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是在真正加入了禁軍隊伍后,馬良才瞠目結(jié)舌的親眼看到,東京汴梁的禁軍究竟素質(zhì)低下到了什么地步,軍備松弛得究竟有多么夸張——相比之下,曾經(jīng)在大澤和赤旗軍干過一場的南京禁軍,都已經(jīng)可以算是精銳強軍了。
光是剛開始行軍就讓馬良和赤旗軍大開眼界,鑒于軍情緊急,剛出發(fā)上面就下達了命令,要求大軍以日行六十里的速度北上,結(jié)果還沒有走出十里路,禁軍士卒就已經(jīng)開始了出現(xiàn)掉隊情況,開始是三個五個,然后是十個八個,幾十上百,亂糟糟的走在道路兩旁磨蹭前行,還即便中基層將領(lǐng)揮鞭抽打都作用不大,始終無法恢復隊列的整齊。
那些騎著馬的將領(lǐng)也好不到那里,即便騎的都是個頭矮小的川馬滇馬,還只是以小跑姿態(tài)前進,許多禁軍將領(lǐng)都狼狽不堪的死死抱住馬脖子,甚至還出現(xiàn)掉落戰(zhàn)馬的情況,騎術(shù)稀爛得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禁軍隊伍中還不斷響起哭泣聲音,經(jīng)常可見士兵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說什么都不敢到前線去玩命,最后有不少士卒干脆是被捆著押往前線。
這還不算,到了吃飯休息的時候,禁軍隊伍又毫不客氣的分成了三六九等,將領(lǐng)聚集在一起喝酒吃肉,士兵吃饅頭就咸菜,赤旗軍等義軍士卒則每人僅分到一個巴掌大的死面餅子,還烙得還半生不熟,讓人難以下咽。
見此情景,赤旗軍將士當然大為不滿,馬良也只好趕緊站出來安慰士卒,保證晚飯一定讓小弟們吃上好的,結(jié)果好不容易安撫住小弟們的情緒后,張榮又說道:“馬大哥,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汴梁的禁軍簡直比烏合之眾還象烏合之眾,想指望跟著這種隊伍打勝仗,我們毫無希望?!?p> “別擔心?!瘪R良很是樂觀的說道:“我們是去守黃河渡口,只要站在岸上對著金兵的船放箭就行,就算最后真的守不住,擋住金兵幾次渡河肯定沒有多大問題,我們只要在這個期間發(fā)揮我們的水戰(zhàn)長處,身份就可以乘機洗白了?!?p> 馬良或許太過樂觀了,因為馬良并不知道的是,當天晚上他雖然通過賄賂手段成功讓小弟們吃上了一頓飽飯,然而到了夜里時,竟然有四五百名禁軍士卒借著夜色掩護,悄悄溜出了臨時營地當了逃兵,情況報告到了何灌面前后,何灌也無可奈何,只能是頒布嚴令,要求基層將領(lǐng)盯緊麾下士卒,士卒再有逃亡著上司一律問罪。
第二天的行軍過程更加不堪入目,忍受不了行軍的辛苦跋涉,又害怕到前線拼命,更多的禁軍士卒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著不肯前進,甚至還在大白天里都出現(xiàn)了禁軍士卒沖出隊伍逃跑的情況,同時掉隊的現(xiàn)象也更加嚴重,逼得何灌只能是行軍法宰了幾個當眾逃跑的士卒,這才逼著軍隊繼續(xù)前進。
