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滑雪場在省城的北面，不知道它以什么為參照物取了“西嶺”這個名字。省城冬天氣溫最低也就7，8度，只是北面2000米海拔以上的山上在冬天的時候氣溫能降到零度，所以有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在這里搞了一個滑雪場，人工造雪。因為省城里面的人看不到雪，所以這個地方到了冬天就很受歡迎，特別是小孩子的歡迎。
最近江城子一家一直住在滑雪場附近的假日酒店，酒店的客人每天都贈送滑雪體驗劵。他們一家今天早早的就來到了滑雪場，他的孩子在雪里面撲騰了接近兩個小時，還沒有回去的意思。江城子只能由著她們高興，他自己早就在滑雪場休息大廳外面的木棚下，揀了干凈的地方，點了一杯熱咖啡，裹著滑雪場租借的大衣，心滿意足的看著雪道上的老婆孩子。看得久了，他會低頭抿一抿咖啡，借抬頭的機會，他的眼光會掃過同在初學(xué)者滑道上的一對男女。
女的不高，甚至有些矮小，但是身材卻很突出。銀白色的緊身褲包裹著豐滿的臀部和粗壯的大腿。上身高腰的短款白色羽絨服完全沒有要遮住下身的意思，可能是因為運動讓她很熱，敞開的羽絨服里面露出一件淡黃色的保暖內(nèi)衣，本來不長的內(nèi)衣被挺拔的胸部頂起，裸露出她纖細的腰肢。在周圍一堆包的跟粽子一樣的女生襯托下，她無疑吸引了很多目光。江城子覺得她滑雪技術(shù)似乎比他女兒的技術(shù)還要差，她扶著同來的男子的手，每扭捏幾步，就會啪的一聲，撲倒在男子的懷里，然后哈哈哈的放肆的大笑起來。這個時候，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就會寵溺的扶著她的腰肢幫她站起來，牽著手耐心的讓她繼續(xù)。江城子鄙夷著女子庸俗的穿著和做作的姿態(tài)，卻忍不住呆在那個好位置偷看他們。這樣過了一個小時，他覺得是時候讓孩子回去，他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
突然一只手搭到了他肩膀上，“江老師”，有人在后面招呼他。
他回頭，看到了和女子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他來到了他的身邊?！敖蠋?，有些東西想請你看下！”
年輕人長得很俊俏，不像壞人，但是江城子覺得不是什么好事，他還想說什么，年輕人的手開始緊緊的摟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旁邊坐下談，他手里的力氣表示他其實完全不在意江城子到底同不同意。江城子仿佛預(yù)感到了什么，雙腿木訥的跟著他走。
兩個人在休息大廳里面找到地方坐下，年輕人掏出了手機，“江先生，有些東西要給你看看?！?p> 打開的手機上，出現(xiàn)了滑雪場廁所的畫面。滑雪場的廁所是個簡易的廁所，不分男女，只是有兩個不同的隔間，用插銷鎖上保護隱私，隔板也很簡易，并不全封閉，下面有10CM的空隙。手機鏡頭的角度表示，這個手機就放在這個廁所的天花板上。影片開始出現(xiàn)的是江城子，他進了右邊的隔間，開始小解。不知道是天冷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上廁所，看到這幕，江城子渾身竟然發(fā)起抖來。不一會，手機里面?zhèn)鱽磬忄忄獾母吒穆曇簦莻€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子進入了傍邊的隔間。猶豫了一會后，鏡頭里面的江城子竟然慢慢的蹲了下去，把手放在骯臟的廁所地板上，把頭埋了下去。
江城子用抖動的手慢慢的推開了手機。
“你們要什么，說吧?！?p> 然后他好像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對，又急忙解釋：
“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們是釣魚”，他咬了咬牙，“但是我認?！?p> “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有這個癖好，我知道這不對，我一直在壓抑這個欲望，四十多年了，我不該，今天是第一次，被抓了，是老天報應(yīng)，我活該！”
旁邊的老杜看著他誠懇的表情，輕蔑的笑笑。
“極樂村那次不算？”
聽到極樂村，他猛地抬起頭來。
“你知道極樂村？”
還沒有等老杜搭話。他像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樣，頭又一次耷拉了下去。
