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星光如淚，思念永恒

　　把信送到鹿崽手中之后，兩人暫時統(tǒng)一了意見，轉身離開，關上房門，把剩下的時間留給對方，就算心中有再多想要傾訴的話語，也要等對方看完信。

　　幾分鐘前，林時鹿聽到敲門聲手忙腳亂地擦干臉上的淚水，和泛紅的鼻尖、充滿血絲的眼睛，還有略微濃重的鼻音，無一不訴說著她剛剛哭過的事實。

　　她壓低聲音、語氣歡快，以此修飾鼻音企圖掩蓋，打開門問來者：“怎么了，幽崽？”

　　“這是她給你的信。”竹清幽把手中的信塞到她手中，趁著對方愣神的期間，親自關上門，“我就站在門外，看完了信，你若是還有想問的、想說的，盡管來問我即可。”

　　門被關上，整個人如同虛脫，靠在門上，心臟因為壓力和緊張而怦怦直跳，她嘗試深呼吸緩解這種感受，但心情依舊緊張，手心甚至出了些虛汗。

　　安折耳原本有著濃重的好奇心，但是從竹清幽離開后，一點都不想出去，甚至在對方離開后反鎖了客房門，壓力甚大！

　　她為了緩解之前如影隨形的壓力，開了隔音結界還不夠，還打開終端播放了收藏夾中的音樂，掩耳盜鈴的同時，一邊聽一邊嘟囔：“這都什么事兒??！”

　　“真是奇了怪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現(xiàn)在還有種被看透的毛骨悚然感，就像什么秘密都無所遁形。我這前半生中也沒做過壞事兒啊，頂多寫寫同人、發(fā)發(fā)刀子，偶爾鴿了更新?！?p>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她雙手環(huán)抱，搓著被激起的雞皮疙瘩，音樂聲還開著，可是那種被看透且不自覺產(chǎn)生的心虛感還環(huán)繞著安折耳。

　　此時此刻，一墻之隔的竹清幽。

　　她不知道林時鹿看到信之后會是怎樣的反應，和析綾之間共感的通道還沒斷開，對方的心情和原本的感情交織。

　　界限在此刻模糊，身份在此刻重合。

　　因不知結果，她們把信遞出之后，也把主動權交給了林時鹿，等待著宣判到來之時。

　　在鹿崽沒有打開門之前，兩人合作遞出的信、對方的態(tài)度就像倒懸之劍，隨時可能降臨。

　　但是她們并不后悔送出這一封信，更不后悔把主動權交給林時鹿，無論何時何地，主動權一直都在林時鹿手里。

　　她們是彼此的錨點。

　　有錨點在，多年的思念和無盡的孤獨才沒有把析綾淹沒，才能讓她在錨點的身邊，逐漸恢復理智，做回正常人。

　　房間外，竹清幽和析綾等待著宣判到來，不管接下來門開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事，對方又會是怎樣的態(tài)度，她們都會選擇接受。

　　此刻兩人心情同步，所代表的也只有一個人，林時鹿心心念念所牽掛的是析綾，而非竹清幽。

　　竹清幽一直都清楚，林時鹿心底最特殊的，是和她一起在秘境中度過近百年時光的析綾，而非誤把多年重逢當初見的竹清幽。

　　在對方心里，只要有一刻，自己不是析綾是竹清幽，這就足夠了。

　　就算林時鹿把兩人多年后的重逢，當做是初見也無所謂，正好可以給她新的機會，以此刷新在鹿崽那邊的印象。

　　若是有朝一日想起，似乎也不錯。

　　竹清幽懷抱著這樣的想法，雙手抱膝，閉上雙眼，和析綾一起等待鹿崽的宣判。

　　房間中，林時鹿拿到信件立刻開啟了結界隔音，再無動作，靜靜看著手中信封。

　　良久，她靠在門后，把頭埋在膝間，雙手抱膝，放聲大哭，邊哭邊喊：“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我一直在等著你的消息，可你就是不回我。好不容易見你一次，你還又走了，你個不守約的騙子?！?p>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內(nèi)聲音漸弱！

