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yǎng)院中心的一個溫泉池旁,扶蘇邀請四大部落的首領以及大巫共進午餐。
地上放著草蒲團,羊過引導眾人在蒲團上席地而坐,眾人一臉驚奇地看著這個吃飯的場地。
場地周圍堆放著許多大石頭,那是從開挖的溫泉池子中挖起來的,看上去大石頭沒有堆放整齊,毫無秩序,卻并不給人以凌亂之感,大石頭之中還有一些小樹苗,還有一條精致的小溪,仿佛讓人置身一個小世界。
“那叫‘假山’,假山嘛,就是并不是真山的意思?!毖蜻^坐下來之后,笑瞇瞇地向眾人介紹,“假山上的‘盆栽’是從周圍的森林里移植過來的,我們做了一些修剪,這樣看上去之后,各位客人覺得像不像一座真的山?”
“至于小溪嘛,各位客人一會就會知道妙用?!?p> “那盆栽有什么用,能吃嗎?”福岡部的大巫一臉懵逼地問道。
“為什么要建假的山?周圍真的山到處都是啊。”大名部的大巫也不明白。
“不能吃,也不為什么?!毖蜻^笑哈哈地看著眼前的各部落首領和大巫,覺得這就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巴佬,“就為了看著好看,心情愉悅?!?p> 心情愉悅……
眾首領和大巫表示不能理解。
羊過也不再做過多解釋。羊過曾經是一個無比卑微的殘疾流浪野人,但是他現(xiàn)在有點看不起這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所謂部落首領。
連文化生活都不懂,這首領不當也罷。
這些首領一個個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個個乖巧地坐在柔軟的草蒲團上,左看看右看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但是人已經齊了,卻不見食物送上來,未免就有些讓人坐立不安。
羊過倒是不急,慢悠悠地泡他自己的蜂蜜茶,給每位首領和大巫都倒了一杯。
“菜已經好了,各位首領請慢用。”
眾首領和大巫看著手中的竹筒蜂蜜茶,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菜從何來。雖然蜂蜜茶好喝,但是不管飽啊。
“哎呀!”
坐在最左手處的大名首領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只見一個小小的木盤子,猶如一艘小小的小船,上面載著幾個小飯團子,正在假山之間開挖的小溪里,乘風破浪而來。
眾首領和大巫一個個瞪圓了雙眼,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羊過將一個木盤子從溫泉水中拿起,用筷子夾起一個生魚片飯團子在調料碟中沾一下,然后送進口中,閉上眼,便是無窮的享受。
調料碟子中是研磨的山葵醬,加入了大豆釀制的醬油和青桔子汁,味道很沖,但是配合從大澤里撈起來的新鮮金色大鯉魚做成的生魚片,就是絕配。
其他首領和大巫有樣學樣,從小溪里撈起木盤子,但是笨手笨腳的怎么夾也夾不起來。
他們不會用筷子。
拿著竹筷子幾次三番怎么弄都弄不上來盤子里的食物后,眾人就有些面紅耳赤,干脆就扔掉筷子,用手指捏起一塊生魚片飯團,在調料小碟中滾了幾遍,沾滿醬汁后放入口中。
羊過笑瞇瞇地看著,也不說話。
不一會兒,一群人就像一群魚一樣滿地打滾,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紛紛拿起旁邊的竹筒杯子就噸噸噸地往嘴里灌水。
羊過不禁搖了搖頭,這加了蜂蜜的茶水平時可不那么容易喝到,這喝法也太暴殄天物。
幾杯蜂蜜茶水下肚,眾首領和大巫終于緩過來了,一個個坐在蒲團上捏著發(fā)麻的鼻子落淚。
“這叫哇沙比,一次不能吃太多,只能蘸一點點?!币姳娙顺錆M疑惑的表情,羊過就又用筷子夾起一個生魚片飯團,輕輕地蘸了一點調料后,放進嘴里閉眼享受。
“這叫‘壽司’,是我們公子新開發(fā)的菜式,和哇沙比是絕配!”羊過張開眼睛,指著面前的木盤子,“各位客人不要小看這碟小飯團,它的價值等同于一個成年野人一頓飯的食物量?!?p> 羊過并沒有夸張,“哇沙比”其實是山葵根制成的山葵醬。山葵根產量少,山葵醬保存困難,所以價格自然非常昂貴,后世大部分日料理店會用黃芥末或辣根醬來代替,嚴格意義上來說那不是“哇沙比”。
用來制作壽司的生魚片必須非常新鮮,而且對肉質也有要求,必須是生活在清水中的大鯉魚,否則魚肉會帶有泥味。
鯉魚的體重最好在十斤左右,再大肉質就太老,再小骨頭就太密。而一條十斤重的大鯉魚,片下來適合生吃的部位,只有不到兩斤。
所以說一碟壽司價值等同于一個成年野人的一頓飯,真的一點也沒夸張。
知道這木盤子里的小飯團如此珍貴之后,眾首領和大巫就躍躍欲試。佐賀最先拿起了生魚片小飯團,輕點一下調料,在其余眾人的注視下,將小飯團放入口中。
佐賀這一次的表情就很奇特,先是皺眉,接著疑惑,然后驚奇,最后狂喜,接下來,拿壽司的手就再也沒有停過。
看著狼吞虎咽的眾首領和大巫,羊過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清茶,發(fā)出長長一聲嘆息,看來這“曲水流觴”是流不到自己面前了。
“曲水流觴”是古代中國文人墨客詩酒唱酬的一種雅事,夏日舉行祓禊儀式之后,大家坐在小溪兩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順流而下,取杯飲酒,意為除去災禍不吉。
只不過扶蘇將這儀式小改了一下,酒杯變成了食物,有底下溫泉水的烘托,盤子里的食物放多久都不會冷。
事實上盤子里的食物也根本等不到變冷,就進了這群狼吞虎咽的野人肚子,羊過的位置處于小溪下游,只能無奈嘆氣。
扶蘇沒有來參加這個宴會,他有更重要的客人需要作陪。
在小溪的上游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坨粉色鮮嫩的三文魚肉。
三文魚肉是鹿兒島的漁船將活魚打撈帶上岸后,經過廚師的初步處理,再由士兵騎著快馬送過來的。
扶蘇盤腿而坐,用骨刀熟練地將三文魚肉切成漂亮的斜片,抓起一撮熟透的大米和糯米混合的小飯團,在掌心輕輕一捏,一個船形三文魚壽司就做成了。
此外還有青瓜壽司、蝦仁壽司、魚子醬壽司等等。
在小溪的兩邊還分別坐著棠梨、以及飛鳥部的女首領。
飛鳥首領好奇地拿起筷子夾了一顆壽司,輕點一下醬料,然后放進口中,頓時麻痹感直沖腦門。
飛鳥首領立刻捂住嘴,臉都變紅了,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流出淚來。
過了一會緩過來之后,飛鳥首領細細地嚼著口中的壽司,然后又驚奇地夾了一塊……
這玩意味道很沖,但是非常上頭,飛鳥首領已經停不下來了,吃完了一盤之后,雙手捏起空盤子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扶蘇。
“不急,慢慢吃,還有很多。”扶蘇笑了。
旁邊還有廚師和仆婦在做著生魚片壽司,但是扶蘇告訴飛鳥首領和棠梨,三文魚味道比大鯉魚美十倍,所以她倆對這些木盤子不屑一顧,任由它們順流而下。
并不是扶蘇喜歡做壽司,而是他信不過廚師和仆婦,總覺得壽司必須是用自己的手捏的才干凈又衛(wèi)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