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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劍辭

第三百九十一章 實話

負(fù)劍辭 怒海蒼嵐 3043 2022-10-14 20:00:00

  魔主有一瞬的沉默。

  祂手上有淋漓的鮮血一滴滴落下,那依舊是人的血,一個向往著魔渡眾生并為此付出了一生的人或許在旁人眼里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一個人,可是他的血依舊是那樣熾烈的紅,一滴滴落下的時候把土地也浸潤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這其實是付長安的一種臆想。

  一個人,如何能成為魔的魂魄?況且那是古往今來最強大的魔。

  然而魔主忽然道:“我答應(yīng)你?!?p>  祂的眼神是那樣的認(rèn)真,像是在應(yīng)承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魔主垂下手來,用那只未曾沾染了鮮血的手撫上付長安的臉。祂的手勢竟很小心,好像正對著的不是一個將死的人,而是什么名貴而易碎的東西。

  于是付長安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微笑。

  那種狂熱終于褪得干干凈凈,如今他雖還是一個仰視的姿態(tài),可他們之間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是平等的,因為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

  付長安低低咳嗽著,他的生命正在隨著鮮血一并流失,然而他只是在笑,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他身上燃起了火。

  那是一捧純黑的火焰,由內(nèi)而外,能把一切都焚盡。

  裴忱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如果鏡君在此地的話則會看出來這是什么,這其實大光明宮的圣火令上某種禁術(shù)。

  所謂熊熊圣火,燃我殘軀,大光明宮的人本都不懼怕這一點,可是如今付長安身上的是厲火,要焚盡的不止是軀體,還有靈魂。

  付長安將魂飛魄散,可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的魂魄也會與魔主同在,那或許會是亙古不滅的一個存在。

  裴忱只在一旁看著,他現(xiàn)在能做的唯有看著而已,魔主不會允許這進(jìn)程被打斷,那關(guān)乎著的是祂的尊嚴(yán)與宏圖霸業(yè)。

  他只是想看一看自己是怎么功敗垂成的——因為一個和他都斗了這樣久的人。

  火焰終于燃盡了,最后一縷光投射到魔主手中掌握的那顆心臟上,變成一道刻痕,像是火焰的形狀。

  這是一個瘋子來這世上所留下的最后一樣?xùn)|西,又或許它的存在能比這天地還長久。

  魔主回手。

  那顆心臟融入了祂的身軀,有些變化正在飛快地發(fā)生著,原本還有兩分虛幻意味的身體變得凝實,也有數(shù)倍于前的氣勢正在覆蓋這天地。

  魔主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有些疼痛。

  然而魔是不會感到疼痛的。

  祂所感受到的是付長安的疼痛,是一個人的疼痛,從此之后,祂依舊是眾魔之主,是這世上最強的魔,然而祂也有了一顆人心。

  聽起來有些荒謬,然而想起來卻是有些恐怖。

  一個有著人心的魔,卻終究還是魔,祂會做什么?沒人知道。

  四面忽然下起了雨。

  魔主站在雨中,雨幕在祂頭頂分開,于是裴忱能清晰地看見有一滴淚水從魔主的臉上滑落。

  他很確定那不是雨水,也正是因此而驚詫莫名。

  魔本來是無淚的,哪怕是昔年在鏡冢里借著付長安的身子,祂也不過是能落下一滴血淚罷了。

  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的淚水。

  “長安?這是你的名字?”魔主忽然微微地笑了起來,抬手拭去了那滴淚水。

  祂的語氣也聽著有些悲傷。

  “那么從今以后,你的名字將會與我同在,千年萬年,至于日月星辰都湮滅。”

  如此肅然的宣告,就像是在敘述某個不可更改的事實,祂也的確有那樣的能力,把一些像是妄想的事情變成現(xiàn)實。

  裴忱卻像是松了一口氣。他與征天對視了一眼,知道征天所想的也是一樣的事情,征天眼里甚至是有些狂喜的意味。

  魔主從此有了一顆人心,這當(dāng)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這也會成為魔主最大的弱點。

  人心,或是人旁的什么東西,對于魔來說總是脆弱的,所以那會是他們的希望。

  這個局并沒能達(dá)到裴忱想要的效果,但最終還不是全無用處。

  裴忱已經(jīng)很久不問命運些什么,他知道也許命運只會與人開玩笑,以一雙森然而漠無感情的眼睛俯瞰眾生。

  但是那一刻他隱約有一種感覺,那是他曾經(jīng)用無數(shù)的少年時光去鉆研命運而留下的一種能力,雖然他如今不大喜歡這種能力,卻無法阻止這種冥冥中的靈光一閃。

