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清芷這位圣心學宮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帶路，周易很順利的便以臨時訪客的身份跟著姐姐進了學宮。
因為圣心學宮的創(chuàng)始人文圣對于佛道兩家的摒棄，所以這次只有姐弟倆進入了學宮。
無論是翁裴意，還是凡塵，都主動要求留在學宮之外。
這是周易第一次來到圣心學宮。
經(jīng)過他的觀察，發(fā)現(xiàn)這座經(jīng)歷了歲月沉淀的圣心學宮與圣京城內(nèi)那座才剛成立顯得朝氣蓬勃的稷下學宮相比，多了一些沉淀，少了幾分浮躁。
兩座學宮相對比，就如同歷經(jīng)滄桑諸事磨礪而成的智者與那初出茅廬意氣飛揚的少年站在一起而形成的劇烈反差。
少年有著激昂文字，指點江山的遠大抱負，態(tài)度更為積極的同時追求也更為實際。
而智者因為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更加高屋建瓴，擁有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廣闊胸襟。
一路走來，周易只覺得目不暇接。
圣心學宮不愧為昔日儒門千年領(lǐng)袖。
只見這學宮內(nèi)十步一景，百步一閣，真的是處處有文章，遍地是傳奇。
與此同時，也在內(nèi)心之中不由暗道可惜。
大乾自從十年前以極快速度在境內(nèi)達成禁除佛門傳道的國策后，西域須彌山便對此極其不滿。
這些年一直通過西域諸佛國以外交手段做溝通，希望能夠恢復(fù)在大乾境內(nèi)的傳教。
據(jù)探子回報，這十年來，西域諸佛國已經(jīng)組建起了佛兵，隨時有興兵的征兆。
大乾有著巫蠻，黑暗海與妖族的威脅，在各處均要留存足夠的兵力。
而儒家則是因為十八年前那一次圣心學宮的文人風骨被硬生生打斷了脊梁而一蹶不振。
雖然有程亞圣為代表的另一個儒家派系出面成立稷下學宮，但如今的儒門因為氣運分離，修行最高者也只能到達正心境巔峰，想要震懾天下，光憑這個修為是遠遠不夠的。
當初那個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儒家已是難現(xiàn)當時的輝煌。
而程亞圣當時手持文圣的春秋筆，在剝離圣心學宮一半文運后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反噬，導致夭壽提前離世。
故而這世上的儒家再無“無矩境”強者，更妄論當初文圣那“天地萬物于一體”的至高境界。
否則天下讀書人何其多，以當今圣皇的賢明，不愁不能誕生更多的儒門高手。
如今儒家半殘，道門清修無為傳人不多，朝廷光靠武修與新近誕生的兵家抗衡巫蠻，鎮(zhèn)守黑暗海，震懾妖族已是到了極限。
若是西域佛國興兵而來，對于整個大乾而言，無疑是一場苦戰(zhàn)。
雙方各有忌憚，所以這十年來兩者雖然在不斷試探，卻都在默默積蓄著力量。
……
一路走來，學宮雖然搬遷到了文風鼎盛的江南，但仍然顯得人丁稀少。
即便偶爾有人看到周易這個陌生面孔，也無人上來詢問。
整個學宮顯得死氣沉沉，不見讀書人的高談闊論。
“姐，怎么圣心學宮給人一種死寂的感覺？”
周易一邊觀察一邊皺眉，越發(fā)覺得圣心學宮中但凡修行有成的人狀態(tài)都有所不對。
“在經(jīng)歷文運分割與搬離圣京城兩件事后，圣心學宮內(nèi)部便出了一些問題。”
“所以便造成了他們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這種狀態(tài)！”
“……”
“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便是受到這種狀態(tài)影響的人?！?p> “他們都被關(guān)進了自己內(nèi)心的塵鎖之中走不出來的人，你便是把圣心學宮的屋頂掀了他們也未必會理會?！?p> 姐姐的一通解釋，讓周易瞬間明了。
“這不就是一群只會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嗎？”
想著那些對外界聲音充耳不聞，對周圍一切漠不關(guān)心，只會眼神呆滯的望著手中書的人，周易點評道。
“你這話說得倒也貼切?！?p> 周清芷對周易的點評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
“如今圣心學宮老一輩中便只剩老師與擔任三公，三孤的六位前輩可以秉持己心不受影響，維持學宮運轉(zhuǎn)?！?p> ……
姐弟兩邊聊邊走，很快便來到文圣殿前。
這座殿宇是為了供奉圣心學宮創(chuàng)建者文圣而建。
