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嬰帶領(lǐng)人馬趟過洨水，打算在垓下北五里處設(shè)伏。另一路人馬也去垓下東面河岸設(shè)伏。
平坦的田野中如何截擊騎兵，當(dāng)然是挖溝設(shè)塹。灌嬰一直就是車騎將軍，一受命就知道該怎么辦。特意從隨軍器械中，找出鍬鏟等用具讓士卒帶上。
因為騎兵很容易突破，所以整個陣線設(shè)置約五里長，兩頭與河水相接。找好位置后，就安排士卒沿線挖溝。因為鍬鏟等不夠，只好讓士卒分組輪換挖溝，挖出的土就壘在北面，成為一道坎。估計黎明前就可以完成，那樣楚騎飛馬奔過來就陷進溝里，漢卒用戈戟矛配合弓弩就可以對付。
為了不驚動楚軍，灌嬰下令不許用燭火，靠黑暗中摸索和感覺。好在眾人也習(xí)慣夜色，所以并不耽誤干活。偶爾才有司馬摸黑過來詢問督促。
一個時辰后，季布帶領(lǐng)楚先頭騎兵離開垓下，徑直往北面而來。斥候早告訴季布挖溝人的方位，故半里開外，季布就帶領(lǐng)近百個親兵一齊下馬，手執(zhí)戈矛或者劍，悄然接近正在挖溝的漢士卒。
“嘣！”“呵！”挖土的聲響交織著人們喘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季布手持寶劍，部下執(zhí)戈戟，弓著腰慢慢靠近傳來聲響的地方。
漢士卒有的累了在地上休息，有的在挖土，根本沒有劍戟在手。而且士卒們也不許大聲喧嘩，根本沒有料到會有敵軍突然出現(xiàn)。
溝邊的黑影就是敵人，季布躍起，一劍致命。
“??！”“何人？”伴隨一聲聲的短暫的慘叫和驚呼，好幾組的漢士卒就毫無防備地身死溝坎邊。然后季布等就順著溝沿殺向兩側(cè)漢士卒，夜色反而成了他們的保護傘。
軍令早就警告不得大聲喧嘩，漢士卒面對突然殺來的黑影，不敢高喊，只能舉鍬等抵抗。兩三個回合，就被楚士卒殺死。
片刻功夫，一里內(nèi)的漢軍要么被殺，要么發(fā)現(xiàn)情況異常借著夜色逃跑了。季布就領(lǐng)那百人在溝坎兩邊警戒，讓后續(xù)的楚士卒趕緊用漢軍留下的鍬鏟將土填平，形成車馬可通過的平地。同時派人通知后面，敵軍已消滅，大軍快快前行。
楚軍隨即在溝坎邊點亮了一個火把，這樣人馬可以快速通過。
馬跟馬，緊張有序，楚軍連綿不絕地跨過溝坎處。只是輜重車有些難行，前后的士卒只好下馬，摸黑找些野草秸稈塞到車輪下。好在沒有下雨，地也不泥濘，車都能推過去。
有漢軍司馬發(fā)現(xiàn)有人點亮火把，急忙過來制止。還來不及問話，就被埋伏在溝里的季布躍起一劍，正中胸膛。而遠處的漢軍士卒要么累倒休息，要么專心挖土，根本沒有聽到異響，導(dǎo)致半個時辰內(nèi)灌嬰無從知曉。
馬蹄得得，難免偶爾嘶鳴，楚大軍的行動終于驚動了遠處的漢吏卒。有位謹慎的什長讓部屬穿上盔甲自守，自己去報司馬。膽大的士卒們突然意識到機會難得，很多干脆摸黑逃跑。
接到什長等的報告，漢軍左校終于發(fā)覺不妙，糾集五百士卒，點起火把，向楚軍殺來。
哪知楚軍反應(yīng)更快，步騎呼嘯著沖殺而來。剛一接觸，眾多漢士卒扭頭就跑，逃進黑暗中。跑得慢的，瞬間就成楚軍刀下之鬼。只片刻，漢軍不戰(zhàn)而敗。
左校死里逃生，急忙跑回去報告灌嬰。待灌嬰知道有兵馬突破防線北去，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以后。
灌嬰知道大勢不好，召集千騎火速趕來。可還是晚了一步，楚軍大部已經(jīng)過去。這還了得！灌嬰立即帶領(lǐng)騎兵發(fā)起沖鋒，結(jié)果季布早就嚴陣以待，率千騎呈雁陣反殺過來。漢騎匆忙而來，倉猝迎戰(zhàn)，混戰(zhàn)中明顯處于下風(fēng)。
楚軍風(fēng)馳電掣，漢騎紛紛落馬。只片刻，灌嬰就知道無力回天，只好鳴金，并差人去報漢王。好夢成空，灌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楚軍北去的背影。