  他想,魔主最后如果失敗,就一定是在這顆人心上落敗。

  雖然付長安用一生去追尋魔的腳步,可他死的時候依舊是人。

  天空中有一道漆黑的雷霆盤旋落下,那是應(yīng)蒼。這條龍在魔主的面前謙恭地低下自己的頭,如同千萬年之前他所作的那樣。

  魔主的手落在應(yīng)蒼的額頭,落在那一道冰藍(lán)的火焰刻痕上頭。裴忱看見祂的眼神有些悵然,那一刻他知道魔主所想的是什么,是此刻正在祂胸腔之中跳躍的那顆心臟,那顆心臟上面也留下了這樣一個痕跡,只不過是漆黑的,代表著它原先的主人魂飛魄散,魂飛魄散之后所留下來的最后一點東西就是這個。

  而后應(yīng)蒼化為一條黑龍,魔主站在應(yīng)蒼的背上,那一刻祂的形象與裴忱所看見的是如此相像,只是裴忱此刻身上穿的不是一件血色的衣裳。

  魔主看著裴忱,居高臨下。

  祂淡淡道:“你還有后悔的機(jī)會?!?p>  裴忱微微笑了起來:“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后悔,而且現(xiàn)在你難道不是應(yīng)該非常想殺了我么?我可是讓你損失了一員悍將,若不是這個局,你可以繼續(xù)用他,用得很好?!?p>  魔主低下頭去,祂的手指在胸前動了動,像是在安撫那顆心臟。

  “我會記得他,記得他的名字,但也僅此而已?!蹦е鞯穆曇魶]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岸視o他他想要的東西,一個新的世界,如果你不擋在我的路上,我們很快就能看見這樣一個世界了?!?p>  “那會是什么樣的一個世界呢?”裴忱的語氣有些恍惚。

  “會是一個寒英非常討厭的世界?!蹦е髯旖怯猩坏男??!澳阋埠苡憛捜缃竦奶斓溃皇敲??所以來與我一起,我們一起去創(chuàng)造那個新的世界。”

  裴忱的眼底有一瞬的恍惚。

  他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是馬上就要伸出手去接受這個邀請。

  但是他停了下來。

  魔主唇邊的笑意微微一凝,似乎是有些意外。

  多少年,多少年祂所作的不過是征伐,像這樣三番五次地去招攬一個人——尤其只是一個人——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祂記得上一次自己這樣做,是想要把天女焰變成自己麾下的戰(zhàn)將,因為那是神族后來的戰(zhàn)神,戰(zhàn)神這兩個字,對祂而言總是有著特別的含義。

  天女焰與將離并不像,只是有戰(zhàn)神這兩個字就已經(jīng)夠了。

  那么眼前這個小子呢?是因為他曾經(jīng)見過將離?魔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是觸及到了真相,可是祂又覺得不僅僅是這樣簡單。

  因為如果只是那樣的話,祂該感到有些嫉妒。嫉妒,這本是人才會有的感情,不過如今祂也有一顆人心了。

  祂甚至承諾會帶著這顆人心到天地與時光的盡頭。

  這于祂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不過眼下祂已經(jīng)不是一個純粹的魔,所以一切似乎又可以解釋得通。

  魔主看著裴忱,倒也沒有覺得多么惱怒,畢竟裴忱對祂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曾經(jīng)祂的麾下有魔族的萬千大軍,現(xiàn)在魔族已經(jīng)寂滅,可是只要有人有野心渴望著力量,祂依舊不會缺少追隨者。

  祂是為了重建這個世界而回來的,不過在那之前,足夠強大的人也可以站在祂的身邊,一同去到那個新的世界。

  一開始祂是想要復(fù)仇,不過地下千萬年的寂靜,足夠祂想明白很多事情。

  現(xiàn)下要死去的人,不過是沒有強到足以對抗這一場天地巨變的人,或是不愿站到祂身邊來的人。

  裴忱以為他今日就將與魔主一戰(zhàn)。

  然而魔主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你總會改變主意的。”

  說完,祂在應(yīng)蒼耳邊低低道:“帶我見一見我如今的那些部下?!?p>  黑龍騰空而起,裴忱站在一地的碎石殘垣里,面色終于漸漸蒼白下去。

  他是一個人,他會害怕。

  可是在魔主面前他不能表露出來,在屬下面前他也不能表露出來。

  最后他轉(zhuǎn)過身去,一步步走向了那個已經(jīng)幾乎被亂石所掩埋的座椅。座椅上方就是所謂魔君神后的雕塑,裴忱看了那樣久,總算不必再看下去,因為魔主似乎也不大想自己的臉被留在這樣的地方,裴忱先前還沒有發(fā)覺,不過這會一抬頭,卻是看見塑像的臉已經(jīng)重新變?yōu)橐粔K光滑的石頭。

  裴忱坐在那一堆石頭上,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揚聲道:“外頭還有活人嗎?”

  殿門打開,江南岸站在另一邊很無奈地看著他,問:“你方才做了什么?我們都感覺到了大殿里有一股極為強大的氣息,但不是你,對不對?”

  “去把所有人都叫來吧?!迸岢赖??!坝行嵲捒偸且f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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