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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熔巖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12 2022-02-02 20:00:12

  兩人的對峙并沒有維持多久,此地倒真像是在山腳下了,裴忱此刻并不覺著冷,反而覺得有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的一股暖意,叫他手心沁出些汗水來。

  他從付長安眼里看見了一團火,然而不能確定那究竟是不是幻象。那火焰有些奇特,外頭是血一樣的紅色,最深處卻是深邃的黑。

  裴忱看著那團火焰,恍惚間那黑色漸漸地擴張開來,他悚然一驚,再定神去看的時候,付長安的瞳色依舊是幽幽的黑,里面不存著什么火焰,仿佛剛剛他真的是生出了幻覺,才會看見那樣奇詭的一團火。

  這里有些安靜,但也不是完全的靜,有水流聲持續(xù)不斷地響著,但裴忱尋不出那聲音的源頭來,也不敢在此時去尋,但有這聲音總是一件好事,因為有活水就意味著這里不是死地,等擺脫了眼前人,總能逃出生天去。

  付長安忽然冷笑起來。

  “我道你如何能全須全尾站在這里,原來是有將離的氣息護持?!?p>  裴忱一怔。

  他清晰地聽見眼前人說出了將離的名字。

  那個從不曾被任何歷史記錄,甚至在壁畫上也見不到形象的一位神的名字,人們甚至不知世上除了神皇之外還有神后,只是憑著一腔想象認定了一位皇者必得有個皇后在側,以至于裴忱聽征天說到神后的時候,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知道祂?!?p>  付長安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的時候,裴忱聽見耳畔那水聲涌動得愈急。

  “我當然知道,天上地下,能做我對手的從前便只有祂!”

  裴忱聽著付長安的語氣,才猛然醒轉過來。

  “你是誰?你不是九幽的人?你究竟是誰!”

  裴忱的聲音有些惶惑,但這也不能怪他,能以這樣的語氣提起神后的人是誰已經(jīng)不言而喻。

  只有與他交鋒了無數(shù)次,卻從未真正見面的那一位存在。

  沒有征天在側,裴忱在這位魔主面前是那樣的孱弱,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生還的希望,只是本能的還不肯忘記。

  “世人都已經(jīng)忘了我的名字,但早晚他們還是要記起來的?!备堕L安眼里閃過一絲紅光,裴忱忽然意識到,付長安眼底的那團火焰不是消失了,而是急遽地擴散開來,他現(xiàn)在看見顧長安眼里那一片沉沉的黑色,其實是方才那團火焰的內(nèi)核。

  現(xiàn)在付長安不過是魔主借以與世界對話的軀殼。

  “而你,早已知道我是誰了。不僅如此,你還憑借著我的那點碎片挫敗過我的復蘇——兩次,小子,我是該將你挫骨揚灰的。”

  裴忱聽見那聲小子,忽而微微苦笑。

  征天身上果然帶著那魔主的某些特質,他們喊人的時候是一般的漫不精心,每一絲細微之處都那樣相像。

  “但你沒有動手。”裴忱深吸了一口氣。“為什么?因為這里是神后將離的埋骨之地?”

  他不知自己為什么要問出這句話,但方才魔主借著付長安之口吐出將離那個名字的時候,語氣里有種很隱晦的悵然。

  魔主冷冷笑了起來。

  “神后?原來世人已經(jīng)是這樣稱呼那女人——可這世上若無這所謂的神后,又何來神皇呢?神皇,好一個神皇,倒是那老東西一貫道貌岸然的脾性!”

  “世人不知有神后,只知神皇之名?!迸岢狼娜缓笸艘徊?,他已經(jīng)意識到這地方的水聲來自于哪里,他身后正是那聲音的來源,雖然在他的感知里,那是巖漿一樣沸騰翻滾著的某種東西,絕不是普通的水,但跳進去也比這樣直面魔主要好得多。

  可惜魔主似乎察覺到了裴忱的意圖。

  ‘付長安’的眼轉過來,冷冷地逼視著裴忱,那一瞬間裴忱便已經(jīng)不能動彈,這樣動彈不得的情狀裴忱還未經(jīng)歷過,可他竟覺得有些熟悉,并還為之有一剎那的分神。

  “別臟了這池子?!蹦е鬏p聲說著,那眼神中竟帶上了一絲溫軟?!澳闵砩夏前褎τ泻⒗腺\的氣息,跳進去,那女人死也不得安生?!?p>  寒英。裴忱默念這兩個字,心頭忽有一瞬間的緊縮,那是他心生警兆的表現(xiàn)。