　　林時鹿隨手抹了把眼淚，準備看信，掉落的淚水浸濕了信封，她慌張的想要打開，怕淚水打濕了字跡看不清，可越是這樣越緊張，甚至拿不穩(wěn)，掉到了地上。

　　她撿起信，信封表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沒寫。

　　和安折耳學習制作完信封后，竹清幽擔心時間不夠，又怕林時鹿想不開，故而未在表面寫上“給小鹿”這三個字。

　　林時鹿用盡全力控制顫抖的手指，小心撕開火漆封緘，抽出里面的信件。

　　她一目十行，飛快瀏覽信件的內(nèi)容，最終目光定格在后面的那幾段話上面，淚水不知不覺浸濕了眼眸，模糊了視線。

　　聲音嘶啞，鼻音濃重：“騙子！”

　　壓抑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林時鹿聲音嘶啞且顫抖：“你就是個騙子……”

　　“我真的好想再也不理你，可是我做不到。”

　　“那么，我就再信你一次吧?！?p>　　“這次可不要再騙我了?！?p>　　林時鹿的淚水打濕了寫滿字的信紙，模糊的視野中仿佛析綾站在光里，身影半透明出現(xiàn)在自己身前，身體前傾抱住她，在耳邊輕喃：“嗯好，這次我一定不會失約！”

　　這是她所看到的幻覺。

　　而現(xiàn)實，是她看著信封不知不覺間又哭了起來，淚水打濕了信，像是先聽到什么聲音，又抬頭看到什么畫面，扯出一抹笑容，和那個不存在的人伸手拉鉤。

　　遠在未名之地的析綾卻似乎有所感應，對竹清幽道：“我剛才好像看見小鹿哭了，我抱住她安慰，可她說我是騙子，還和我拉鉤保證?！?p>　　“我是要瘋了嗎？”她喃喃道。

　　竹清幽從膝間抬起頭，“或許不是?！?p>　　此刻，她眼中有一抹暗光閃過，真實的她比析綾更瘋狂也說不定，只是全被理智壓在水面之下，壓在心湖之中，她把所有的瘋狂和幻想全都套上枷鎖和囚籠。

　　竹清幽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話來，竹子是空心的，她的心似乎和竹子一樣。

　　但又不一樣，翠竹是清雅高潔，堅韌不拔的，而她心里藏著太多不可說，也說不出口的話，種種因皆不可說，間接造就了現(xiàn)在的她。

　　真實的她，不像翠竹更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氣質(zhì)清冷，所有的欲望和想法全都鎖在空洞的心中，只有一個色彩。

　　身后門被開啟，響起輕微的動靜傳入耳中，她又回到了平常的模樣。

　　那并不只是偽裝，只是竹清幽其中一面。那是一種下意識反應，是兩人共同想要隱藏起來的一面。

　　在門被徹底打開前，竹清幽迅速起身管理好臉上表情，她目光溫和，藏起了所有負面情緒。

　　兩人視野共享，析綾透過竹清幽的眼睛注視著眼前人，竹清幽轉述析綾想對林時鹿說的話：

　　“她說，很抱歉失約了。不過沒關系，我們的未來還有很長。”她不知道自己是懷揣著怎樣的情緒說出這話的，心如刀絞，可目光觸及對方臉頰上的淚水，便感覺無所顧忌。

　　最好的朋友在落淚，她沒辦法感同身受，卻也想用盡一切方法想讓對方笑起來。

　　不管對方眼中此刻自己是誰，只要她不再難過。

　　她真的很想成為對方最好的閨蜜，然后以閨蜜的身份無話不談，繼而告訴林時鹿：“好閨蜜，患難與共！雖然我不能夠完全體會你的感受，但真的不想你再哭了?！?p>　　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于是，析綾說一句她說一句。

　　析綾說：“你愿意等我嗎？”

　　竹清幽重復：“你愿意等我嗎？”

　　兩人都很詞窮，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更沒有嘗試過安慰一個落淚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最在乎的家人。

　　心中認可的伙伴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這句話對于尚且年輕的少年人而言，就是他們心中所想。

　　林時鹿看著眼前人，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是析綾也是竹清幽，而她看到的只有析綾，她問：“要是我說不愿意，你會怎么樣？”