在這個期間,禁軍隊伍里還謠言滿天飛,說什么金兵個個都是三頭六臂青面獠牙,胳膊能有常人的大腿粗細,還能站在飛馳的戰(zhàn)馬上放箭,把許多的禁軍士卒唬得一楞一楞,還沒有見到金兵就已經(jīng)心頭發(fā)憷,同時也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赤旗軍的軍心,逼得馬良只能是站出辟謠,“兄弟們,不要聽那些胡說八道,金兵也是人,同樣是刀砍得死斧劈得翻,到了前線我們只要照平常那么打,照樣可以穩(wěn)操勝算?!?p> 還是在期間,馬良也曾好奇的向禁軍士卒打聽他們的平時訓練情況,結(jié)果得到的答案卻讓馬良瞠目結(jié)舌,汴梁的禁軍竟然已經(jīng)至少五年沒有進行過真正的軍事訓練,平時里主要是就是給將領(lǐng)干各種雜活,幫將領(lǐng)和上司賺外快,一些新兵甚至入伍后就從來沒有摸過武器。
得知了這一情況,馬良當然少不得又是瞠目結(jié)舌和大驚小怪一番,不過馬良卻依然還是沒有對這支禁軍隊伍死心,總覺得不管這支禁軍隊伍再爛,里面肯定還是有一些精兵可用,同時這次的任務是去守衛(wèi)黃河渡口,打一兩個小勝仗肯定非常容易,所以馬良還是堅持咬緊牙關(guān)統(tǒng)領(lǐng)赤旗軍陪同禁軍北上,去爭取提前洗白身份的機會。
第二天晚上,又有好幾百名禁軍士卒乘夜逃亡,何灌大發(fā)雷霆的重責了幾個麾下士卒逃跑最嚴重的軍官后,到了第三天晚上,不僅乘夜逃跑的士卒更多,甚至還出現(xiàn)了指揮級別的將領(lǐng)率眾逃跑的情況,何灌也因此徹底慌了手腳,不得不硬著頭皮下令宰殺隨軍豬羊犒勞軍隊,試圖以小恩小惠收買士卒,然而效果微乎其微,第四天晚上時,依然還是有好幾百個士卒乘夜逃跑。
見此情景,何灌也毫無辦法,只能是裝著沒看到一樣的帶著軍隊加緊北上,一心只想盡快把軍隊拉到白馬津立營,布置防御,結(jié)果也還算好,在逃跑了超過四千士卒之后,臘月三十這天,何灌終于還是帶著余下的一萬六千來人抵達了滑州,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水流平緩的白馬津立營,立即著手修建防御工事。
在此之前,赤旗軍的老對手梁方平已經(jīng)統(tǒng)領(lǐng)七千騎兵搶先趕到了白馬津,還按照宋廷的防御部署,直接駐扎在了黃河北岸立營,與何灌的援軍聯(lián)手防范金兵在白馬津渡河,還已經(jīng)組織民夫在黃河河面上搭建了一道浮橋以便互相增援,而滑州以西的黃河河段,則被交給了宇文虛中統(tǒng)兵守衛(wèi)。
終于在寒風中看到波濤洶涌的黃河水面后,統(tǒng)兵的何灌松了口氣,帶著小弟們運送軍需輜重的馬良也松了口氣,還向張榮和賈虎笑道:“總算是到了,我還擔心到不了黃河人就得跑光,還好,還有一大半的軍隊在?!?p> “船怎么這么少?”張榮注意到另外一個重要情況,指著渡口僅僅停有數(shù)十條船的碼頭說道:“白馬津是天下知名的黃河渡口,兩岸不可能只有這么點船,難道先到的官兵沒有收繳北岸船只,如果是的話,那金兵就有可能在北岸找到渡船了。”
馬良仔細看了看碼頭,又覺得這個重要渡口不可能只有這么點船,便找到了一個收過自己賄賂的禁軍將領(lǐng),把這情況告訴給他,請他向何灌進言立即收繳周邊船只,增添金兵的渡河難度,然后回到張榮面前說道:“盡力了,何灌聽不聽我們的建議,就看他自己的了?!?p> 阻止金兵在北岸收集到船只,馬良確實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惜馬良并沒有想到的是,上天甚至都沒有給他這個盡到職責努力的機會,因為才剛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馬良還在帶著赤旗軍將士辛苦修建鹿角拒馬的時候,碼頭那邊就突然傳來了驚恐的吼叫聲音……
“金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