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傍晚時分,落日漸漸隱沒于遠方模糊不清的山川,一片火燒云出現(xiàn)在遠方的空中,將整個天空渲染成令人目眩神迷的紅色,又帶著一絲“斜陽欲落去,一望黯銷魂”的落寞。
借著最后的余暉,白子卿三人叩開了一家驛站的門。
一名驛卒打開木門,白子卿三人風塵仆仆的模樣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由于晝夜不停的趕路,一路上三人輪換著趕馬車,除了方便,三人睡覺、吃飯都是在馬車上解決,一連十幾天,三人的精氣神受到了極大地損耗,都有些堅持不住了。
恰好遇到這處驛站,白子卿才提出來進驛站休息一晚,明早再一早趕路,阮氏兄弟二人自然也是從善如流。
驛卒也上了年紀,胡子有些花白,見到白子卿三人也不意外,放他們進了門。
驛站乃是朝廷官方所有,原本的職責是負責寄送朝廷的公文以及物資,同時還承擔養(yǎng)馬的職責。但天長地久下來,全國各地數(shù)目龐大的驛站每年的花費都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朝廷為了減輕負擔,才默許驛站平素可以接待客人,以降低開支。
這些年來,人來人去,老驛卒也見多了各型各色的人,見到白子卿三人的模樣也沒有多想,沒有言語,接過了阮小江手中的韁繩,將馬車趕到了驛站后面的棚子內(nèi)。
......
進入驛站大廳,一股腳丫子的臭味混合著重油重鹽的飯菜的復雜的味道撲面而來,三人皆是不由得眉頭一皺。
大廳之內(nèi),一共四張方桌,都擠滿了人,一二十名攜刀佩劍的江湖人大口喝著酒,大口吃著肉,臉紅脖子粗,高談闊論如今江湖上的一些傳聞。白子卿三人進來了,眾人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繼續(xù)玩耍。
見到白子卿三人走進來,驛長從柜臺后走出來,沖著三人抱拳道:“三位,打尖兒還是住店?”
白子卿一笑,也是抱拳道:“都有。麻煩驛長準備三間上好的客房,再準備點好酒好菜,各自送到我三人的房內(nèi)?!?p> 說完,白子卿又掏出銀子,放在驛長的手里。
驛長看著頭發(fā)也是花白,年紀頗大,十分穩(wěn)重的模樣,見到白子卿拿出銀子后,不露痕跡的接過放入袖子內(nèi),然后伸手示意道:“三位樓上請,正好兒,還有三間最好的客房空閑著?!?p> “若是三位要好酒好菜,還得稍等一會兒,這驛站里的廚子是個半把刀,我還得差人到別處去買?!?p> “好說好說。”
三人在驛長的引領下,來到驛站的三樓,阮小江與阮小山選擇了左右兩間客房,各自進入了自己的房間內(nèi),隱隱將白子卿的房間圍攏在內(nèi)。
白子卿踏入房間后,又對驛長說道:“勞煩驛長多準備一些熱水送上來,我三人洗個熱水澡?!?p> “一會兒就送上來?!?p> 驛長答應后,為白子卿關上門,“噔噔噔”,下樓去了。
待驛長走后,白子卿捂著腰,慢慢的躺在了還算干凈的床鋪上,連衣服也不脫,兩腳一蹬靴子,直接鉆進了被窩。
“誒呦,可算是能老老實實的休息一會兒了。在馬車上,連睡覺都睡不踏實。尤其是那個阮小山,看著瘦不拉幾的,打起呼嚕來能震死一頭牛!”
嘴里嘟囔著,白子卿的意識漸漸趨于平緩,房間內(nèi)一片寂靜,只響起了白子卿均勻的呼吸聲,而另外兩個房間,早已經(jīng)是呼嚕震天響。
“咚,咚,咚!”
白子卿聽到房門聲想起,瞬間睜開眼睛,從床上蹭的一下坐起身來。
“誰?”
白子卿沖著房門喊道。
“唔,唔?!?p> 外面?zhèn)鱽聿幻饕饬x的聲音,白子卿提起警惕,快速穿上靴子后,悄聲走到門前,面無表情的靜默一會兒,然后突然打開房門。
那名替他們安置馬車的老驛卒手里提著兩桶熱水站在門口,白子卿說道:“老丈為何不說話?”
“唔唔!”
