把眼瞼上的霧水。
躲在制茶房和素姨燒著柴火的李鈺,一聽見門外的聲響,那熟悉的聲音讓她心頭一顫,握著柴火的手抖了一下,眼神失措。
素姨聽見響動,瞧著李鈺臉色一變,就知道接下來免不了又是一場爭執(zhí)。
“叔,您說的是誰?”
江皓睜著眼說瞎話,不習(xí)慣撒謊的他,臉上多少有點(diǎn)不自然。
“哼!別跟我玩花樣!”李長生推開江皓,一進(jìn)屋就看見張武四平八叉的仰躺著。
張武扭頭看了眼李長生,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長生便急忙走出了屋。
江皓想要借機(jī)擋住李長生的去向,卻敗給了他凌厲且威嚴(yán)的眼神。
李長生才走了幾步,突然就停下了腳步。
李鈺臉上被沾上了些許炭灰,兩條馬尾辮烏黑油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突兀的站在李長生面前,臉上卻有種倔強(qiáng)不認(rèn)輸?shù)膱?zhí)拗。
李長生看女兒如此模樣,再看了眼站在她背后的素姨,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燒著。
將近二十幾天,他馬不停蹄的打聽女兒的下落,想不到這丫頭居然跟著幾個混小子去了省城,路過家里還不回家,跟這群小子回了小北村。
這些事情傳出去,這丫頭的名聲都敗了,還指望哪個好人家娶?
李鈺嘟囔著嘴,眼里含著淚珠,她不想回到那個沒有自由的家,她想要小北村這樣自在熱鬧的環(huán)境,而不是那個冰冷束縛的家。
李長生嚴(yán)父般的姿態(tài)跟李鈺對峙著,誰也不開口,誰也不想低頭。
江皓看到如此,正想上前,李長生卻上前拉過李鈺說:“走,跟我回家!”
李鈺死死掙扎著,試圖甩掉李長生的桎梏,無奈這點(diǎn)力氣只是雞蛋碰石頭。
“我不......”李鈺苦苦哀求著,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看得江皓心頭一緊,一股心疼油然而生。
“叔,別這樣?!苯┥锨白柚梗瑓s被李長生一把推開。
“滾,你拐帶我女兒這筆賬,我遲點(diǎn)跟你算!”
李長生一邊扯著李鈺,李鈺只能忍著疼痛,一路被他牽著走。
江皓看著李鈺兩步三回頭的求助的眼神,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和李長生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唉,這孩子。”素姨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大家都知道,這時代下的女性,過于拋頭露面,是要被說閑話的。李鈺的作風(fēng),怕是已經(jīng)傳遍整個小北村了。
分離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讓江皓心頭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