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我去鄉(xiāng)下吧

　　“朗致，剛剛那個做的不夠標準喲，再做一次吧。”高之野坐在椅子上，頭也沒抬命令道。

　　“哈？你剛剛真的有在看嗎？”朗致已經(jīng)被折騰得累到不行，好不容易到了訓練菜單的最后，趁著高之野低頭看書的功夫，稍微放了下水，沒想到立刻就被指出來。

　　“呵呵，你以為我是誰，竟然敢偷偷放水，罰你再多做三個?！备咧芭闹夹恼f，他并沒有公報私仇，“你以為這是為了誰啊，如果你不好好鍛煉，怎么才能通過推薦進入青道啊。”

　　“切——”朗致也非常明白，這個訓練菜單還是向二宮教練專門要過來的，主要還是肌肉訓練為主。

　　“高野開下門，我進來了?！笔菋寢尩穆曇?，她又親自把加餐端了上來。

　　“媽媽，直接叫我們下去就可以了。”趴在地上的朗致一躍而起，打開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被孕期激素影響到了，沈晴最近開始特別喜歡親近兩個孩子，尤其是晚上兩人在一起加練，她總是想在一邊看著他們互動，笑瞇瞇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穿衣風格也變了，原本干練的短發(fā)現(xiàn)在也養(yǎng)長了一點。

　　“不要太辛苦喲，吃完直接放在門外就可以了。”高之野點點頭，屁股從椅子上終于挪開，接過盤子，把朗致按住，“你小心上下樓?！?p>　　“喂——”送走沈晴，朗致還是先把懲罰的內(nèi)容都做完，才又坐到桌子前，“總覺得你現(xiàn)在有點疏遠媽媽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現(xiàn)在才開始不適應嗎？”

　　“你在想什么啊，只是她母性有點溢出來，讓我很不習慣而已。”

　　“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朗致不解，明明剛開始高之野表現(xiàn)的非常成熟，像是個大人一樣，還關照沈晴注意高齡產(chǎn)婦的各種事情。

　　“所以說你才是小孩子啊。”高之野一句話又讓朗致毛起來了，他就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很普通的話題，又轉(zhuǎn)變成對他不成熟的鞭撻，話說這哪里又不成熟了。

　　“你有沒有想過，明年四月份后，家里的重心就不再是我們了，而是那個新生兒了，她現(xiàn)在多出來的母愛全部都是給那個孩子的，這是待轉(zhuǎn)移的感情，總有一天就會失去?！崩手侣勓圆辉僬f話，他也知道社會上，最受寵愛的一般都是最小的孩子，尤其中年得子更加溺愛。

　　‘不好，不是說三個孩子里，中間夾著的那個孩子一般都是最受忽視的嗎？’朗致嘴里的東西瞬間就不香了。

　　“。。。不要這幅表情，你就當我剛剛說的都是胡說的吧?！边@家伙的面部表情真的很容易就識破啊。

　　“不用你特意說啊?！?p>　　第二天，照例的訓練日程，高之野提出想要學習新的變化球，被藤井教練無情拒絕，“你現(xiàn)在最速提升了很多，需要先把直球穩(wěn)定下來，再考慮新變化球吧?！?p>　　“好吧——”

　　“被拒絕了？”早川秋明明知道結(jié)論，還要專門問一遍，誰讓高之野這家伙被阻止了還不死心，非要問教練。

　　“不是很明顯嗎?！?p>　　“對了，今天我可能會早點離開，一會兒你和中島君一起練習吧，他剛剛進來球隊，你要好好配合他喲?！?p>　　“好的——總感覺你像是老媽一樣啰嗦?！?p>　　今天的投球練習結(jié)束，高之野和柴崎跑去練習打擊，就看到牛棚那邊聚集了一群人，打擊棚這邊有點冷清。

　　“柴崎君，這是怎么了，他們要去哪里嗎？”高之野聯(lián)想到早川說的，他要早點離開。

　　“啊，前打擊教練前田，你還記得吧?！?p>　　高之野點點頭，就是木下教練回來擔任打擊教練后，一直請長假的教練。

　　“他的妻子前幾天去世了，今天要舉行追悼會了，所以他們就計劃一起前去?！?p>　　“啊，所以我們不用去嗎？”

　　“因為我們和良子女士不怎么熟悉呢，良子女士兩年前也是球隊里的后勤人員，因為癌癥反反復復，后來就一直在醫(yī)院了，那些要去的人，都是那時候就已經(jīng)在隊伍里了，我是初一才過來的，所以沒被叫過去?！?p>　　“癌癥？”高之野一聽到癌癥，后面柴崎絮絮叨叨的話，他就都沒往腦子里去了。

　　癌癥的恐怖高之野非常的清楚，它像是攀附在病人骨髓上的吸血蟲一般，把他們吸得形銷骨立、晝夜不得安寧。

　　在癌癥病房里，他能看到每個人走向死亡的過程，先是不接受，感覺到自己和真實世界割裂了，然后是去其他醫(yī)院，做各種診斷，希望自己是誤診的，當確定自己是癌癥后，就會沉入深深地恐懼中，最終慢慢接受，在不斷接受新療法的過程中，消耗著他們的金錢，也消耗著他們對生的希望，最后在某一天，音容笑貌被世界擦去。

　　8號床不敢接受自己的疾病，也有些癡呆，整天吵吵著要出院，姥爺?shù)拇参缓?號就隔了一個簾子，某一天高之野下學后，來到姥爺?shù)牟》浚涂吹嚼褷斚袷莻€小孩子，一看到高之野就留下淚來，“高野，姥爺不知早晚，也要就這么死掉了。”

