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祖宗不足法
眼看著王安石擼起袖子憤憤的上去了，張良玉也只好跟上去。
只見王安石用北宋官話喊道：“那婦人，你為什么叫你家豬為‘拗相公’？你可知拗相公為何人？為什么罵他？”
老婦人不耐煩的回頭，看了眼王安石，一襲長衫上沾有污漬，也不似達官貴人的打扮。
于是把臉一黑，冷嘲道：“我自然知道哩，‘拗相公’就是當今丞相王安石嘛?！?p> 老婦人說罷，似乎是還沒有解氣，兀自繼續(xù)道：“王安石這個壞東西，害的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我不罵他罵誰呢？我為什么不能罵他？”
“哼，啰啰啰，拗相公來食?！崩蠇D人似乎越是越來氣兒了。
把豬圈里的黑豬叫過來，抄起旁邊一根木棍狠狠的黑豬身上，把那黑豬打的吃痛，哇哇亂叫個不停。
“王安石你個壞東西，要你是頭豬的話，早就把你給你宰了?！崩蠇D人口中兀自罵個不停，口水四濺，手中木棍亂甩，十分彪悍。
她說話的時候眉宇間透出對王安石的那種憎恨，是十分深重的，不加掩飾的，看了叫人心顫。
王安石是士大夫，很少見如此彪悍的婦女；張良玉也是，何曾見過這樣彪悍的農(nóng)村老太太。
拗相公再拗見此架勢，也知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弄不好還要被老婦人打上一頓。
因此在張良玉連拉帶扯下，離開了這個村子。
“呸，什么東西啊，一看就是捧王安石那廝臭腳的東西，就跟那狗日的保長一樣，不是個東西?！?p> 老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在耳后不斷的傳來。
王安石聽的面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跳，呼吸粗重如牛，眼底泛紅，都快七竅生煙了。
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兩人走了很遠才停下來，王安石還兀自氣狠狠的徘徊，不時的看向不遠處的村子。
那架勢，分明是還想回去跟農(nóng)村老婦人來一場“辯論”。
張良玉哭笑不得，盯著王安石，準備看到王安石往回走就拉住他。
因為，就算王安石辯才無雙，也根本不是農(nóng)村老太太的對手。
弄不好，被那老太太噴一身唾沫星子，或者放狗咬他們，那可討不了好。
“她憑什么，憑什么這么污蔑我？”王安石氣惱的徘徊道：“我王安石嘔心瀝血，鞠躬盡瘁，設計各種法度，用以拯救我大宋朝廷積貧積弱的局面?！?p> “我之變法旨在民不加賦而國用饒，初衷就是為了天下老百姓好。如今各種變法不說功勛卓著，那也是小有成就，解決了不少朝廷、民生的問題。”
“朝廷收入有了明顯的增加，百姓的賦稅也沒有增加，尖銳的民生問題也得到了緩解?！?p>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開封城外天子腳下的百姓卻如此的恨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
王安石情緒很激動，他性格本來就執(zhí)拗，又聽不得不好的聲音。
這次微服來訪，本來就是想要看看這天下的百姓，在自己支持的變法新政之下，有何等欣欣向榮的氣象。
可剛出開封城沒有多久，就被一個老太太給噴的體無完膚，罵他是雞彘之流，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能殺了他。
這換做一般人都難以接受，更不要說這位“拗相公”了。
跟農(nóng)村老太太又不能辯論掰扯，這會兒也只有空發(fā)脾氣出氣的份兒了。
張良玉見此上前拍了拍王安石的肩膀，嘆道：“王荊公，你一心為大宋朝廷，為這天下百姓，當世之人知道，后世之人也知道?！?p> “我們后世的歷史課本上，您是一位偉大的政治家、文學家、思想家、改革家，甚至是經(jīng)濟學家?！?p> “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您的經(jīng)濟學思想超前，為當世很多人所不信、不容，有人甚至認為您是從后世穿越回去的，后世對您有很高的評價?！?p> 聽完這番話，王安石的臉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
他微微頷首道：“我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照，我的功績不在乎當世之人評說，歷史、后人會給我正當?shù)脑u價?！?p> “后世之人眼光果然要比現(xiàn)在的人高很多，不似司馬光之流頑固透頂、見識淺薄，容不得一點兒新鮮事兒，竭力阻撓我變法?！?p> “他們整天把祖宗之法掛在嘴邊，以祖宗之法壓我等改革派，絞盡腦汁的打壓、阻擊我等，可曾見過這天下因為祖宗之法已經(jīng)變得無比的貧窮、無比的疲敝了？”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為今之計，只有拋開祖宗之法，拋開一切舊制度，運用我之新法，才可拯救朝廷、拯救百姓、拯救天下?！?p> 王安石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將自己的初心、處事原則、變法的決心和勇氣和盤托出。
全都凝聚在了“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這三句話中。
這是王安石對反對保守派的宣戰(zhàn)，這句話也成了后世改革者們的至理名言。
張良玉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王安石的說法，但并不是完全的認可。
北宋到了宋神宗時期，面對外憂內(nèi)患，國家疲敝不堪，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變法的地步了，否則大廈將傾怕就是在眼前了。
所以宋神宗才會堅定的支持王安石變法，到了誰反對就誰下臺地步。
連三朝元老文彥博反對，也被宋神宗懲處了。
可王安石提出的這些口號，也是宋代保守勢力士大夫攻訐最大的地方。
連祖宗之法都拋棄了，還有什么是不能變的？
宋代，包括任何朝代，祖宗之法那都是鐵一般的律法，因為那代表著王朝的合法性。
后代皇帝是絕不會輕易的推翻祖宗之法的。
“如此說來，我可以說是流芳百世了，那么熙寧變法成功了？”王安石最關心的還是變法，發(fā)泄完后，開口問道。
張良玉深深看了王安石一眼，稍后遺憾的搖了搖頭。
“熙寧變法，并沒有成功，甚至北宋在你變法幾十年后就被滅了。后南宋開國皇帝將熙寧變法，改為了王安石變法，隱隱指出，北宋滅亡的根源就在你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