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托付
這天的天氣在七月中的盛夏陰沉得有些反常，天空沒有烏云，空氣陰涼，海上的能見度很低，徐家灣的人們一天都沒有看見那兩艘擱在海上的軍艦，山城的縱橫路巷也沒見到非我族類的浪人武士的身影，也沒有人說起昨晚上有人抬棺上山的事，街頭巷尾一切營生苦計又照常如舊。
傍晚時分，挑幫的宅院當(dāng)中，一桌大圓桌上鋪滿酒肉飯菜，十幾個人圍坐一桌吃著酒肉相談甚歡，徐三晚約了幾個他新認(rèn)識的朋友一起赴了花二的宴請，那幾個人是劉廣來的游擊隊員，幾輪觸杯碰碗之后，大伙算是交上了朋友。
“來，我代表挑幫的兄弟敬你們一個！”花二站著雙手捧著半碗酒，對坐作一溜兒的新認(rèn)識的朋友道：“我花二是個出死力的粗人，除了手腳靈活點，腦子里可沒多少道理，道路，道德的，可不比你們一個個的心中有光，懷有志向。”
“花兄言重了?！遍L發(fā)伍峰抱拳道：“身處這個年代，你的作用或許比我們大多了，這是個斗打的年代，不是弄墨的年代，所以我才會棄筆從戎?！?p> “你是這個?！崩狭斡每曜哟讨慌枳永锏碾u頭對花二說，跟著刺向雞的屁股?！拔覀兪沁@個?！?p> 這舉動逗得大伙一陣笑，花二對老廖說：“你老哥也是練家子的，咱看得出來，就別取笑我了。”
“那你兩個練幾個對兒怎樣？”徐三晚喝得有點酒興了。
“這下喝酒緊要，對練的話日后有機會又何妨。”花二將碗遞出，大伙都站起來舉杯遞碗的對碰。
這時，那個叫狗叔的老頭又在大門外踩著梯子去點大燈籠里面的蠟燭，狗叔站在梯子上向巷子里空間望了望，覺得暮色來得似乎濃重了，好像這夜晚要起霧，不遠(yuǎn)處的路上有兩個人一前一后走來。
待狗叔把一盞燈籠的光點亮，往梯下走，扭頭卻發(fā)現(xiàn)剛才看見的兩人已站在大門外的路上，往花家宅門里看，其實往門里看的是個頭發(fā)胡子花白的老頭，他身后打扮干凈的姑娘卻低著頭，兩手抓著身后搭到胸前的麻花辬子，很不自然。
“這老哥，找誰呢？”狗叔覺得眼前這老頭比他年紀(jì)大了。
“找那個年輕人，你們幫會最能帶頭的那個?！崩项^說話有點帶狠，好像他往下要做的事情需要勇氣。
“二弟，門外有人找你?！惫肥逋鹤永飭疽宦?。
花二從桌前站起來往外看，見門外站著的人看不清楚樣子，大聲道：“誰呀？進(jìn)來說話?！?p> 門外的老頭便要拉著身后的姑娘一起進(jìn)門，可是姑娘走到大門口的平臺上就不肯進(jìn)去了，拉扯間讓里面的人看著也覺得奇怪。
看著姑娘一臉羞怯，一旁又要上梯子的狗叔料想這爺孫倆莫不是來說親的，也勸說：“這孫女大膽點，沒人要吃了你。”
“這不是那天在碼頭上被鬼子欺負(fù)的爺孫倆么?！被ㄋ目粗T外的人。
花二立即起身走過去，見真是那姑娘，這兩天他老是想起的人，姑娘見到走過來的花二，臉色瞬間便漲紅了，還背過身去。
“爺，吃了沒，一塊吃點。”
“我要跟你說件事?！崩项^看了眼花二，先顧自往里走?！澳惆阉M(jìn)來?！?p> “來，妹子，跟哥進(jìn)屋去。”花二拉起姑娘的手，感覺是那么溫?zé)崛彳?，他心跳都有點加速，拉著的手就不放了，見她臉色漲得紅紅的，他都有點不自然，就這么把人拉了進(jìn)來。
“娘，出來?！被ǘ膊碌嚼项^帶著孫女過來不只是道謝這么簡單。
堂屋里走出來個五十多歲模樣樸實端莊的女人，看見花二拉著個模樣俊俏的妹子，臉現(xiàn)歡喜道：“這是那家姑娘模樣這么順眼。”