“哦，你們找我，是想知道極樂村的事情?！?p> “嗯，對，講一講吧。”老杜裝作很淡定，他沒有想到事情這么順利。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江城子是知道極樂村的，極樂村是真實存在的！
“我都告訴你們，我知道你們也是有準(zhǔn)備的，我其他的都無所謂了，主要是……”江城子不自覺的抬起頭來透過休息大廳玻璃看了看外面，“主要是老婆孩子?！?p> “嗯?！崩隙烹S機應(yīng)付著。
“我不認識他，是別人介紹的，在網(wǎng)上見的面。”
“啥？”老杜心里想，“他想說啥？”雖然第一句話讓老杜很意外，但是他并沒有打斷他。
“他知道我，因為我畢竟是名人，他問了我簡單的問題，然后讓我提交了一些資料。過了幾天，他就讓我交錢了。”
簡單的兩句話后，老杜已經(jīng)忍不住了。他制止了江城子。他壓抑著自己焦急的心情，用審訊的態(tài)度緩緩說道：
“江老師，我們不趕時間，我們慢慢來好吧。他是誰？”
“我沒有見過他人，我們叫他主任。在網(wǎng)上聊的，用他們給我的軟件，交了500萬的保證金和50萬的游戲費用。”
“主任？難道是“主任”？”老杜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會這么明顯，他想。
怎么交的錢？
“按照他，也就是主任的指示，我在網(wǎng)上購買了比特幣，然后支付的。這個東西很復(fù)雜，我讓我秘書幫我完成的?！?p> 江城子頹唐的搖了搖頭，“其實我的歲數(shù)也不大，50歲不到，想不到年輕人的東西居然完全都搞不懂了?！?p> 老杜一頭霧水，他的大腦飛速的開動著。游戲費用？難道是在極樂村的殺人游戲？
“你說別人介紹的？也是一個玩家？”
“是的，也是一個玩家。這東西不打廣告，都是玩家介紹玩家?！?p> “誰？”
“這個……”江城子有點遲疑。
“這個……，這位朋友，我不知道怎么稱呼你，你看這樣行不行”，江城子小心翼翼的商量著。“我們還是不要把別人牽扯進來吧，是我的一個朋友，畢竟也是社會上有些名望的人，也有老婆有孩子?！?p> 老杜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看著江城子無可奈何的神情，他決定還是不要逼他太緊。
他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后呢？”
“交了錢以后，在約定的時間，有一輛車到我家接的我，送到游戲的地點?！?p> “什么車？”
“是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豪華車，這個我還是認識，就是電視里面經(jīng)常看到的接明星走紅毯的豪華車，我以前也坐過，但是這個車?yán)锩娼?jīng)過了特殊的布置，從車?yán)锩娓究床坏杰囃饷婧退緳C的情況?！?p> “然后你就到了極樂村？”老杜迫切的想要知道極樂村的方位，為什么在地圖上找不到？
“嗯，是的?！?p>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姑娘跑到江城子的腳邊，嘭的一聲撞到他的大腿上，然后她抓住他的衣襟，忸怩的叫著?！鞍职?，爸爸，你在干啥？”小姑娘濃眉大眼，下頜有點寬，一邊叫著爸爸，一邊用眼睛藏著她爸爸身后偷偷瞅著老杜。
“可兒乖，你先和媽媽玩啊，爸爸和大哥哥談些事情。”
聽到哥哥的時候，老杜心里面一咯噔，才想起他現(xiàn)在的面容，似乎叫哥哥，叔叔都沒有問題。
“這是我的小女兒，名字叫可兒，我的第一本書，可兒的冒險，寫給她的”?？粗∨⒈谋奶谋秤敖亲雍苄牢康男χf，我還有個大女兒，是和前妻生的，現(xiàn)在在澳大利亞讀大學(xué)?！?p> 老杜知道他為什么要說這些，他沒有接茬，他也想有個女兒，但是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沒有看到車牌號？”
“沒有，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就是讓我看，我也不敢看。我就是個普通人，就是想去體驗一下他們傳說的游戲，我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也沒有那么強的好奇心。他們給我說操縱這個游戲的組織，勢力很大，不要去招惹他們，我也知道，沒有絕對的實力和背景，也不可能搞出這樣的東西。我根本就沒有想去招惹他們?！?p> “行車路線你也不知道？”
“這個自然，車窗都關(guān)得很嚴(yán)實。而且我一上車就睡著了。他們這么搞，就是不讓你知道在什么地方，畢竟這個東西……”，江城子看了老杜一眼：“你知道，很邪乎?！?p> “你一上車就睡著了？”
“嗯”，江城子點點頭，“他們似乎在讓人睡覺這方面很厲害，我來之前也聽人說過，說上了車就睡覺，睡醒了就到了?！?p> “你在哪里下的車?！崩隙畔胫浪麄兊?016年的偵查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我不知道?！?p> “不知道？”
