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胡列娜的作家會
天斗大劇院，城墻外的一座巨型橢圓形建筑，是最近幾年才竣工的天斗城第二大建筑。外部由大塊的玻璃平板在表面以不同的傾斜角度拼接而成，現(xiàn)代化的外觀與其它建筑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每年都有許多上層貴族人士慕名而來，以及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旅游旺季之時，大劇院的營銷都會為當(dāng)?shù)刎暙I(xiàn)巨額的收入，并直接大幅拉高了天斗主城的旅游業(yè)。
據(jù)說，由于是國家單方投資建成的建筑，大劇院幾乎所有的營收都收歸國庫，城市第二次擴(kuò)張的資金就來源于此。院內(nèi)的表演以歌劇、戲劇以及交響樂為主，但也接受暫時的出租房間。
大門前，兩人被德爾先生扶下馬車，站在紅毯上。小蘿恢復(fù)了自己那身“名媛”風(fēng)，而比比東則再次穿上了那件新買的長款風(fēng)衣。
身穿黑色禮服、留著八字胡的服務(wù)員手上拿著一疊白色小卡片，高聲喊道：“徐敏籮小姐，何玉軒小姐?！?p> 女孩遞出了貼著粉色玫瑰的邀請函，服務(wù)員伸出雙手輕輕接過，在打開并查看無誤后，他微微鞠躬，向著內(nèi)部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圍的人穿著各式各樣的服飾，無不在展現(xiàn)著自己獨特的審美愛好，但他們的搭配都十分講究。
女孩告訴比比東，胡列娜不會邀請外人，來的一般都是朋友或者生意上有往來的人。
小蘿走在前面，“何玉軒”在后面慢慢地跟著。時隔三十年的重逢，胡列娜已經(jīng)變得和她一樣大了。自己該不該展現(xiàn)正面目？該和娜娜說些什么？這些問題讓她想了一宿。
走上帶有紅毯的大理石臺階，室內(nèi)的裝飾也是同樣的卡其色大理石，礦石雜質(zhì)賦予了每塊石板獨特的紋路，附著在表面的透明蠟質(zhì)讓墻面與地板顯得光滑锃亮。
比比東停下來，環(huán)視了一圈整個大廳。
“軒兒姐怎么了？走這么慢?！?p> 眼見小蘿在等自己，比比東趕忙快步上前。
“沒事?！?p> 沿著指示牌往內(nèi)走去，上到二樓，一扇開啟的木制大門展現(xiàn)在眼前。
“到了！”女孩有些激動，她拉著比比東的手，走了進(jìn)去。
吊燈照亮著整個大廳，中央擺著九張大桌子，分成了三列。入口的對面是一座暗紅色的大舞臺，上面擺著一架黑色的鋼琴。
每張桌子上都有對應(yīng)的座客名，最多容納八人?！昂斡褴帯迸c徐敏籮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桌上的名額只有四個人，已有兩人坐在了一側(cè)。
“你們都拿什么書來給胡列娜老師簽字?。俊睂γ娴闹心昴凶雍闷娴貑柕?。
小蘿將一本《比比東》放上桌，而“何玉軒”笑了笑，說道：“就是來看看胡列娜老師?！?p> 對面的兩人都瞪大了眼睛。
“這么好的機(jī)會，你居然不要簽名？”另一位少女拿出了《武魂殿的我》。
這時，麥克風(fēng)的聲音從對面的大舞臺上傳來。
“接下來，有請胡列娜老師登場?！?p> 燈光突然熄滅，整個大廳暗了下來，聚光燈指向入口，一道身影走進(jìn)了會場，時間的流速仿佛慢了下來。
三十年過去了，胡列娜的五官并沒有變化，那臉龐帶給人的始終是富有內(nèi)涵的美感，但她身上的稚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盡管胡列娜已不再年輕，但白色的蕾絲邊連衣裙依舊完美地包裹出了她的軀干曲線。配上那雙純白的高更鞋，顯得整個人挺拔而又豐盈。
她抬起頭，對著臺前的人們微笑，胡列娜的笑容變得比以前更加動人，豐滿的唇珠、白里透紅的臉頰、晶瑩剔透的粉色眼瞳，連嘴角的弧度都似月牙般完美，令人難忘。
胡列娜走到講臺邊，拿起了話筒。
“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與幫助，如果沒有你們，就沒有這些作品，更沒有本人的今天。這次晚宴是我對大家的回報，請了最頂尖的樂隊來奏樂，大家不要客氣，隨意享用?！?p> 轟鳴般的掌聲響起，胡列娜站在舞臺上，繼續(xù)保持著那傾城的微笑。而后她雙手撐膝，深鞠一躬。
室內(nèi)的燈光再次亮起，樂隊從前門走了進(jìn)來，大約有二十幾人，他們身穿燕尾服，手里都拿著樂器。
一名男子入座在鋼琴前的皮制坐凳上，其他人則都坐在舞臺后方的椅子上，指揮手中的銀色尖棒在空中輕輕地?fù)]舞著，舒緩的古典式音樂隨之傳來，鋼琴、薩克斯與提琴的完美配合令人陶醉。
作家站在前面，拿著玻璃酒杯，向大家敬酒。大家都趕忙站起向她舉杯，只有比比東靜靜地坐著。
賓客們紛紛拿出書來，她笑了笑，從口袋中拿出一支筆，筆尖不斷地在紙頁上滑動著。眼看胡列娜漸漸靠近，比比東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我去上個廁所?！彼龑π√}說道，然后便徑直走了出去。
女孩有些迷惑地看著比比東的背影。
“這個時候？”
遠(yuǎn)處的胡列娜瞥了瞥那個出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目光，但她隨即又和客人說笑起來。
室外天色已暗，空中下起了小雪。雖然氣溫已經(jīng)有些回暖，但依舊令人感到寒冷。比比東扣上風(fēng)衣的排扣，站在露天陽臺前，眺望著遠(yuǎn)處的郊區(qū)景色。
農(nóng)田遍布平原，田間小徑處還可以看見幾棵突兀的樹干。道路兩側(cè)的路燈不斷地向著遠(yuǎn)處延伸，直至天際。偶爾有馬車與行人路過，傳來陣陣馬蹄聲與車廂的顛簸聲。
“咔?！焙箝T打開了。
她向后望去，是胡列娜。
“我知道你，何小姐，大名鼎鼎的天才?！?p> 作家走到少女身邊，她手里依舊拿著酒杯，淡黃色的酒液在里面微微晃動著。
“有心事？”她看著對方，比比東笑了笑。
