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追擊楚軍于固陵及陳,卻沒能徹底消滅項羽率領的楚軍。漢王派出的使者郎將杜得臣一路顛簸,卻不敢耽擱半日,終于來到齊都臨淄。此時已是漢五年冬月下旬,齊地已經(jīng)寒冷難耐。
時近黃昏,杜得臣一行只好先下榻于客舍,明日去王宮上書。本來杜得臣曾為曹參部屬,又與齊將軍陳武頗有舊誼。要在平時出使,早就先去私下拜見訪問二位,可此行干系重大,想起張良叮囑,杜得臣只好呆在館舍,待明日見過齊王后再說。
聽說漢使杜得臣來招兵,蒯徹立即前來王宮見韓信。
卻說身處臨淄齊王宮里的韓信,自從項聲來訪后,就一直焦頭亂額。因為頭腦中未來的智識,讓韓信清楚的知道項羽大軍正走向窮途末路,項聲能不能及時見到項羽,項羽聽不聽勸,是否果斷北上,還有會不會泄露密約,等等,都存在變數(shù)。見蒯徹前來,韓信急忙與他進密室謀劃。
“漢王招兵,當如何應對?”韓信想先聽聽蒯徹的想法。
“時至不行,反受其殃。大王決不可出兵助漢!否則項王身死,大王遭殃?!边@觀點蒯徹已經(jīng)說了無數(shù)次。前面所有的密謀,都是為了這個抉擇。
肯定不能自己帶兵去會漢王,否則,去時帶領浩浩蕩蕩大軍的齊王,然后就變成光桿司令的楚王,最后就成為郁郁寡歡的淮陰侯。此去就是永別,別了齊王宮,別了齊地。從后韓信到來,這些過程就反復刺激著韓信的神經(jīng)。但身為漢王的下屬,雖然送走了大將印綬,可表面上還沒有分家,臣屬們心里也覺得還是漢臣。而且漢丞相曹參一直在處理齊國的公務,是齊國真正的丞相,比齊王韓信還了解齊國。想到這些,韓信自言自語道:“曹參為漢相,奈何?”
思考片刻,蒯徹突然開心大笑起來。蒯生一定有主意了,韓信也跟著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后急不可耐地催促蒯徹說出來。
“遣曹參領兵先行。大王假意集合人馬,而實不行?!必釓卣f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善,善哉!”韓信一拍幾案,長舒了一口氣,隨即爽朗地大笑起來。
“先遣曹參,再支開傅寬,則中策可行。”蒯徹說完,忍不住跳起來,開始用衣袖擦眼角,那里不知不覺已經(jīng)有了淚水。
“蒯君一言定齊!”韓信忍不住贊嘆。為了活著,為了心里的公平,韓信只能帶領齊國走上歷史舞臺,與天下諸侯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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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已定,韓信心情大好。為了明日接待漢使,韓信還是特意早早睡下。
可睡到半夜,韓信還是驚醒了。原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計劃好,想不到此時依然心緒不寧。幾番輾轉反側,卻還是睡不著,韓信索性起床。
此時才剛剛頭遍雞叫,宮里靜悄悄。
韓信下榻穿衣的聲響,驚動了門外值守的宮人。兩宮女急忙掌燈進來,伺候齊王梳妝與洗面。懶得啰嗦,韓信自顧自前往便殿,悶頭思慮著在大殿上如何言語。
宮女們知道大王近來煩躁不安,識趣地在門外候著。
不知不覺已到卯時,韓信隨宮人進入大殿。曹參,治國理政井井有條,齊國這半年郡縣要事,基本都是他處理的,傅寬就是擺設。可惜,只能先請君離開了,韓信內心不斷嘆息。
丞相,諸大夫與將軍早就依次進殿,等候齊王來臨。禮畢,韓信端坐殿中,漢右丞相曹參與齊丞相傅寬分坐兩側的首座上。
大臣們奏報完畢,漢使郎將杜得臣進殿。
見禮后,杜得臣正式請求;“奉漢王令請齊王出兵相助!”隨即奉上漢王書。大臣們交頭接耳,有人小聲說“楚不久矣?!?p> 韓信扯開封印,仔細看漢王來書。
書中漢王約定滅楚后,陳以東盡屬齊王韓信。若非后韓信意念穿越而來,韓信一定會大喜過望,馬上答應揮兵南下。那就正好中張良劉邦的計了。
放下漢王書,韓信內心平靜如水,該內容韓信不知默念過多少次。
“漢王被困危急,可否請曹丞相先率五千士卒隨漢使前往救援。待糧草齊備,本王自率大軍前去擊楚,不知諸君意下如何?”