“對，在一個地下室停住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地下室，只是感覺可能是一個地下室，沒有風(fēng)，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除了進門的燈以外，四周都是黑色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征?！?p> 老杜看得出來，江城子沒有撒謊，甚至江城子還有些想幫忙的味道，他確實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開了多久你知道么？”
“嗯，具體我不清楚，手機上車的時候就被收走了?？床坏綍r間，但是我估摸著不到一個小時吧?！?p> “你不是睡著了么？”
“是的，就是感覺，你知道吧”，江城子很誠懇的說道，“你如果睡得很久很深，就算醒了，身體也會有感覺，我感覺應(yīng)該不到一個小時，睡得不是很深?！?p> 老杜能理解江城子說的，看來他不是亂說，人就算睡著了，對大體的時間流逝還是有概念的。但是如果江城子講的是對的，那么老杜就更不能理解江城子在講什么，從省城不管坐什么車，都不能在一個小時內(nèi)到極樂村所在的市--觀南，極樂村雖然不在地圖上，但是觀南卻扎扎實實的存在，遠在省城400公里之外！
“然后呢？”，不著急，慢慢來，老杜心想。
“然后我就戴著車?yán)锩鏈?zhǔn)備好的面具下車了，這個是事先就告訴我的，說是保護客戶隱私。屋子里面有個人接待我，戴著頭套，應(yīng)該是工作人員，他讓我首先過安檢?！?p> “安檢？”
“是的，不允許帶金屬的東西，很嚴(yán)格，我沒有想瞞他們什么。手機手表什么上車的時候就放在車?yán)锩娴拇永锩媪?，我現(xiàn)在身上有的就只有皮帶有個金屬扣，我脫了給他們就進去了?！?p> “進到里面，是一個大廳，也不是很大，那個工作人員給我講了注意事項，我就躺下了?！?p> “躺下了？”
“是，那個睡眠艙就在大廳中間，我就躺在里面?！苯亲記]有注意到老杜言語中無意中透漏出來的疑惑。
“我原來以為這種腦力的游戲，要在腦子上貼個芯片，拉個電線什么的，但是什么也沒有，只要躺進去，就可以游戲了?！?p> 當(dāng)老杜聽到后面半截話，他大概明白了他在講什么，心中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升了起來。
“你說他給你講了注意事項，什么注意事項？”
“就是怎么回來的注意事項，說了三點，第一，在游戲中死亡，第二，撥打出發(fā)點里面的紅色電話，打4個4，第三，在游戲任何地方念出口令?！?p> “口令？什么口令？”
“記不清了，有點長，有些拗口?！苯亲优Φ幕叵?，“好像是水龍頭什么什么的。”他嘟囔道。
“你要小心水龍頭，它會照出你衰老的樣子？”
“哦，對，對，就是這句話?！苯亲犹痤^來看了老杜一眼?！澳阒肋@句話？”
“嗯?！崩隙艍阂种闹蟹瓭L的思緒，及時的擺出什么都知道的樣子，慢慢的點了點頭，“你繼續(xù)。”
“工作人員告訴了我注意事項以后，還讓我重復(fù)了一篇，然后告訴我，游戲里面的衣兜里面都有這句話。所以記不住也沒有關(guān)系。但是念出口令是應(yīng)急用的，如果在游戲中使用，會扣除一部分保證金?！?p> “進去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我睡著了，我想我睡著了，因為進入游戲，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很神奇對不對，去的地方是一個的房間，他們叫出發(fā)點。陳設(shè)很簡單，有一張床，一個桌子，一個沙發(fā)，一個椅子，桌子上有一個紅色的電話，有1000元錢。墻上有一個很大的電子鐘，顯示日期和時間，我第一次去的時候是2016年8月18號上午8點。因為有幾個8，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還有一面鏡子，一個衣柜，里面有一些夏天的衣服。大概就這些?！?p> “2016年8月18日上午8點”，當(dāng)江城子說出這個日期的時候，老杜感覺自己雙腿有些發(fā)軟。
“等一下”，老杜輕輕的打斷了他，“你還記得你什么時候去的么？我說進入游戲的具體日期?，F(xiàn)實世界的?！碑?dāng)說出“現(xiàn)實世界”四個字的時候，老杜感覺自己的心擰在了一起。
“就是前幾天。日期嘛……”，江城子努力的回想。
“11月23日，周六？”老杜試探著問他。