　　他干枯的手抓著高之野，顫抖傳了過來，慌慌張張的一邊用衛(wèi)生紙擦著眼淚，一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著：“昨天8號床叫痛叫了好久，把我們吵得睡不著覺。。。。按鈴，高護士給他打了一針止痛針，可是沒用，他安靜了一會兒，就又叫痛。。。。他的兒子在外面睡得打呼嚕，我也這么睡著了，誰知道早上他就睜著眼走了，他是生生叫了一夜痛死的。”

　　高之野當時還沒經(jīng)歷過什么事，只是覺得一股酸澀涌上胸膛，兩只手一并緊緊握住姥爺?shù)氖?，不知再過多久，這雙手就再也握不到了，想到這里，爺孫倆一起抱頭哭泣，直到被后來送飯的沈晴叫停。

　　“爸，你還是黨員呢，明天你學校里的領導要慰問你，你就這幅樣子接待人家？”沈晴怎么會不難過，可她現(xiàn)在哪兒有時間哭啊，都說獨木難支，可她現(xiàn)在就是挨也要挨過去。

　　姥爺趕緊擦干眼淚，像是個小學生一樣，被沈晴擺弄，把睡衣?lián)Q下來。

　　然后沒過多久，這個病房里就相繼去了好幾個，沈晴把姥爺換去了另一個病房，還是打聽了的，那張病床的上任病人是手術成功出院的，不是去世的，但也沒能阻止什么，過了幾個月，姥爺就再也不會動了。

　　高之野想著葬禮上，被裝進冰棺里的姥爺，有些難以抑制的濕了眼眶。

　　“高君。。?！辈衿榭吹礁咧斑@幅樣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說話。

　　此時高之野反而開口：“柴崎君，今天麻煩你和別人一起吧，我也要去追悼會?！?p>　　“好的。。?！辈衿榭锤咧巴Ｅ锬侨喝四沁呑呷?，立馬就和朗致說了。

　　“謝謝，那我也去吧?！崩手铝ⅠR放下球棒，跟上那群已經(jīng)往準備室走的人。

　　朗致隱約記得，高之野的姥爺也是癌癥去世的。

　　“追悼會在哪里舉行？我也一起去。”朗致湊到早川秋的旁邊，看著那個陷入自己世界的高之野，沒敢上前。

　　“你也去嗎？在神奈川那邊，你的校服呢，不能穿著訓練服去?！?p>　　神奈川離西東京還是很近的，等兄弟兩人回來時，也不到9點。

　　“麻煩你了，朗致，也許是因為他姥爺?shù)募扇站鸵搅??！鄙蚯缑嗣念^，“高野過兩天就好了，不用太擔心?！?p>　　但是朗致覺得，大人們說得太過輕描淡寫，于是這天晚上，他偷偷溜進爸媽的房間，拿了佐佐木先生的手機，給學校和俱樂部那邊都發(fā)了請假的短信，又毀尸滅跡。

　　第二天早上，兩人正常吃飯、背書包去上學，走到車站附近，朗致拉住高之野：“喂，我們今天曠課吧?！?p>　　高之野沒什么精神的說：“要去哪里？”

　　“去群馬吧，我奶奶做的茶泡飯非常好吃。”

　　“哈？”高之野不明白這個孩子整天在想些什么，敢情昨天一晚上的察言觀色和苦思冥想，他就想了個這個？

　　“去吧，坐新干線就到了，2個小時?！?p>　　高之野腦袋昏昏沉沉的，一上車就睡著了，朗致無聊的看著迅速略過的風景，心里想著昨天晚上沈晴和他促膝長談的東西，不一會兒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被人搖醒：“兩位乘客，終點站到了，你們是到這站嗎？”

　　朗致擦了擦口水，迷糊的眼睛瞬間睜大：“完了，現(xiàn)在幾點了，我們要到高崎下車，轉(zhuǎn)上越線去群馬?！?p>　　高之野沒有看那個手忙腳亂的家伙，伸了個懶腰，拉著朗致下車，買了下一趟回去的車票，下一輛車要半個小時后，大概下午一點能到高崎站。

　　“你餓了嗎？”兩人的眼光都被特產(chǎn)吸引了。

　　“我沒錢。”朗致老實回復，他的零用錢都用來買手辦了。

　　“我請你?！庇谑莾扇速I了東西，安靜的吃完，車站里充斥著各種聲音，來往行人的交談、車站廣播的聲音、列車到站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高之野感覺到一絲寧靜。

　　在高崎站，他們又買了兩份便當，在車里吃完了，等到下了新干線，又要轉(zhuǎn)公交才能到朗致的爺爺奶奶所在的鄉(xiāng)下。

　　路過的風景逐漸從高樓大廈，變成一片平房，又變成兩邊的田地，因為即將入冬，兩邊的田地都光禿禿的，讓人看了也沒什么精神。

　　“馬上到了，你看前面那個亮著燈的屋子就是我爺爺奶奶住的地方。”

　　但是高之野停下了腳步：“朗致，我們回去吧?！?p>　　“誒？可是馬上就到了啊，我還想讓你嘗嘗我奶奶的茶泡飯呢?！?p>　　“好啊，但是等新年吧，你的爺爺奶奶是和你姑姑一起住的吧，我們沒有和他們打招呼就直接過去不太好。”朗致還想說什么，就被高之野按了按頭，力道很輕：“就這樣吧，朗致，今天你帶我逛了一天，我已經(jīng)好多了，現(xiàn)在還是回去吧?！?p>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