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敞開心扉

　　“好，我聽你的。”

　　周桑冷靜下來。

　　良久，比秋突然開口。

　　“我元旦想出去玩幾天，你陪我好不好?！?p>　　周桑輕撫她細(xì)軟的發(fā)梢：“當(dāng)然可以，那去哪里?！?p>　　比秋沉吟了片刻說再想想。

　　最后的地點(diǎn)確定在城市邊陲的一座小山。山不高，但看網(wǎng)上評價風(fēng)景還算秀麗。

　　那地方離住的地方還挺遠(yuǎn)，算上大巴和地鐵，單程就要接近2個小時的路程。

　　按照周桑的設(shè)想，假期早上都很能睡，最早也得9點(diǎn)多出門，到地方差不多中午了，吃個飯爬山，慢慢悠悠的晃到傍晚下山。

　　再吃個晚飯，就天色已晚，加上身疲腳乏，難免不想再經(jīng)歷回程2個小時的顛簸，于是上班時間，想到這，躲在電腦屏幕后面的周桑緊張而又興奮地打開美團(tuán)，點(diǎn)擊酒…

　　突然，手機(jī)振動起來，嚇得他差點(diǎn)沒拿住。仔細(xì)一看，竟然是比秋打來的，這倒真是少見，周桑瞄了瞄，上司并沒有來巡視，趕緊接通了電話。

　　“我今天加班，在網(wǎng)上買了兩套帳篷和睡袋送到門口了，你下班幫我拿回去?！?p>　　整通電話周桑只說了一個字：“嗯?！?p>　　千算萬算，沒算到她要在山上露營，睡帳篷！還是兩個帳篷！

　　周桑晚上回來，一眼就看見兩個碩大的箱子死乞白賴得蹲守在家門口，箱子上赫然印著的四個大字“雙人帳篷”亮瞎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曾經(jīng)以為比秋和自己雖然戀人未滿，但也只差一層窗戶紙。

　　可這兩頂雙人帳蓬突然讓周桑意識到面前還有一堵墻。

　　回憶起和比秋的點(diǎn)滴，周桑也發(fā)現(xiàn)除了在家里膩歪一點(diǎn)，一旦出門之后，比秋就會蒙上一層距離感，滿眼都透著成熟，獨(dú)立和知性。

　　從來不會讓他幫忙拎包，買東西從不讓他付錢，一起吃飯周桑付錢了以后，她也一定請回來，還口口聲聲說你剛開始工作，讓姐姐罩著你。

　　除了這些，讓周桑這種鋼鐵直男有點(diǎn)受不了的是，比秋經(jīng)常說他可愛什么的。

　　更讓他受不了的是，當(dāng)時心里竟然還有些開心。現(xiàn)在想想，也許在比秋眼里，他只算一個不太成熟的弟弟，雖然有過唇齒之親，但也只是在這個私密空間下的感情放縱。

　　在平時生活里，比秋對他沒有依賴，沒有崇拜，而周桑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鬼知道這種毒雞湯是誰熬出來的，如果不是一直被拒絕，誰會沒事做一直要告白，心煩意亂夾雜著患得患失的感覺可不怎么好受。

　　微寒的冬夜里，周桑竟然燥的有些悶熱，打開冰箱，拉開一罐啤酒，溢出的泡沫濺了一手。

　　他突然覺得和比秋不穩(wěn)固的感情基礎(chǔ)就像沒拿穩(wěn)的啤酒瓶，拉開瓶蓋，不安分的泡沫肆意噴涌，等泡沫散去，酒卻已所剩無幾。

　　周桑猛灌了一口，心里怎么都平靜不下來。

　　比秋回來的很晚，但周桑的心情還遠(yuǎn)沒有恢復(fù)平靜。

　　聽著高跟鞋啪嗒啪嗒的聲音在樓梯上越來越近，周桑一個猛子從床上跳起來，端起水杯去餐廳接水。

　　房門被鑰匙打開的那一刻，周?！皠偳伞背霈F(xiàn)在比秋面前，不顧她一臉疲憊，瞥了瞥地上兩個箱子，拋出醞釀許久的爛笑話：“上了山也要住兩房，你這生活水準(zhǔn)挺高啊?！?p>　　果然，比秋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笑話。

　　她脫下高跟鞋，踢了一腳地上的箱子說“沒想到還挺重，兩房是不可能了，肯定只能帶兩個帳篷上山，買兩個是因為淘寶店有滿減，買兩個剛好可以減100。”

