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支持
浦濱警察局三層辦公樓的地下，還有一層，里面設(shè)置有一個重犯刑訊室，和兩排相對的數(shù)間拘押牢房。
徐三晚第二次與警察局長鄧懷勇見面，就是在地下層刑訊室和牢房之間的一個警衛(wèi)留守室里。
這是鄧懷勇挑的見面處，因為徐三晚不出三天辦成了他交待的案件，他對這個新來的警隊長不止刮目相看，還有更多心里話要說。
這回，鄧局照樣坐在一張案桌后，看著案桌過去坐著的“許文強(qiáng)”，燈光下，他的臉色呈泛黃和呆滯狀。
但鄧局覺得他是太過于疲憊才會如此面無表情。
“年青人，真想不到你有如此不尋常的手段和膽色，說實在我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你會拿住二彪，更多是想給你個施壓，讓你往后說話別那么囂張，規(guī)矩點做人，想不到你居然，，，，”
鄧局說到最后又凝神看了眼徐三晚，對他抓捕要犯的極端做法，不免心存質(zhì)疑，這可不是一個警察該有的手段，就算放在以前的捕快也極少下此狠手割下人頭。
眼前這人是不是心狠手辣？
“怎么，鄧局，你不清楚么，我這個剛到貴地的新人都聽說了，道上早就傳聞二彪練得一身硬氣功，而且有閉氣詐死的本事，不在打倒他之下采取極端手段，被反殺的很可能就是我和李友林兄弟，這下他還躺在宿舍里，你要不要去數(shù)一數(shù)他身上的刀口？”
徐三晚說著把他受傷包扎著紗布的左手搭到桌面上。
鄧懷勇看見那數(shù)根手指都腫脹起來，可見他手掌上的傷不輕。
聽得這么一說，鄧局也覺得這手段合乎情理，說道：“既然二彪是那么一個身手了得的人，而你居然出手就能置其死地，這么看來你豈不是更為厲害？”
“有時要戰(zhàn)勝一個人不能僅憑身手，得講究智謀?！毙烊淼拖骂^故作陰險地湊近鄧懷勇，“這么跟你說吧，我用的是那三千塊大洋作誘，騙了二彪出現(xiàn)在某處，提前設(shè)了伏?！?p> 說下這話，徐三晚倒回身子坐到椅子上，笑著提高了聲音?！斑€記得那天你扔給我的案宗么？我把它們聯(lián)想起來了，對于三千塊大洋，想必二彪也是個志在必得的?！?p> 鄧局一雙眼睛發(fā)亮的盯著對面的人，好一下拍桌而起，嚎道：“他娘的這么一個順應(yīng)而為的法子，我局下的人為何一直就想不到，而你一接手就洞悉其中奧妙，只能說你真是個人才！”
鄧局坐下來，又瞅著徐三晚?！翱晌疫€是好奇，二彪真是你們拿住了的么？”
“這事也是湊巧?！毙烊磉呎f邊挖心思怎么瞞過眼前這刨根問底的人?！爸拔以谝患也铇抢镉錾蠋讉€像我一樣初到浦濱來要闖個名堂的外鄉(xiāng)人，看得出來是有些身手的，便嘴上交了個朋友，在設(shè)伏二彪這事上，我想到了他們，想不到這幾個爽快的答應(yīng)了下來，當(dāng)時要沒有哥幾個在場，我和友林兄弟就是二彪的刀下鬼了，那幾個朋友很想加入警隊謀個差事?！?p> 鄧局尋思了一下，看著徐三晚?！靶值埽悄阏嫦敫@亂世對著干？”
“局長，你認(rèn)為有這個可能么？?！毙烊砜粗纳项^。
“表面上這么個小小的警察局，直屬維新政府，卻遭日本人差遣，可這他娘的龜兒子不好當(dāng)，一個比你人多槍狠的幫會就能壓住這警察局，還有黨國的人對我這警察局明著暗著使絆子，不讓我替漢奸賣國賊做事！我他娘的到處不是人呢，你說我能怎么做？”
“我想問局長，警察的職責(zé)是什么？”
“除暴安良?！?p> “那不就得了，誰在這事上打咱的臉，咱就他娘的狠狠的打回去，別的先不管，把城里的黑道打下來再說?！?p> 徐三晚說得激動了，從椅子上起來，走到房里的開闊處。