江城子拿出手機翻了翻日歷，想了一下：“應(yīng)該是”，他說：“我是作家，對周六周日不是很敏感?！彼畔率謾C，瞧了老杜一眼，一副原來你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2016年的8月18日上午抓到的江城子，我在極樂村的記憶停留在2016年8月18日晚上。我昏迷的時間是2019年11月23日晚上。兩夜一天后的2019年11月25日我蘇醒了。所以……對上了！”。
看著江城子老老實實的眼神，老杜感覺到了絕望。他知道江城子沒有撒謊。
“然后呢？”
“然后我覺得有點熱，就換了一件夏天的衣服。這些衣服都很新，應(yīng)該沒有人穿過。然后我就出門了。”
“衣服里面有紙片么？”
“有的，我穿的是一件polo衫，胸前有個口袋，里面裝著這個紙片，因為比較顯眼，而且塑封的，不舒服，我看了以后，就揣在了我的褲兜里面。出門以后我就去找，你知道，就是找?guī)??！?p> 老杜嗯了一聲。
“然后我第一次就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從廁所追出來打我，然后我就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我原來以后他們會問我話，結(jié)果他們把我扔到一個房間里面理都沒有理我，我在里面一直關(guān)了幾個小時，因為我沒有表，所以我不知道到底關(guān)了多久。我知道如果我退出游戲，我第一游戲的錢就打水漂了。后來我實在沒有辦法，我覺得他們可能不會放我出去，我的第一次可能就只能這樣了，然后我就念了那句話回來了。”
“哪句話？”老杜下意識的問了句，但是他馬上想到了答案。
“就是那句水龍頭……。”江城子很誠懇的回答，老杜點了點頭。
“你后來還去過么？”
江城子停了一下，咽了下口水。然后他緩緩的說道：
“去過，第一次被抓，快把我嚇?biāo)懒?。特別是在派出所的時候，他們打我，關(guān)我，把我嚇慘了，在那個房間的時候，我就想，打死我也不來了。但是到了家以后，就突然覺得很刺激。就是那種你做了一個很可怕的，然后醒來之后覺得很安全的感覺。所以第二天，我又忍不住約了時間，這次到底比上次好了，因為我比較熟悉了，再也沒有被抓住過。如果不是這個游戲把我膽子練大了，我剛才可能也不會那么做。40多年了，我從來都不敢的?！?p> 江城子說完嘆了一口氣?！鞍?，也是活該。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
老杜還保持著最后一絲希望?！澳阌袥]有想過可能是你睡著后，他們把你搬到真正的極樂村，假裝告訴你這是游戲?！闭f完這句話后，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問題很愚蠢。
“這怎么可能？”江城子完全沒有注意到老杜為什么會問這么愚蠢的問題。“我念了口令就直接從睡眠艙里面醒了。如果我是真的到了極樂村，怎么可能我念一句話就能昏倒，然后讓他們把我搬回來？這絕對不可能！”
老杜其實知道的，根據(jù)江城子說的這些情況和他的經(jīng)歷，似乎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所在的極樂村只是一個游戲，而他，極樂村的警察，其實只是游戲中的一個人物！
“不行”，老杜想，“不能是這樣的。”
“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整個村子都是游戲者？”老杜希望自己也是游戲者，他的真身還躺在什么地方，只是在出游戲的時候可能和另外的玩家搞錯了身體。
江城子想了一下，似乎不是在判斷有沒有這個可能，而是在想如何反駁這種幼稚的說法。
“這個不可能吧”江城子說?！坝螒蚶锩娓鞣N各樣的人都有，村里田里，那些七老八十的村民，難道也是交了500萬來玩游戲的？”
老杜徹底絕望了。
老杜轉(zhuǎn)頭讓服務(wù)員給他們兩個上壺茶，他淡定的說：“說這么多，有些辛苦，喝喝茶吧?！?p> 老杜自己需要緩緩，他不知道該想些什么，該問些什么。我只是一個游戲中的人物？怎么可能？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小學(xué)，大學(xué)，同事，30多年的記憶，難道都是虛擬的？我從大學(xué)畢業(yè)參加工作，從市局調(diào)到派出所，都是假的？但如果不是的話。那怎么能解釋剛才江城子說的？惡作劇嗎？怎么可能？我是真真正正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p> 他雖然腦袋里面很混亂，但是一直有個理智的聲音告訴他，“你已經(jīng)問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這個操作極樂村的到底是什么組織，有這么大的力量？制造出這成千上萬的人，每個人賦予他們不同的思想，經(jīng)歷？ 2019年變得這么匪夷所思？這個組織到底是個什么組織？