　　比秋說那些老板都很雞賊，工作很不順，諸如此類的話周桑都沒聽進(jìn)去，只有“滿減”兩個字在他腦海回蕩。

　　這一波周桑是服的，服女人，精打細(xì)算，服老板，讓利于民。

　　不多說，一夜好夢。

　　工作越來越忙，元旦也遠(yuǎn)比想象的來的要快。因為晚上要在山上露營，所以那天幾乎睡到中午，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周桑知道，又是一個晴天。

　　出發(fā)的時候陽光很足，周桑還是謹(jǐn)慎地穿上了厚外套，比秋背著零食和水，他背著帳篷睡袋三件套。

　　在大巴車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比秋坐在里面，大巴車的窗戶很大很干凈，沿途的風(fēng)景一覽無遺。

　　比秋的眼里仿佛有了光，那束光照在她發(fā)光的發(fā)絲和臉頰的絨毛上，此刻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周桑和她說話的時候忍不住一直看著她，心里也莫名地開心起來。

　　比秋：“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

　　周桑只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看?！?p>　　“不行，我也要看你?！?p>　　周桑倒是淡然：“沒事，畢竟你長的比我好看，互相看也是更養(yǎng)我的眼，不虧。”

　　比秋撲哧笑了：“好像還挺有道理?！?p>　　說著她把頭別向窗外，看起風(fēng)景，但眼里的那一絲介乎得意和羞赧之間的神色，周桑沒有錯過。

　　在相聲里，逗的精髓在于捧，和女人，同樣如此。

　　上山途中風(fēng)景沒什么可以圈點(diǎn)的地方，畢竟不是什么名山勝水。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有打有鬧，感覺比秋一句簡單的話，一個普通的動作都有著十足的魔力，讓周桑感到幸福，甚至?xí)幸唤z甜甜的東西在心尖兒上溢出來，樂在其中。

　　尤其出乎意料的是，在這天高地闊的山林之間，比秋身上那股“皮”勁兒好像得到了最充分的釋放，各種奇奇怪怪的拍照姿勢就不說了。

　　上山前水帶少了，好不容易在路邊買了3根黃瓜，比秋搶過去一路小跑，要周桑去追她，雖然當(dāng)年費(fèi)玉清的“嘿嘿嘿”還沒火，但周桑還是很賣力的追。

　　節(jié)日里山上人本來就不少，周桑還背著個碩大的帳篷包，可謂是邁著流星大步見縫插針，正好走到一小段下行山路，周桑更是三步并作兩步，眼瞅著就要夠著比秋了，又突然踢到石階上一塊突出的老樹根，一個趔趄往前沖了幾步，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金屬桿，想穩(wěn)住身形，沒想到人是站穩(wěn)了，桿子卻倒了，與此而來的是幾聲驚呼和叫罵。

　　周桑抓到的是一個簡易茶水棚的支撐桿，經(jīng)他這么連人帶帳篷的一沖，棚子直接塌了半邊，老板的數(shù)落和茶客的埋怨是少不了的，還賠了幾張紅票。

　　賠完錢比秋又拉著他給老板賠了不是，才重新上路。經(jīng)此一役多少有些傷了元?dú)?，爬山也不得勁了，天氣也似乎有些陰了起來?p>　　好在山頂已經(jīng)不遠(yuǎn)，他們慢慢悠悠，走走停停，半個多小時也爬到了山頂。

　　這里沒有眾覽群山的勝景，也沒有登凌絕頂?shù)那榫w，只有一個二十多平米見方的小平臺，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像這種不出名的小景點(diǎn)，想來也不會有外地人專程前來，再加上源源不斷的有人爬到山頂，平臺上的人都匆忙地擺著拍照的姿勢，匆忙地掃視山巔無可圈點(diǎn)的風(fēng)景，匆忙地趕赴下山的歸途。

　　好像有一種無形的規(guī)則，讓看似混亂擁擠的人流緩慢但有序得移動。一批又一批的游客恍恍惚惚地來到這里，一批又一批的人滿心歡喜又麻木的離去。

　　周桑和比秋不著急下山，找了個角落站著，山上風(fēng)有些大，微出了點(diǎn)汗吹著倒是很舒服。

　　比秋一手扶著石欄桿，一手把頭發(fā)攬到到耳后，她胸前起伏，好像要把整個山間的空氣都吸進(jìn)肺里。

　　周桑把帳篷包倚著欄桿，稍微卸下些力，望著一旁身條筆挺的小林，不禁出神，在一個又一個比秋生命中的過客里，他懷揣著整個春天而來，不知會心藏怎樣的情緒離去。

　　恍惚間周桑聽到比秋在叫自己，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遠(yuǎn)方，是連綿的群山，陰陰的天穹下，線條柔和的群山看不清山石棱角。

