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神閣會議

　　新生考核結(jié)束的那一天。

　　史萊克學院，海神島。

　　這是一座位于校內(nèi)人工湖泊海神湖中心的島嶼，其上樹林蔥郁，設(shè)施星羅棋布，常年作為外院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存在，對于絕大多數(shù)史萊克學生來說，除了欣賞湖景美色以外，并沒有什么作用。

　　內(nèi)院的學生對這座島嶼可能要熟悉一點，因為內(nèi)院許多重要的活動都是在海神島上舉辦的，不止如此，海神島上還有著史萊克的機密圖書館，供奉堂，以及最重要的，被稱為史萊克學院其象征與靈魂的“海神閣”。

　　雖然外表看上去，這掛著“海神閣”牌匾的建筑只是一棟普通的三層小木樓，但獲許入內(nèi)的人便能瞥見其真貌：足有六層，每層高達十米的金色樓閣，雄偉壯觀，光是看著都能使人心生敬畏，更不用說還要走入其中。

　　此時此刻，這棟“其貌不揚”的建筑內(nèi)部，一場會議正在召開。

　　參加會議的人數(shù)并不多，總共只有十一個人，圍繞著一張樸實卻透出流光的長桌坐成兩排，左右兩邊各五人，最上首還有一個半隱于陰影中的位置，依稀可見一位身形佝僂的老人躺臥在上，姿態(tài)自然隨意，跟此時閣內(nèi)肅穆的氛圍有點格格不入。

　　坐在長桌下首兩側(cè)的，正是先前觀看新生決賽的言少哲和錢多多這兩位院長，他們的身旁還各自坐著一位女子，只是一個坐在最下首，一個位置比錢多多還要靠前一點。顯然便是武魂系與魂導系剩下的兩位院長了。

　　便是這四位領(lǐng)導外院的院長，此刻也只能坐在長桌最下方的區(qū)域，足以證明這場會議的意義之重。

　　可會議的主題卻并不是很嚴肅，至少比不上往屆圍繞著學院生存危機或兩塊大陸交戰(zhàn)之類的議題。不過是關(guān)于一個外院新生的去留問題罷了。

　　白發(fā)凌亂，形容邋遢的玄老一改往日的隨性作風，他就坐在主位左首第一位，神色嚴肅道：

　　“諸位，我還是原來的看法?！?p>　　“那個叫溫蒂的女孩，絕不能留在史萊克學院里?！?p>　　“上一個擁有這種銀色鎧甲武魂的魂師你們應(yīng)該都見過了，就算沒見過，也應(yīng)該聽過‘他’干的種種好事，而那個女孩有八成可能就是‘他’的后代！”

　　“如果真與‘他’有關(guān)系，留在學院里豈不是個隱患！”

　　“我不贊成?！?p>　　玄老話音剛落，一道女聲便于長桌右側(cè)中間的某個位置響起：

　　“玄老，您還是太過激進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溫蒂這個學生和‘他’有關(guān)，您所有關(guān)于其危害性的看法都建立在一個毫無根據(jù)的假設(shè)上，不覺得根本站不住腳嗎？”

　　玄老瞪著這道聲音的主人，低喝一聲：“姬明瀧，有沒有關(guān)系，你心里最清楚?！?p>　　長發(fā)披散、氣質(zhì)溫婉的姬明瀧雖位于右側(cè)中間，但樣貌卻不過二三十歲，看起來比下座的四位院長還要年輕。她抬眼對上玄老的視線：

　　“我說了，目前您所有的判斷都只是猜想，根本沒有實際的證據(jù)，就非得無緣無故地開除一位無辜的新生嗎？”

　　“讓全天下人都看看，所謂的大陸第一學院是怎么被一個小姑娘嚇得舉手無措，只因為她‘像極了’一百年前的那位‘蒼銀斗羅’？”

　　她的聲音平和如初，話語卻鋒芒畢露，讓長桌旁的其余人臉色都短暫變了變，尤其是坐在下首的四位院長。武魂系院長言少哲頓了頓，才敢出言勸說：

　　“姬前輩，玄老此言也是為了學院發(fā)展著想。如果再來一位蒼銀斗羅，那損失絕對是我們擔不起的……”

　　“但為什么要把結(jié)果全建立在損失上？”坐于右首主位的一位老太太輕嘆一聲，“我們史萊克學院就是專門培養(yǎng)怪物的，就算那孩子真是縮小版的蒼銀又怎樣，還怕教不好她嗎？”

　　“就怕她是被蒼銀從小教大的，誰知道那個瘋子會不會來這一出?！毙峡跉夂敛涣羟榈溃叭绻沁@樣，最好一開始就別留下她，寧可認錯，不能放過。”

　　姬明瀧嘴唇半啟，正欲再次反駁，卻突然收住了聲。

　　因為坐在最上首的那位老人慢悠悠地伸出了手，緩緩下壓。他的動作不大，卻讓室內(nèi)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人半躺在他那張靠背高聳的椅子上，嗓音溫和道：

　　“好啦，在座的各位歲數(shù)都不小了，也肯定早就有自己的判斷了，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改變想法的吧？”

　　“那么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我們直接舉手表決吧?！?p>　　他如此直截了當?shù)叵铝酥甘?，而長桌兩旁的各位參會者都沒有半分異議：