東方欲曉，天微明，一彎殘月掛東南。
周圍的哭喊哀嚎一下將灌嬰拉回眼前，那些田野里死傷的士卒。這才分派人馬，尋找救治受傷士卒。待清點完人馬，灌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士卒死傷千人，看著挖了一半的溝塹，心中五味雜呈。長嘆一聲，干脆領(lǐng)兵直接南行列陣，同時等待漢王的命令。
平明，劉邦焦急地率諸將趕到灌嬰處。曠野中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條車馬行過的路徑，從垓下大營延申出來，直到北邊大路。在沿灌嬰人馬挖的溝坎處，留下三四十具漢軍尸體。四周田野上則散落死傷的馬匹與漢營死亡騎兵。
說好的早晨出發(fā)，奈何成夜半而去？劉賈兵營昨夜還有敵軍騷擾，又是為何？劉邦心里納悶。
聽灌嬰說最后離開的是季布，張良內(nèi)心清楚，項羽這次又死里逃生了。楚漢間的較量，遠遠沒有結(jié)束，反倒是漢軍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張良只能心里暗暗叫苦，卻不能說出口。
離去的是不是項王呢？眾人都在心里問。無人說話，刺骨的北風(fēng)好像穿透了戰(zhàn)袍，直入眾人心里。
管他誰，不能讓他們逃跑。惱怒的劉邦不想猜謎，直接命令灌嬰將五萬士卒，其中三萬車騎兵，追擊逃跑的楚軍。自己則指揮剩下的十幾萬人馬圍攻垓下。
半個時辰后，漢諸將勒兵涌向垓下，四丈寬的護城河擋住了去路。護城河對面，就是新起的楚軍垓下城堡，巍然聳立在眼前。
天冷，水寒。士兵們習(xí)慣性地捂緊衣甲，縮起脖頸，膽怯地看著河水。漢軍諸將只好先退兵，從營地運來木頭，讓匠人就地制折疊式飛橋與云梯。同時吩咐部屬，整理車騎，安排養(yǎng)卒備食。
午時，一通鼓響，漢軍返回護城河，從三面向垓下楚營壘進攻。
箭雨齊齊飛向垓下城頭，漢軍的一條條簡易木板橋乘機搭到了護城河對岸。
一捆茅草準確地落在木板橋頭，隨后一支火箭鉆進來，瞬間火苗串起。又一捆蘆葦落在橋頭，煙霧一下就淹沒了木橋。另一端的漢軍見狀，持盾戟欲奔過來撲滅。但躲得了飛來的箭鏃，也躲不過從天而降的石頭。一番爭奪，漢軍的木橋盡毀，卻沒有絲毫進展，反而死傷百人。
督戰(zhàn)的司馬們聲竭力撕的叫喊，拿著劍抵住士卒的后背，逼迫部下前進。漢士卒內(nèi)心畏懼，拼命躑躅于護城河邊。無奈踏上半截木橋，也是裝瘋賣傻，漢將軍們惱怒于后，卻無可奈何。
站在將車上的劉邦看得明白，可是實在咽不下心中的惡氣?！肮ハ鲁I！屠之！”劉邦不停下令，咆哮著強令將士繼續(xù)進攻。
盧綰等將軍們一合計，只好硬攻。士卒們形成一字長隊，跳下護城河。趟著冰冷的河水，向城墻靠近。一下就有二十多個這樣的隊伍出現(xiàn)在護城河中。
水冷刺骨。漢士卒們顫抖著趟過河，手舉盾牌護身。好不容易爬上岸，頭上的瀑布似的涼水從天而降。一下子全身冷得牙齒打架，根本不能攻擊城墻上的楚軍。越過護城河的漢兵更像待宰的羔羊，只能用盾牌時時護全自己，否則一個疏忽就有性命之憂。
墻頭的楚軍居高臨下，瞅準機會一箭或一塊石頭就能置漢兵于死地。楚軍以逸待勞，靈活機動，攻城的漢軍形不成威脅。
日暮，漢軍已死千人，傷病萬人，垓下楚軍營壘仍然紋絲不動，安如泰山。
“明日備云車，破垓下，屠之！”劉邦喊累了，嘶啞著嗓子對垂頭喪氣的諸將大喝。
“大王息怒，明日似雨，宜且休兵！”張良知道不能明著阻止，就找借口，先勸下劉邦再說。
陳平馬上會意，打圓場，“先生所言極是。楚軍已是甕中之鱉，破之必矣，又豈在一二日乎？”
“楚營內(nèi)無糧草，外無援兵，我軍何急于旦暮之功！”曹參知道火候已到，就拉著劉邦下臺階。
“如此，圍之可矣。明日休兵！”劉邦生氣這楚兵眼看就滅亡了，還殺損如此多漢士卒。經(jīng)眾人這么一說，大王的威信和面子都有了，再說自己也身心俱疲，也就同意眾人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