早有人私下報告了曹參,漢王遣使召兵。按常理,自然是齊王率大軍援漢,曹參昨夜就思考該誰留鎮(zhèn)齊地的事情,正打算私下和韓信探討。冷不防大殿之上韓信讓自己先出馬,曹參急得有點語無倫次,“在下。。。”
“曹丞相率軍先行,示大王對漢王的赤膽忠心,臣亦竊以為如此甚好。”齊丞相傅寬首先贊同。傅寬沒有什么心機,當然沒有思考前因后果,習慣性地贊同齊王的話。
“大王英明!”御史大夫東門無知也附和,他的職位可是韓信力排眾議給安排的。
眾臣一看重臣都表態(tài)了,自然一致附和。而且每到出戰(zhàn)大事,大將軍的統(tǒng)籌有若神明,眾臣下早就折服。
“那就先辛苦曹丞相,各府寺必速速準備配合!”韓信順勢下令,想讓曹參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大王尚須考慮誰留守齊地,參頗有考慮。”雖然對韓信點將大吃一驚,曹參還是以為韓信會按原計劃率大軍援漢,很擔心齊地無得力干將鎮(zhèn)守。
“曹丞相還須準備行裝,安置家眷。至于留守之事,孤將和群臣再議,”韓信不想節(jié)外生枝,免得曹參起疑心。
“曹丞相盡管放心,臣等和大王自會計議!”傅寬哪知韓信的深意,也不懂曹參的擔心。當然他只以為韓信急著為漢王解圍,不意其它。
“丞相府速上各郡戶口糧備,供本王定奪。”韓信又鄭重其事地讓傅寬準備資料。
“遵命!”傅寬滿口應承。
打仗而已,有先有后,眾臣不作他想。齊王已經(jīng)定了,好像也很合理,沒有人提出異議。
大事已定,韓信假裝很輕松地離開大殿。才到帷幄后面,韓信連聲嘆氣,我也不想這樣費盡心機啊,也不想如此打發(fā)曹參。
曹參無奈起身,怏怏不樂地出了齊王宮殿。韓信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大將軍了。人家以齊王身份讓自己領兵援漢王,自己本是就是漢丞相,又是將軍,能說什么???雖然從蒯徹受重用開始,曹參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出所以然。
將軍孔藂,高邑與費寧等一眾老將跟出來,想聽聽曹參看法,看是不是齊王私下早就和曹丞相計議過。
“事出突然,大將軍事前不曾告知,”曹參搖搖頭,話也不便多說。戰(zhàn)場上韓信常常臨機應變,突然安排,曹參可以理解。這次畢竟不在戰(zhàn)場,確實有點突然,但身為主將,在眾將面前私自表達對齊王的不滿,卻不是曹參的作風。注重證據(jù),行事謹慎,說話小心,是獄掾基本的職業(yè)素養(yǎng),也是曹參性格使然。
“要不我代替丞相為先鋒,留下丞相與齊王好慢慢計議,”費寧現(xiàn)在才覺得有點不妥,但又說不出個中緣由??姿q等也一起附和。
傅寬,陳武與漢使出宮后看大家都聚集在這里,也走過來。
曹參一看不好,傅寬口無遮攔。眾人再這么議論下去,傅寬不定說出什么話來。傳到韓信耳朵中,對眾人都不好,畢竟這屬于背后議論。
傅寬的吆喝,曹參假裝沒有聽見。
“諸君美意,在下心領了,但軍令在身,曹參不敢違逆!”曹參對眾人一揖,轉身上自己的車,獨自回邸。曹參怎么會和眾將一般見識,授人以柄呢?若同意費寧的計議,漢王早晚知曉,會對我曹參怎么想?于公而言,我為大將軍部下,為將豈可違軍令?雖然這大將軍印綬早還給漢王了,但這種臣屬關系還在。
“丞相順遂!”一看曹參不想逗留,眾將一邊躬身致意,一邊道別。
曹參回府馬上召集主簿,長史,司馬,讓他們分頭布置,務必明日午時準點在北軍營盤集中。再匆忙和夫人與家令交代,讓準備衣物用具。曹參自己則去研究行軍路線。,就徑直往軍營而去。
魏寧被公孫辛遣使送回臨淄后,就一直在兵營待命。這次正好就跟隨曹參人馬一齊南下。
杜得臣私下問傅寬,陳武大將軍印綬的事,兩人莫名其妙,“不是已經(jīng)還漢王了嗎?”
“漢王拒絕,齊使又帶回,君等不知?”杜得臣一臉不解。
“使者去而不回!”傅寬這才想起來,幾乎都忘記這碼事了。主要是齊王左右負責,哪知會是如此?傅寬答應會找韓信打聽打聽,看如何處理此事。
次日午時,出征的兵馬在校場集結完畢。曹參披鎧掛甲,喝了郎中令鮑豹代韓信送來的壯行酒,就登上戰(zhàn)車上傳令出發(fā)。鼓聲響起,旌旗招展,五千士卒立即開拔。漢使杜得臣也一同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