　　“是?！?p>　　老人悠悠道：“同意那孩子留下的舉左手，相反則舉右手，棄權(quán)的不舉手，不允許改票。我數(shù)三聲，三、二、一?！?p>　　他的倒數(shù)也沒什么儀式感，很是隨意，不過話音剛落，長桌兩側(cè)幾乎同時舉起了一排手，一眼看過去，竟然沒有棄權(quán)的。

　　老人于是閑適地閉上了眼睛，悠然道：“玄子，點票?！?p>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玄老點點頭，一眼掃去，臉色微微一變：“閣主，您……”

　　只見坐在主位，受眾人恭敬的那位老人竟然也舉起了如枯柴般干瘦的手，而且還是投贊成票的左手。

　　老人瞥了眼玄老舉起的右手，嘟囔般說道：“怎么了？我又沒說我不參加?！?p>　　他這句話語氣輕松，像是扭動了室內(nèi)的減壓閥，讓空氣里的緊繃感都降低了不少。而玄老就算眉頭緊皺，也還是把票數(shù)了出來：

　　姬明瀧毫無疑問舉了左手，而右主位的老婦也是左手，武魂系院長言少哲和他身邊的女子都舉了右手——而坐在對面的兩位魂導系院長竟然豎起左手，投了贊成票。

　　“老錢？”言少哲似乎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咱們不是說好……”

　　他話到一半，這才后知后覺地看向錢多多身旁的女子——魂導系院長、真正意義上的話事人：

　　“琳兒，你這是做什么？”

　　“這便是我的想法，多多不過是跟我想的一致。”被叫做“琳兒”的女子看起來五十歲上下，五官端正英氣，在言少哲訝然的目光中正色道，“學校的作用就是教書育人，這本來就不該是個問題。”

　　玄老微嘆了口氣，目光順著言少哲所在的左側(cè)末位往上看去，眼神卻短暫滯了一刻。

　　因為在他看來，某位最應(yīng)該反對那位“蒼銀斗羅”的后代留下的人，現(xiàn)在竟也舉起了象征“認可”的左手！

　　“西門，你可想清楚了？”他沉聲問道。

　　玄老視線所往之處正是左側(cè)中段，一位坐姿端正的黑發(fā)女人，她模樣普通，表情寡淡，嗓音更是平靜如無波之潭：

　　“我沒意見。”

　　事已至此，結(jié)果便已揭曉了。坐于主位的海神閣閣主、坐于右首的老婦人、姬明瀧和黑發(fā)女人以及兩位魂導系院長，十一人中的六人都投了贊成票，已經(jīng)超過了人數(shù)的一半，就算玄老臉色再怎么臭，也只能認同這個結(jié)果了。

　　“唉——”這位白發(fā)凌亂的老者搖搖頭，自暴自棄似的舉起葫蘆，給自己灌了一口。

　　言少哲收回手，將目光投向了坐于主位的老人，恭敬道：

　　“那么依照原定安排，我會將溫蒂這名學生重新移入核心弟子名單中。根據(jù)她以往的成績與表現(xiàn)，這也是她應(yīng)得的待遇?！?p>　　“嗯，就這么干吧。”老人動作緩慢地點了點頭，說出了這場會議最后的一句話：

　　“那么本次海神閣會議，就此散會?！?p>　　……

　　時間回到現(xiàn)在。

　　放學后的史萊克學院門口熱鬧非凡，各色商販匯集在道路兩側(cè)，招呼著放學后從校門涌出的學生，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與人流涌動的街道是校內(nèi)從未有過的光景，充滿了煙火氣。

　　足足有三個月沒出過校門的李詩棠就像撞進了花叢中的蝴蝶，在臨街擺設(shè)的地攤與街邊的門店間竄來竄去，看看地攤上擺著的雜物，嘗嘗新口味的冰棍，沒過多久手上就多了一大堆東西，又雜又重，全被她放進了銀鐲子里。

　　溫蒂在后頭插兜慢悠悠地跟著，在李詩棠轉(zhuǎn)回來時揶揄了一句：

　　“這還沒進城呢，你別把錢都花在這了?！?p>　　李詩棠這時還品嘗著手里的白色冰棍，疑惑道：

　　“我們還在城外？我以為校門外就是史萊克城呢?！?p>　　“遠著呢，”溫蒂抬頭看向墜入地平線的夕陽，解釋道，“我們出的校門實際上是史萊克城的東門，學院相當于城池的東邊門戶，不是連著的?！?p>　　“也即是說，我們現(xiàn)在正在城外，如果要進城，就得繞城外半周從最近的北門進去。麻煩的要死?！?p>　　“真不愧是曾經(jīng)去城里打過工的人呢，對這附近的地理情況了如指掌嘛。”何璐從溫蒂背后竄出來，也給她塞了根冰棍，“他們最新出的牛奶味冰棍，只要五個銅魂幣一根，我還從沒吃過這種甜品，你也嘗嘗？”

　　溫蒂接過來，表情被這根冰棍的奇異口味觸動了一下，“還不錯，你們哪兒買的？”

　　“那邊?！崩钤娞呐c何璐不約而同地指向了一個位置，溫蒂望過去，只見那里擺了輛很眼熟的小車，車子后站了個更眼熟的女人，她瞬間便覺得手里的冰棍不香了。

　　這不是新聞社的韓葵和他們賣報的小推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