　　眼前的景象猶如一幅灰底藍(lán)墨的山水畫，顏色均勻淡雅，確有一番韻味。

　　“以辛的父親年輕時候曾師從某老畫家，天份也好，是師兄弟幾個里最討師傅喜歡的，后來為了賺錢棄畫從商，搞起了服裝批發(fā)。他父親的服裝生意一直小打小鬧，經(jīng)年累月下來也沒搞出什么名堂，但曾經(jīng)堅持下來的師兄弟卻己在圈內(nèi)站穩(wěn)了腳跟，任職省、市書畫家協(xié)會不說，開培訓(xùn)班也都賺得盆滿缽滿?！?p>　　比秋突然說道：“老頭子脾氣倔，放棄了就絕不愿從頭再來，倒是把這些年對畫畫末了的情愿都寄托在以辛身上，從小就教他畫畫。以辛雖然興致缺缺，但也學(xué)了點(diǎn)皮毛?？衫项^子沒想到，到了中學(xué)，以辛在紋身店找到了興趣，依著一手畫畫的功底在大哥們身上弄出不少杰作，也混出了點(diǎn)名頭，雖然不至于當(dāng)混混，但多多少少沾染了些流氣，老頭子知道后氣的把他打了整整一個晚上，紋身肯定是不讓再碰了，畫畫的事當(dāng)然也沒提過?！?p>　　比秋點(diǎn)燃了一支女士香煙，吐出一口煙霧：“如果你能掐滅燃燒到一半的我就好了。”

　　周桑無言。

　　點(diǎn)燃的那一支煙就像是在燒她自己，一半是過去的，一半是正在不停燃燒成灰的。

　　“高中那會以辛成績不好，雖然人長得帥有很多女生議論，但我對他一直都不太感冒，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在一張分?jǐn)?shù)慘不忍睹的試卷上隨手勾勒出一副山水圖，忍不住上去聊了幾句，才知道了他和他父親的故事。后來每次試卷發(fā)下來以辛都會畫點(diǎn)什么送給我，在這種猛烈的文藝炮彈轟炸下，我心里的防線瞬間被擊潰了。在一起之后，以辛瞞著老頭子把我的剪影輪廓紋在自己的胸口上，還指著胸口告訴我，希望我永遠(yuǎn)住在這里，守護(hù)他的心。”

　　不過比秋說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一次看到的那幅山水圖。

　　比秋指向遠(yuǎn)方的群山說：“就和我們現(xiàn)在眼前的一樣?！?p>　　這是周桑第二次聽她談起她和柏以辛的故事，心情有些復(fù)雜，本打算帶著比秋遠(yuǎn)離城市，遠(yuǎn)離喧器，遠(yuǎn)離曾經(jīng)讓她心痛的地方，但回憶就像一條狗，嗅著蹤跡摸上山來，找到比秋，跑到她的腦子里吠哮不寧。

　　周桑想說些什么，以表示對這段故事的回應(yīng)，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就變成了：“我的高中真是喂了狗，那小子當(dāng)年撩妹套路就這么深，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女友剪影胸上紋，掌聲送給社會人。”

　　比秋咧嘴笑笑：“不管他之前說過什么，做過什么，我和他的故事早在之前那個夜晚就劃上了句號?！?p>　　是啊，就像碎裂的鏡子，永遠(yuǎn)無法修復(fù)分毫。

　　望著比秋滿目的水墨山色，周桑不置可否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即便是在南方的冬天，太陽落的也很早，說話間山頂?shù)钠脚_上就只剩下寥寥數(shù)人，大部分登山的游客都趁著天還沒完全暗下來趕緊踏上歸程。

　　周桑也不想在柏以辛的話題上繼續(xù)停留，拉著比秋尋找起晚上合適的露營地點(diǎn)。

　　本以為很容易找到的露營地足足讓他兩找了一個多鐘頭，其實要求也不高，但沿途的路上整塊平地很少，而且要么臨近懸崖，要么四周毫無遮掩，想想晚上的刺骨寒風(fēng)就渾身打顫。

　　比秋的體力也快到了極限，到后來基本是被周桑拖著胳膊往前走。

　　終于，在天黑之前，兩人破罐子破摔，沿著一條沒有石階的小路走進(jìn)去，穿過一個拱出來的天然石洞，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