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冰涼徹骨！
怎么還濕濕的！
楊五越想越不妙，猛地睜開眼睛一看，哪里還有什么仙一般的少女，眼前只有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小六子——原來是南柯一夢。
小六子此時正偷著笑，將一個還在滴著水的水桶收回去。楊五這才知道這“冰冰涼涼濕濕”的原來是水！連忙從床上彈了起來，發(fā)現(xiàn)不僅全身都在滴水，連床鋪上都積有一大灘水了。
楊五以為小六子又在平白無故地作弄自己，便大為惱火地道：“你干什么啊你！”
此時正值深秋時節(jié)，天氣寒涼得很，加上全身都濕噠噠的，楊五很快便冷得全身發(fā)抖，心想，如果小六子這次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來，自己肯定會狠揍他一頓。
“你不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天都快亮了！”
楊五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了，猛地跳下床去，動作比先前那一下還要激烈。接著，也不顧自己還渾身濕涼，套上一對破鞋就要往門口沖去，卻在黑暗中聽到門外打算盤的聲音，便心里一涼，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小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遲到半個時辰！”門外響起了掌柜鐵算子那把刻薄的聲音，其中夾雜著算盤被打得清脆響亮的聲音——“扣半個月工錢！”
“掌柜的！小五這樣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很多次都是我叫醒他的！所以得要重重地罰他一次，他才會長記性！”房里的小六子像逃生一般從里面飛奔出來，補了楊五一刀。
“既然如此！那就你漲漲記性！扣一個月工錢！”
楊五知道抗議無效，只虛弱無力道了聲“是”，便想回去換衣服，不料那鐵算子又喝道：
“你還想回去換衣服！不冷你一陣，你不會記得！還有，今天的早飯你也別吃了！趕緊給我出去前堂幫忙！”
楊五只得又道了聲“是”，乖乖地朝前堂走去。這時，小六子故意從他身邊經(jīng)過，朝他得意地笑了笑后，往廚房去了。
見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楊五忍不住在心里罵道：“日后就讓你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就沒見過這么蠢的人！這樣子做，對你有什么好處？真是春天的蟲蟲！”
這小六子雖是楊五的同僚，也是一名店小二，但同時也是他的死對頭。兩人矛盾的根源其實很簡單，小六子想要當楊五的老大，要楊五對他惟命是從，楊五不肯，小六子覺得受辱便開始處處與他作對——生活中總是會遇到這樣無聊又無能的人。不過，小六子也不是一無所能的，長得一臉賊像的他，正是相由心生，實際上也是一個精通“飛龍?zhí)皆剖帧钡男⊥祪骸?p> 因為一次晚起，楊五此時是又困又累又饑又渴又濕又冷又燥又怒。不過想起昨晚，不對，應(yīng)該是今天凌晨，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一個時辰之前，他在自己的“修靈”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不覺又有了一點兒安慰。但一想到被扣了工錢，接下來幾天的時間都會有所阻滯，便又覺不快，畢竟前方路途還很遙遠，而形勢卻越發(fā)緊急了……
最后，他在心里哀嘆：“不給我吃不給我喝，都還好！可是扣了我一個月的工錢！真是壞我大計?。“?！只得從別處再想想辦法吧……”
垂頭喪氣地出到前堂，楊五耳邊突然聽到一把關(guān)切的聲音：
“小五哥哥！你怎么渾身濕透了？”
楊五心里一暖，猛地想起了方才的美夢，抬眼望過去，原來是小九兒——一個聲音甜美靈動，生性活潑好動的小丫頭。小九兒此時在賣力地擦著桌子，雖然身穿粗布素衣，仍難掩其上佳的容顏。
一見到小九兒，楊五不禁在心里發(fā)問：“剛才夢到的那個仙女該不會是小九兒吧——應(yīng)該不是，這小妖精應(yīng)該連“王后”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被你小六哥哥淋的?！睏钗宓卮鸬馈?p> “哼！他又作弄你了嗎？”小九兒氣呼呼地丟下了手中的抹布，雙手叉著腰，怒氣沖沖地道。
“不是。我自己睡過頭了，他在叫我起床呢！”
“可是叫你起床也用不著潑水的吧？他怎么這么壞！我去幫你教訓(xùn)教訓(xùn)他！”說著，挽起袖子，一副要去找小六子掐架的模樣。
楊五怕又生事端，連忙阻止：“不關(guān)他事！應(yīng)該是掌柜吩咐的吧？”小九兒要幫自己可能是真的，但小六子會吃醋嫉妒也更是真的，小九兒這樣做只會讓小六子對自己積怨更深，而自己也會因此惹上更多無謂的麻煩。
小九兒只好止住腳步，又用關(guān)懷的語氣問道：“那你怎么不去換身干衣服，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掌柜的不給我去，說是要給我一個教訓(xùn)?！?p> “真黑心！小五哥哥！咱別管他們，我現(xiàn)在就偷偷去幫你取一套干衣服來！”說著，小九兒邁腿便要出發(fā)。