江城子的情況看上去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他機械的拿著茶杯，一口一口的抿著。
老杜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他覺得現(xiàn)在不是自己自亂陣腳的時候，他要從他身上榨出更多的東西，現(xiàn)在不是心軟的時候。
“江老師，其實你什么都沒有說啊”老杜故意拿出了勒索者的口吻。“聯(lián)絡(luò)人不知道，路線不知道，位置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對我們什么幫助都沒有，說了半天告訴我們?nèi)绾瓮嬗螒?，糊弄可不行啊”。老杜說了我們，想讓江城子知道他們也是個龐大的組織。
江城子明顯慌了。
“我真的什么都說了。”他誠懇的看著老杜。老杜沒有表情。
“真的，其實進游戲之前他們就說了，不能泄露關(guān)于游戲的任何情況。我不是什么有權(quán)有勢的人，我只是一個寫東西的。他們都說這組織很厲害，我告訴你這些，都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情。我真的沒有隱瞞什么?！?p> “我們現(xiàn)在要找到他們，你要給我們東西才行”老杜冷冷的說，手機在他手里面翻動。
江城子眼睛倉皇的轉(zhuǎn)動著，好像在想東西。
“我真的……”看到老杜的樣子，他沒有再說下去，接著埋下頭思考，他的一只腳不停的抖動。
“我只知道一點。”
“什么”，老杜心里點燃了一點希望。
“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可能是因為我是意外醒來的，所以我看到了那個工作人員？”
“長什么樣子？”
“不好意思，我沒有看到他的臉。”江城子說，“如果看到了，可能也不會活著了?！?p> 然后他壓低了聲音說：“他坐在工作間里面，我只能透過玻璃看到他的頭，他可能是覺得太悶，把頭套摘了。我知道了為什么我戴著面具，而他戴著頭套?！?p> “為什么？”老杜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因為他的頭發(fā)是個爆炸頭”。江城子給出了一個啼笑皆非的答案。
“爆炸頭？”
“對！就是那種……”江城子用雙手在頭頂胡亂的揮舞著，做出爆炸的形狀，努力向老杜說明著，“就是80，90年代那種……爆炸頭?！?p> “男的？”老杜覺得很簡單，一個人是爆炸頭，有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要確定是男是女。
“嗯?！苯亲与S口答道，然后他抬起眼睛，吃驚的瞪著老杜。“當(dāng)然是男的，就算我不看到他的爆炸頭，我都知道他是男的！”
老杜這才意識到，他的思維已經(jīng)完全崩潰了。
江城子身上應(yīng)該挖不倒太多的東西了。他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也可能是他最不想得到的東西。他把手機打開，當(dāng)著江城子的面刪掉了視頻。江城子雙手合十，放在額頭上向他使勁的作揖?！爸x謝，謝謝”他說。老杜下意識的想對他說“下次不要這樣了?。 ?，這是他多年當(dāng)警察養(yǎng)成的習(xí)慣。幸好他忍住了。
他愣愣的走出休息大廳，外面正午的耀眼陽光突然照在他的身上。老杜突然擔(dān)心自己會像門口的雪一樣化掉。
“我難道只是一堆數(shù)據(jù)，一堆符號？難道我以前感受到的陽光都是假的？一切難道都是假的？以前做過的愛，打過的人，挨過的揍，都是假的？”
他站在大廳門口，看著面前不遠處雪道上的人重重的將身體摔在地上，他竟然有些羨慕他們。“我的身體到底在哪里？還是說真的根本不存在？”
他又轉(zhuǎn)頭看到仍在桌子邊的江城子，他頹唐沮喪的埋著頭，一動也沒有動。他覺得江城子不可能騙他，江城子不會傻到編一個誰都不會相信的謊言來騙他。他講得不管多離奇，老杜都不由得不信，因為他現(xiàn)在陌生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想了想，搖了搖頭，準(zhǔn)備離開，但是走了一半，他又折回來，走到呆坐的江城子身邊，從兜里面掏出一張名片，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上面寫著“云海天男士會所”。
“她叫曼麗，35號，如果你想，可以去找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