“好看么，你跟她說說話唄?！?p> “怎么稱呼呢？”花二娘拉過人的手。
“我叫阮娟?！?p> “來，進(jìn)屋里咱說說話?！?p> 原來老人真是不單帶著孫女來道謝，確實是要來說親的，說他一把年紀(jì)干不了幾年了，自己的兒子是個酒鬼整天只知道討錢喝酒，只怕自己一走，這孩子沒個著落，就想給她托付個好人家，要是花二不嫌棄，這閨女從此就交給他了，只要不打不罵隨他怎么使喚都行。
花二一口答應(yīng)下來，說這妹子頭一眼見心里就撇不開了，還想著這兩天打聽清楚了就上門提親，既然老人家也有這份心那自然是歡喜得不行，以后她就是花家的人了，只要是他花二有的就是她的。
圍坐桌前的大伙都為花二天掉下個現(xiàn)成的漂亮婆娘感到高興，一幫子又舉杯恭祝。
老人聽得花二這句話從桌前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要往門外去。
“爺爺，去那呢？”花二問道。
“我這就把她交給你了，我還留下來作甚?！?p> “可是，總得辦個儀式呀，妹子我是要上門迎娶的?！?p> “這個不重要，只要你真把她當(dāng)婆娘就行。”
“娘，你出來一下。”
花二對他娘說要娶下阮娟這姑娘問她覺得怎樣?
花二娘笑著說這姑娘身子骨不錯，是個勤勞能干的人，將來生三五個都成事，也滿口答應(yīng)下來，可能聽說不迎娶宴請的她也不同意，對親家老人說，這是大事一定得辦，要不先把孫女領(lǐng)回家，擇個吉時良辰就上門迎娶。
“不行，這事得趕緊辦，最好明天就辦”徐三晚在一旁聽著，下意識就覺得不好，只怕這事拖上三兩天就難辦了。
花二聽得這話也有同感，就對老人說今晚就先和孫女回家去，明天他就抬轎子去明媒正娶，把事情辦得體體面面的。
老人拗不過母子倆的盛情，只得領(lǐng)著孫女由花二派兩人送回家，臨出門時那姑娘回頭看花二一眼，那眼神起初充滿托付之意，卻不知為何別去之際竟是滿眼悲切。
這教花二愣了一下，心生不舍，可是才作出的決定又不好馬上改口，只是默默看著她出門去，如果他知道阮娟最后的眼神是冥冥之中遞出的什么預(yù)兆，他又怎么會讓她離開。
人生的錯誤往往在一瞬間出現(xiàn)轉(zhuǎn)機，可是把握不住便釀成一生遺憾。
接下來花家為明天操辦婚禮的事可是一陣交待忙乎，前院后院隔壁住著的人聽說花二明天要辦喜事，都來恭喜他，院子里可真是一團(tuán)熱鬧。
忽然，門外急沖沖走進(jìn)那個挑擔(dān)工洪胖子，撞開人群來到花二面前，拖著他往人群外邊去?！跋阮^夜剛抹黑，橫七巷坡頭那個房子周圍出現(xiàn)好多個黑衣人，他們翻墻撬窗進(jìn)入附近幾家屋里殺了里面住著的人，似是要查找什么的，我和劉黑要不是翻窗過屋頂跑得快，估計這回兒是回不來了?！焙榕肿哟鴼庹f。
“鬼子一定是發(fā)現(xiàn)丟了那三個隱者，可那些尸體不是今早裝進(jìn)醬缸里拉走了么?！?p> “是拉走了呀，這事我親自帶人去的，可我覺得他們要找的是兇手，誰干了那幾個隱者?！?p> 花二覺得這事可真是可大可小，自己都拿不定主意該怎么辦，便將這事跟徐三晚和那幾個游擊隊員說了，一起回到屋里偏廳里商量著該怎么辦？
恰逢此時，劉廣來帶著兩個隊員來到花家，聽了黑衣人在房子周圍出現(xiàn)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