又是不明意義的聲音,然后老驛卒張開嘴巴,白子卿看到老驛卒的舌頭從中截斷,只剩下了一半。
“白某冒犯,還請老丈見諒?!?p> 白子卿一拱手,然后讓開身位,讓老驛卒進來。老驛卒“唔唔”了幾聲,然后將熱水倒進了白子卿房間內(nèi)的浴桶中,如此來回把七八趟,老驛卒才總算是將浴桶填了三分之二,留下一塊兒用草紙包著的澡豆。
在白子卿房間門口,老驛卒指了指白子卿兩側的房間,示意自己還要為阮氏兄弟二人送熱水,看了白子卿一眼,視線又停留在白子卿手里的澡豆上,最后才提著木桶下樓離開。
......
白子卿關好房門,手里拿著方才驛卒留下的澡豆,坐在桌前。白子卿心里思索老驛卒最后的動作看向自己是什么意思。
為何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澡豆?
白子卿將包裹著澡豆的草紙打開,里面有三四顆黑乎乎的澡豆,但白子卿的注意力卻不在澡豆上。
反而,白子卿卻望著包裹著澡豆的草紙,上面有一副風格詭異的簡筆畫,看樣子是剛才行為舉止有些奇怪的老驛卒所畫。
草紙上面畫著一個黑色的小人,小人住在一個筆畫簡單的房間內(nèi),而房間外,有一個趴在地上的小人,不過這個小人卻沒有頭。
白子卿眉頭緊皺,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尤其是那個老驛卒還是個啞巴,要不然剛才他就能直接跟自己講話了,不必搞模糊籠統(tǒng)的暗示這一套!
而且老驛卒用的是簡筆畫,看起來不識字,這也就更難交流了。
思索了半晌,也沒個頭緒,白子卿索性不再去想,而是拿著手里的澡豆,打算先去洗個澡。
白子卿將衣服搭在一旁的衣架上,進入浴桶內(nèi),溫度有些高的熱水刺激著白子卿皮膚,令白子卿不禁舒服的叫出聲來,兩只胳膊搭在浴桶邊緣,腦袋枕著浴桶邊,整個身子直接癱倒在木桶內(nèi)。
“呼~”
連日趕路的疲乏,好似一掃而空。
就這么舒舒服服的泡了幾分鐘,白子卿拿過澡豆來,將其放入浴桶內(nèi)。
澡豆入水而化,將熱水浸染成乳白色,并且散發(fā)出一陣淡淡的桂花香,白子卿用澡巾搓洗著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脖子的位置,吃了十幾天的灰,卻沒洗澡,現(xiàn)在一搓就是一手皴。
......
足足半個時辰,白子卿才神清氣爽的從浴桶內(nèi)出來,浴桶內(nèi)的水也變得滿是污濁,黢黑一片。
恰在此時,又響起敲門聲。
“進來。”
白子卿坐在桌前,喝著有些劣質(zhì)的茶水,對著門外喊道。
又是那名老驛卒,不過此刻手里提著的是一個食盒,目光復雜的看了白子卿一眼后,老驛卒打開食盒,從中取出了幾碟菜擺在桌上,還有一壺酒。
就在老驛卒提著食盒準備出去的時候,白子卿突然說道:“等等?!?p> 老驛卒停下腳步,看著白子卿。
白子卿從懷里掏出一塊碎銀,扔給老驛卒,嘴里說著:“我那拉車的馬可是一匹好馬,給它準備一些好點兒的馬料,不要拿那些干草來糊弄?!?p> 而老驛卒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回話。
白子卿挑了挑眉,又加重語氣說了一句:“聽明白了嗎?”
老驛卒這才如夢初醒,點了點頭,急忙走出白子卿的房間,還不忘給白子卿關上房門。
出門后,在樓梯口,老驛卒正好碰到了驛長。
驛長昂著頭,雙手攏在袖子里,目光冰冷的看著老驛卒。
“伺候好了?”
老驛卒弓著腰,重重的點了點頭。
看了白子卿所在的房間一眼,驛長冷哼一聲,對著老驛卒小聲說道:“小心點兒,不要搞什么自以為是的小動作!”然后,驛長便跟在老驛卒的身后一同下了樓.
而一直低著頭的老驛卒,心里早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方才老驛卒在準備離開白子卿房間的時候,白子卿將其喊住,嘴里吩咐著,但是老驛卒的心底卻同樣響起了白子卿的聲音,而且說的內(nèi)容與白子卿口頭上的吩咐不一樣。
“老丈,那草紙上的畫是你作的?”
“這驛站有問題?”
最后,白子卿問了那一句“聽明白了沒有”,老驛卒重重的點了點頭,是對白子卿問題的回答。
“今晚,我會去找你,不要妄動?!?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