  于是他意識到這名字代表的是誰了。

  是神皇,是至今或許還未完全隕落,所以代表了一部分天道的神皇,凡人妄稱祂的名字,當然是要受些警告的。

  裴忱現(xiàn)在渾身上下俱是僵木不能動的,就連眼珠也不能轉一下,他便只能聽著那腳步聲從自己身邊經(jīng)過,在他身后立住。

  “你想看一眼么?”裴忱忽然聽見魔主這樣問。

  他不由得有些愕然,說想和不想其實都有些詭異,便只有默然以對。然而他肩頭忽然便多了一只手,裴忱的靈識在那只手接觸到自己肩膀的時候便開始顫抖,只因為現(xiàn)在是個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才沒有雙膝一軟跪將下去。

  那只手很輕易地將裴忱轉了個向。

  現(xiàn)在裴忱是面對著那片被他視為生路的地方了,誠然他現(xiàn)下是在絕境之中,但眼前的景色還是叫他不自覺驚嘆起來。

  那是一片顏色瑰麗的湖泊。里面像是生長著無數(shù)七彩的花,那些花盛放萎謝之間都帶著令人挪不開眼的奇異美感,這許多花兒聚在一處,是能奪人心智的奇瑰。

  裴忱的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他聽見的水聲并不是流水聲,而是這處湖泊沸騰的聲音,這不是一處活水,而是一個死地。

  他終于知道那股托舉了自己的力量來自于何處,因為這地方一看便是由神后的力量凝結而成的,他袖中的那塊玉簡與之同源,想來是這湖泊認出了同宗同源的力量,才叫他沒有直直地摔下來。

  如果直接摔進這片湖泊之中,想必也是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直面這湖泊的時候,裴忱終于意識到此地那古怪的熱度是從何而來,這湖泊里面蘊含著狂暴的力量,那力量便具現(xiàn)為了熔巖一樣的熱度,只是不知被什么封禁在里頭不能顯示出來,但只要看上一眼,就會意識到這湖泊是個怎樣可怕的所在。

  裴忱無法挪開眼,便也只好注視著這里,他看見魔主怔怔地盯著這湖泊,像是對著虛空發(fā)問,然而沒有任何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你是真死了?我不相信。醒過來,我現(xiàn)在站在這里,我們可以再戰(zhàn)一場,醒過來。”

  裴忱從這句話里聽出了巨大的悲愴,他不知一個魔何以有這樣滿心滿眼的悲傷,至于能夠滿溢出來,叫此地的氣氛都跟著十分壓抑。

  魔也是有心的?那魔又何以為魔,偏要抹煞世人?

  裴忱的神志有些恍惚了,這里的能量太強,其實遠非他所能承受得住,此刻被這樣強勢的悲痛所影響,更是叫他成了強弩之末。

  他覺出自己的七竅都有溫熱的血流緩緩滑落,魔主當然不在乎這樣一個螻蟻的死活。

  “我現(xiàn)在就站在曾經(jīng)遍尋不及的地方,你在此處可以輕易抹煞我。”魔主似在自言自語,更像是在質問已經(jīng)死去的神明。“你曾說過要我永遠消失,我現(xiàn)在給你這個機會——來!從這片湖泊之中歸來,我知道你依舊在!”

  魔主的聲音叫這片天地都簌簌發(fā)抖,這不是屬于付長安的力量,是來自靈魂最本質的威壓,這一刻魔主掌控了這片天地,這里的任何力量都要為他所控。

  裴忱的意識愈發(fā)混沌下去,但他依舊能意識到,沒有任何聲音回應魔主。那湖泊卷起不知有多高的巨浪來想淹沒這個單薄的人影,付長安只是一個人,他的身影在這巨浪面前那樣渺小,但他只是伸出一只手,便迫使那彩色的熔巖落了回去。

  有一滴巖漿落在裴忱袍角,織物燃燒的氣味立時彌散開來,裴忱以為那衣袍會燃燒起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烈火焚燒而死,但這一刻卻似乎看到了那樣的結局。

  想要閉目等死都做不到的一個可笑結局。

  可沒有火焰燃起,裴忱心頭驚疑不定,他隱約有了個猜測,那是個荒誕不經(jīng)的猜測,卻又叫他看見了生的希望。

  巖漿回落之后,這片天地又回到了一成不變的寂靜之中。

  在那樣的寂靜里,裴忱感知到了更為沉重的悲哀。

  “原來你真的死了。”魔主悵然的笑起來,他雖然是在笑,但付長安的眼角卻有一滴滴的鮮血滑落。

  魔是沒有淚的,便是用了人的身軀,也不過是能流出幾滴血來。

  裴忱忽然感覺到身上的桎梏微微一松,這是他從方才便一直在等的一瞬,機會只有這一次,所以他沒有一絲猶豫,縱身向前一撲。

  他聽見魔主憤怒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他已經(jīng)到了半空,身下便是那湖泊,可是他周身的空間已經(jīng)再次凝固下來。

  裴忱又一次感受到了絕望,這一次他周身的天地之力是無比的狂暴,仿佛下一刻就能將他化為齏粉。

  但有一滴血從他鼻尖滑落,在魔主都未來得及注意之前,悄然落在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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