　　竹清幽心中堵的難受，可還是析綾說一句，之后由她對鹿崽重復析綾的回答，只有這樣才能傳遞心聲，才能讓她們進行溝通和交流。

　　“那么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說出愿意。有一句話我真的想當面對你說，但又怕來不及?！?p>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拿那兩個只有初期記憶的碎片來試探你對我的感情。我知道這樣做會讓你討厭我，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么做的。

　　我就是這么一個人，你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因為我們過去曾立下約定，直到現(xiàn)在乃至未來，我都不會毀約，也希望你能一直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p>　　“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所以很希望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p>　　林時鹿終于笑了，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回答：“你都這么說了，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好像沒有哎?！蔽鼍c似乎才反應過來，慢了半拍。

　　她早已將眼中人的容貌看成了析綾，竹清幽也不是很在意這點，只希望對方別再哭了。

　　“那我們說好了，你可要再等我一段時間。我會回來的！”析綾說著伸出了右手，小拇指微勾，竹清幽也在她伸出手后，重復了這個動作。

　　“嗯！我會等你的，不管多久?！绷謺r鹿站在原地，伸出左手回應析綾。

　　“等你回來，我可要和辭姐好好說說你不告而別的事，還要你補償這十幾年，我從沒過的生日，賠我禮物。”

　　析綾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好?！?p>　　話音剛落，竹清幽借兩人之間的通道私下通話，最終談攏，結束和鹿崽的談話。

　　她代表析綾，也代表自己。

　　竹清幽看著林時鹿笑了，堵塞在心頭的石頭，倏然開朗，酸澀的情緒被風吹散，她溫柔一笑道：“晚安，好夢?！?p>　　“月光會一直照耀著你，幫你驅(qū)散噩夢，也會和所有星光一同祝福你早日實現(xiàn)心愿?！?p>　　“雖然現(xiàn)在黃昏尚未落幕，但你應該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等會喝杯溫水，帶著月光的祝福，還有她對你的期盼，入睡吧！”

　　“放心，這一夜月光會守護你?！?p>　　竹清幽的能力和月無關，她的能力和本體一樣，但這并不妨礙她真心希望鹿崽不做噩夢，也希望童年守護自己的月光，能夠同樣守護林時鹿。

　　哪怕不庇護自己，或者讓她來承擔林時鹿每夜所做的噩夢，只要對方能安心入睡。

　　當然，關于析綾、竹清幽的能力現(xiàn)在還不可說，竹清幽的能力在根本上和析綾重合，而竹清玄的像葉娉青所擅長的。

　　可以透露的是，和安折耳感知到的一樣，能力帶來的副作用，有種被看透秘密的既視感。

　　竹清幽給林時鹿下樓倒了杯溫水，敲響了房門：“給！”

　　“加點甜的可能會對心情好，不過我想你更需要的會是一杯溫水?！彼龥]猜錯，相較于一杯甜水，林時鹿更傾向于一杯溫水。

　　“如果你睡醒了，可以發(fā)終端叫我。我會和他們說你晚飯向后移了，你什么時候醒來，什么時候餓了，都可以叫我，我給你做飯?！?p>　　“可以指定晚飯想吃什么，你現(xiàn)在也可以預定，說不準會有驚喜?！敝袂逵陌凳拘缘卣Ａ苏Ｑ劬?，鹿崽雙手捧著杯子，水的溫度透過杯壁溫暖了手心。

　　她看懂了暗示，“那我想吃酸辣土豆絲，不要脆，要軟糯的口感，菜的色澤偏橘黃色，你應該知道的，就是你第一次學著做菜給我做的?！?p>　　“我并不認為那份炒土豆絲是失敗品，相反，它是我記憶中的美味。”

　　“還有嗎？”

　　竹清幽在終端記下鹿崽的詳細要求，另一邊，析綾也在回想那份土豆絲的制作過程，只是記憶比較久遠，而且很久沒下廚了，可能會有些許偏差。

　　如今看來這份偏差，會讓兩人商議好的談話時間向后移不少。

　　“香辣藕絲、西紅柿香椿面、改良版的重口海帶、千層豆腐，等你回來我還要吃香椿燉五花肉?！?p>　　到后面實在寫不過來，竹清幽干脆開啟了終端的錄音模式記錄：“好，我記下了?！?p>　　“還要湯嗎？”