殿中供奉的便是文圣，只見他在殿內(nèi)的形象是一名中年男子。
頭戴儒冠，身穿米白色儒袍，一手拿著書，另一只手做執(zhí)筆狀，雙目平視前方，如同正在觀察這天地間的規(guī)則與道理，并將之記錄到書中傳世后人。
不過此時雕像上那只執(zhí)筆的手中并沒有筆，以至于整座雕像都變得不是那么完美。
在雕像的側(cè)前方，立著一塊言志碑，闡述了文圣當初創(chuàng)建圣心學宮時的原因和目的。
只見上面寫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在看到這四句話時，周易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霹靂閃電劈過，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響。
沒想到時隔多年，在另一個世界他竟然看到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對儒門這位文圣產(chǎn)生了懷疑。
這位文圣若非是與他一般的穿越者，那便是一位真正心懷天下的智者。
而從文圣的事跡中去分析，明顯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一股欽佩敬仰的情緒在周易內(nèi)心之中爆發(fā)出來。
作為穿越者，想要寫出這樣四句話并不是多大的難事。
但作為原住民的文圣寫出了這樣四句話，足可見文圣此人胸襟是如何寬廣，志向何其遠大，難怪能夠成為一代文脈開宗立派之祖！
周易看著這聳立在大殿中的文圣雕像，恭恭敬敬的對其躬身一拜。
……
“一群只會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
“恩……這句話倒是評價得頗為中肯?！?p> 忽然，一道略帶疲憊的聲音響起，把周易嚇了一跳。
就在前一瞬，他便差點以為是文圣顯靈了。
但后一瞬，理智在告訴他，文圣早已寂滅。
這個世界沒有香火神道，所以文圣逝去了便逝去了，是不可能再次顯圣的。
“老師！”
正是時，周清芷的聲音響起，對著門外行了一禮。
于是周易便明白了剛才是誰在說話。
只見那是一名身穿破舊儒袍，花白頭發(fā)，隨意用一根木簪固定而顯得雜亂，不修邊幅的老者。
此時正緩緩從外面走進了大殿之中。
“學生周易見過楊院長！剛才所說不過信口胡謅，還請院長不要放在心上?！?p> 來人正是周清芷的老師，圣心學宮傳道院院長楊騫！
如今圣心學宮并無掌宮，故而便由他代為執(zhí)掌，是如今圣心學宮內(nèi)地位最高的人。
周易之前也曾在儒家求過學，故而自稱為學生。
“不必多禮，我剛才感知到清兒回來，故而出關(guān)?！?p> “來時路上正好聽到你的那句點評，倒是覺得十分貼切?！?p> 楊騫看著周易點了點頭，語氣和藹慈祥，抬手虛托，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周易扶起。
“可惜文圣殿中封印未破，此間光明無法釋放，否則必能破除他們內(nèi)心的塵勞關(guān)鎖?！?p> 隨后，楊騫發(fā)出一聲嘆息，用一種充斥著復(fù)雜感情的目光望向文圣身前那塊言志碑。
周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那塊言志碑在楊騫的注視下，浮現(xiàn)出了密密麻麻的細微鎖鏈。
這些鎖鏈如同微塵一般細微，密布在言志碑之上，便如同言志碑本來的顏色一般。
若非楊騫的目光讓其現(xiàn)行，周易還未能發(fā)現(xiàn)上面的異常。
“這便是程亞圣當年從這里取走春秋筆，奪走圣心學宮一半文運，身受重傷之時在這文圣殿中留下的封印?！?p> 周清芷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對一旁的周易解釋道。
周易看著這一幕，不由暗暗吃驚：儒家當年的內(nèi)卷竟然達到了這樣殘酷的地步嗎？
這心也真夠黑的，說起來程亞圣當年也是出身圣心學宮之人，下起手來是一點也不手軟啊。
“那程亞圣當年不是沒過多久便死了嗎？這么多年了，就沒有辦法破除封印嗎？”
內(nèi)心吐槽歸吐槽，但如今自己姐姐就在圣心學宮眾求學修行，這道封印不破，圣心學宮內(nèi)的文運便會被一直鎖牢。
沒有了文道氣運的護持，肯定會對姐姐的修為進境有所影響。
他可不想姐姐將來也變得與那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一般模樣，于是關(guān)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