“娜娜，真沒想到，當(dāng)年我在星斗大森林獵殺十萬年魂獸的事情竟然是你告訴唐三的。”
“什么？！”聽見此聲，胡列娜神色大變，慌張地向后退去。
“怎么，不認(rèn)得我了？”比比東轉(zhuǎn)過身來，淡紫色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動，高隆的額骨下是一雙深邃的鳳眼，那瘦削的臉龐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蒼白。
胡列娜失聲叫道：“不可能！老師明明被……”
比比東將雙手背于身后。
“我回來了?！?p> “你怎么證明自己是她？”胡列娜直瞪瞪地看著對方。
比比東微微低頭，說道：“嗯……記得當(dāng)年給你買過一雙黑色的牛皮靴，你可喜歡了，幾乎每天都穿?！?p> “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在教皇殿門口堆的雪人嗎？我可都記得，第一年是兔子先生，第二年是小熊紳士，第三年是我……”
她停了下來，注視著胡列娜。
“還要我繼續(xù)說嗎？”
“啪?！辈ＡП粼诹说厣?，摔得粉碎，酒水向著四周蔓延開來。胡列娜死死盯著比比東，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龐緩緩地流了下來。
三十年過去了，每當(dāng)胡列娜獨自一人的時候，老師臨終前的場景便會浮現(xiàn)在眼前，她曾心如死灰，而后又釋然抱憾。
當(dāng)這個讓自己終日以淚洗面、夜思夢想的人出現(xiàn)時，胡列娜打死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事實擺在眼前時，她的內(nèi)心瞬間被五味雜陳的感情所沖垮。
“老師，為什么……”
胡列娜猛地沖上來，比比東的腰肢被雙臂緊緊地抱住，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潮濕感瞬間從胸口傳來。
“太好了，太好了?！背翋灥某槠晱男乜趥鱽?。
不知為何，比比東整個人感到一陣舒緩，宛如心中那懸掛已久的大石終于落地。她伸出手，輕輕地?fù)崦N在身前的那頭金發(fā)。
“老師，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找我……”
比比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誒，說來話長……”她將自己的經(jīng)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胡列娜，反正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些年，我一靜下來就感到無比的內(nèi)疚與悔恨，只能通過不斷地寫下回憶來緩解壓力?！?p> “我一直認(rèn)為是自己害死了老師，每天都寢食難安，也無數(shù)次想過要自殺。當(dāng)初我要是沒愛上唐三，我要是不告訴他老師在星斗大森林，我要是再強(qiáng)一點，我要是理智一點，我要是……”
“好了，沒有那么多要是，也不必如此自責(zé)，我有自己的歸宿與安排。再說了，老師這不活的好好的嗎？”看著懷中顫抖的嬌軀，比比東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
“老師要是有什么不滿大可懲罰我！”胡列娜抬起頭，月光照耀在她的臉頰上，淡淡的淚痕、濕潤的眼眶與那顫抖的紅唇讓她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比比東苦笑道：“你已經(jīng)和我一樣年紀(jì)了，不必再叫我老師，而且我也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不，老師永遠(yuǎn)是老師，我的命也是你的！”雖然此時的胡列娜已不再流淚，但她又把頭埋了回去。在心底里，她一直認(rèn)為比比東就是自己的母親。時隔三十年后的親情懷抱，怎能不令人癡迷。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學(xué)生緊緊地抱著自己，比比東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對她來說只是幾個月，而對胡列娜來說，卻是整整三十年，女人最寶貴的青春年華與激情早已倏忽而逝。想到這，千仞雪的背影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讓比比東的心感到陣陣絞痛。
比比東將手貼在對方的背上，下巴輕輕地靠在她的頭頂。
“焱和邪月怎么樣了？”
“我哥在兩國間做貿(mào)易，焱去了星羅，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樣了?！?p> “你結(jié)婚了嗎？”
“為了一個男人毀了家族與害了老師，我不配獲得任何愛情?！杯h(huán)繞在腰后的手攥緊了起來。
比比東深吸一口氣，說道：“三生難得有緣人，不要和我一樣賭氣，最終抱憾終身?！?p> “不，有老師陪著我就夠了。”
她抬頭望向窗外，雪已經(jīng)停了下來。
“娜娜，你知道雪兒去哪了嗎？”
“武魂殿解散后，我和千仞雪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就消失了……”
比比東長嘆一口氣，再次摸了摸學(xué)生的腦袋，說道：“好啦，你也這么大個人了，到時候被看到可不好。”
胡列娜用力地在老師的懷中蹭了蹭，退了出來。
“話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
“叫徐敏籮是吧？”胡列娜的聲音有些沙啞。
“那孩子的第一魂技是魅惑，你能教教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