　　不算很難，但要找到記憶中的味道，大概需要一個下午，鹿崽睡著后的時間可能都要兩人一起合作探討，至于之前商議的話題，那只能延后了。

　　兩人一致認為沒有做飯重要。

　　析綾現(xiàn)在覺得自己什么負面情緒都沒有了，只有一個想法：“當初為什么不多做點兒菜，好有更多的選擇余地?！?p>　　“不要了，等你做好了我們一起吃。”

　　此話一出，竹清幽心情如春暖花開，撒了蜜般甜；析綾分外幽怨，因為只能做不能吃，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竹清幽簡直壓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和心中的甜蜜，“好，你去睡覺吧，剩下的交給我?！?p>　　她轉身下樓，行走間帶風。

　　還沒走到廚房，竹清幽的自信就像被針扎破了，她嘆道：“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探尋記憶中的美味吧?！?p>　　“……”析綾沉默，爾后試探：“如果我說我不一定能夠還原出，你待如何？”

　　“呵呵，怎么會呢。我們只有一下午的時間，不可能還原不出來?！彼θ荼?，必須得成功，沒有失??！

　　“接下來還會加大我們之間的共享力度，可能會模糊對現(xiàn)實的感知，雙重感官和環(huán)境不同，接下來買菜的路上會迷路，但這不重要。”

　　“我會盡力爭取讓你同步我的感受，你也要盡可能放松，我沒試過感官共享期間味覺會不會一同共享，沒有不可能一說?！?p>　　“她很期待這次晚飯，你會做到的吧？當然，我也會努力?！敝袂逵木珳誓笞×宋鼍c的軟肋，說出的話如惡魔低語。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這是潛臺詞。

　　往后退一步就是萬丈懸崖，以及可能存在的無盡失望，這是兩人的處境。

　　進退兩難之地！

　　“去買菜吧……我當初還在的時候給小鹿做了20多道菜，她選擇的這些都是當初最喜歡吃的，我沒理由做不到?！?p>　　析綾下定了決心，準備和竹清幽一起合作下廚：“先說好，我快十多年沒下廚了，不一定有你的廚藝。所以我只能盡力而為，我們一起主廚，你幫我糾正和下廚，我尋找記憶中的味道?！?p>　　“我不一定能控制你的軀體，因為這是你的身體，而不是我的，之前那次不算，所以我只能盡可能給你語言上的指導?！?p>　　在買菜的路上，析綾盡可能把利弊都闡述清楚。

　　此過程中竹清幽在嘗試放大感知，加強兩人之間的通道聯(lián)系，增強共享。

　　然后撞桿兒了……

　　析綾周圍空無一人，而她身處喧嚷的街市，加強共享帶來的感官影響遠不止于此，甚至有種輕微的頭暈目眩感，這指的是方向感。

　　現(xiàn)在正值下午菜的價格會便宜一些，但是新鮮感卻不如清晨，加上時間不夠，竹清幽選擇了超市。

　　她打開終端說：“語音導航超市的路。”

　　終端智能：“已為你導航！”

　　當她到達超市，兩人之間的通道開到了最大，共享的感官也迎來了最高點，鹿崽特有的幸運眷顧了兩人。

　　析綾的意識短暫降臨在竹清幽身上，就像一個人的身上有著兩種意識，進行操控著身體，原本失控的方向感回來了，甚至耳聰目明。

　　原本屬于析綾的身體，在失去了大部分意識后進入了睡眠狀態(tài)。

　　身體的意識以竹清幽為主導，析綾只能進行短暫操控，不能像之前那樣做，否則這次違規(guī)被發(fā)現(xiàn)會帶來更嚴重的懲罰。

　　如今，兩人共用一具身體。

　　竹清幽控制著軀體，像往常一樣進行挑選食材，析綾透過所看到的視野，開口建議：“有些食材和調(diào)料可能用完了，等會你去調(diào)料區(qū)，我看看有沒有需要的，如果家里有就不用了?！?p>　　析綾開口說話，對竹清幽就像帶著耳機，專注于對話挑選食材時，對外界的感知反而會降低。

　　“知道了?！?p>　　竹清幽在心底回，析綾也能聽到心聲，她注意到細節(jié)，開口提醒：“這個你剛買了，終端上的食材清單還沒勾選，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