楊五還想制止，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讓楊五有點兒無地自容。
小九兒扭頭朝楊五笑了笑，說：“那我再順便去廚房給小五哥哥拿兩個大肉包子來！”說完，便一溜煙地跑掉了。
待楊五整理好前堂桌椅，等著掌柜出來開店營業(yè)的這個當口，小九兒回來了，一手拿著一套干衣服、一手拿著一個放有兩個大包子的蒸籠。
“小五哥哥！快來！”小九兒在包廂門口輕聲喊道。
楊五感到有點兒別扭，但迫于身體漸感不適，也只好進去了。
楊五接過了干衣服，便到屏風(fēng)后面去把濕衣服換下。換的時候，小九兒也不避嫌，還掛著一抹笑容，直勾勾地望著屏風(fēng)，以至于楊五換好衣服出來時，看到小九兒那笑容和眼神，便頓覺難堪。
小九兒卻沒在意這些，只朝她的小五哥哥喊道：“小五哥哥快來！趁熱才好吃！我可是等了很久才等到阿強去忙其他事，這才有機會下手的！小五哥哥！你看！還把我的手給燙傷了……”說著，還伸出手去給楊五看。
吃著包子的楊五只隨意地掃了一眼，眼神根本不敢在她的白皙嬌嫩的小手上多停留片刻，但這一掃就知道她的手連半根毛都沒有被燙到。
“小五哥哥，你不摸一摸，安慰一下它嗎？它很疼的！”小九兒可憐兮兮地說道。
楊五假裝噎住了，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心里卻想：這小妖精如此作妖，肯定有貓膩！
小九兒忙給楊五倒了杯水，看著楊五喝下后恢復(fù)了平靜，又問：“好吃嗎？”
想到對方可能用心不良，楊五這時反倒淡定了許多，笑道：“小九兒摸過的，當然好吃！”
小九兒聽了，嬌羞地低頭一笑，剛抬起頭想回應(yīng)時，卻聽到掌柜在外面大吼：“人呢！都要開店了！人都死哪去了！”，只好改口道：“小五哥哥！你快些吃！我先去擋一會兒！”
待小九兒火急火燎地出去后，楊五先忙把包子吞進去，接著往手上倒了一些茶水，抹在身上。忙活了一陣后，他的衣服看起來雖然濕漉漉一片，但里面實際干爽得很。
出得包廂又領(lǐng)教了刻薄掌柜的一通臭罵，問到包廂里干什么，楊五答了在里面收拾桌子才躲過了一劫，接著便打開門開始做生意。
楊五一手挎著大茶壺一手搭著大毛巾，以這樣的造型笑著接待了無數(shù)的來客。往常，他都會趁這個時候偷聽一下客人們的談話，聽聽各國最近有沒有什么新聞。但今天他實在困得不行，站著都能睡著并不稀奇，他今天是睡著都能睡著！睡著了，做著夢還能夢見自己在睡覺，仿佛怎么睡都睡不夠！
不過，迷糊中還是聽到人們一個勁兒地在講什么“漠軍兵出東進關(guān)”、“邊貿(mào)國馬上有仗要打了”之類的話來。
忙完了早市、熬過了午市，到了吃中飯的時間，楊五捧著一大盤剩飯出了廚房，剛想吃的時候，卻見小九兒和小六子也在吃著。
兩人并排坐在一張長凳上，舉止親密、有說有笑的，小九兒還將自己吃不完的肉用手捏起來，送到小六子的嘴里，喂他吃。小六子也張嘴接受，咀嚼那塊肉時就像是在嚼蜂蜜一樣甜蜜。
見得此景，楊五笑了笑，躲到別處去吃了，他早知道這小九兒是個沒心沒肺、見人愛人的小妖精來的了，不過，心里仍然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最后，楊五跑到柜臺那里吃了。這個時候，客棧往往不會有客人要來，所以掌柜鐵算子通常不會待在那里，要一直等到晚市要開始了他才會回來。
迅猛地將飯扒進嘴里時，楊五開始在腦子里計劃下午該干些什么：“今天下午是小九兒值班，本來可以睡一個時辰的，但是天殺的把我錢給克扣了，我得要去賺點外快才行！算了，不睡了，去找點兒搬運的活兒做做，賺得多少是多少！死了之后反正有大把時間去睡！”
一陣狼吞虎咽，把飯全吃進肚子里后，楊五剛想收拾碗筷，卻見小九兒笑意瑩然地朝自己走來。
小九兒見楊五正在收拾碗筷，忙道：“小五哥哥！你別動！你別動！讓我來！”
楊五便不動了，靜靜地看著小九兒收拾，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企圖。
“小五哥哥，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果然，小九兒很快便發(fā)聲了。
“什么忙？”楊五含笑地問道。
“小五哥哥，下午能不能請你幫我頂一下班呢？”小九兒用懇求地語氣道。
“噢？你要干嘛去？”
“小六哥哥他說要帶我去買新衣服呢！”小九兒嫣然一笑，歡快地和盤托出。
“沒問題呀！好事！我同意了！”一扯到小六子這個大財主，楊五便知道自己那一個月工錢有著落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你得要讓你小六哥哥花點兒錢雇我才行！你小五哥哥慘啊……”
小九兒不等楊五說完他的苦楚，便爽快地答應(yīng)了：“行！沒問題！我這就去找他要！”說完，端起楊五的碗筷便要走。
“等等！先別走！我還沒說價錢呢！”
“哦哦哦！對喔！那小五哥哥要多少錢呢！”
“我要一個月的工錢和他那床被褥，用一個晚上！”
“行！小五哥哥！我再幫你抬抬價！保證不會低于這個價格的！”
“我還要現(xiàn)款！”
“沒問題……”小九兒已經(jīng)端起楊五碗筷，不見了蹤影。
不多時，小九兒便回來了，偷偷塞給楊五五兩銀子，接著便跟小六子出門去了，到門口時，還回頭沖楊五笑了笑。
楊五不解這是何意，他只知道自己一個月的工錢只有一兩銀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