鄧局笑了，那笑容顯得有些稚趣，可能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認(rèn)識感染到了。
“老弟，你就這么自信？真覺得自己能干得下來這事？”
“要不，鄧局您給我兩個月的時間，看看我做得怎樣，如果我給您丟人了，或者壞了你的前途，我立馬交槍滾蛋！”
“上個月我老母親過了世，我在她臨終前答應(yīng)她，一定要為我的胞弟報仇，現(xiàn)在我可以告慰她了?！?p> 鄧懷勇離開桌前，走到一面隔墻的窗口，往那邊牢房的通道里看過一眼，轉(zhuǎn)過身看著徐三晚。
“看在你圓了我的心愿這事上，我就偷偷縱容你這一回，最好給我把本該屬于我們警察來收的治安費，納良費從黑幫手里奪回來，還要對他們的所有場子征收費用！這要臉沒臉的警察局長我是受夠了，還連錢都撈不著，我還要做這傀儡作啥！”
“走，陪我喝兩杯去?！编嚲忠娦烊砹髀冻鲆荒拥纳裆?，便乘興要跟他去開懷一下。
“瞧我這傷口，可不是小事，改天吧，往后有的是開懷之時?！?p> “那好，這下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休息的，明天你再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编嚲窒纫徊匠隽朔块T。
徐三晚跟在后面走出到房外，經(jīng)過一條走道，看到一邊的隔門進(jìn)去，就是個大堂式的刑訊室，里面燈光暗淡下，繞著墻邊擺設(shè)一遛兒的各種刑具，透著陰森冰冷的寒氣。
他以前聽家里人說起過，他二哥被陷害在浦濱警察局的牢房里，應(yīng)該就是眼前這個刑訊室里遭的毒手，他忽然覺得這事莫非跟前頭的人有很大的關(guān)系？
“局長，這下我想問您，你弟是怎么著了二彪的害的？”
鄧局停下要走到那邊樓梯的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許文強(qiáng)”?！霸趺聪肫饐栠@個？”
“一時好奇罷了，也是出于職業(yè)慣性，我聽警隊的兄弟說起，當(dāng)年你弟是死在一個姓徐的大戶人家公子手上，后來怎么證實是二彪的嫁禍？”
“那個人是徐家灣的徐家二少，事情是因為爭風(fēng)吃醋，失手打死我胞弟，還殺了引發(fā)禍端的交際花女人，他被后來聞訊趕來的警察捉拿在現(xiàn)場，我得知此事，非常氣憤，親自監(jiān)視審訊，可徐家二少即使被吊在刑具上狠遭鞭笞，也不承認(rèn)是他殺的人，說這是有人陷害他！”
“有一次我見他被各種刑具折磨得死去活來還是不肯松口，就疑心了他莫非真是受了冤屈？待他清醒過來，我支開旁人偷偷問他，他說他是被那女人下了迷藥昏睡在酒店房里，醒來就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兩條尸體，這事一定是本城幫會頭子吳海要置他于死地。”
“我雖說痛失親人，但也不想拿一個疑似冤案來平憤，本想將他收押，調(diào)查再審，哪料不過些天他居然死在了牢房里，死前還畫押承認(rèn)了我弟和那女人都是他殺死的，因此我更加懷疑他是被人陷害，后來幾經(jīng)暗中調(diào)查，間接從一些得知此事真實原由的人口中確定是二彪受了吳海的收買，殺人嫁禍，來個一石二鳥，因為我弟跟吳海也有過節(jié)，可是此案我拿不到明面上的證據(jù)，實在沒辦法動吳海?！?p> “從這件事上可看出，局子里有于你不利的人?！毙烊磉@下很想知道是誰下狠手嚴(yán)刑害死他二哥，但又不敢問得太直接，生怕人懷疑起他的動機(jī)。
鄧局滿眼疑惑的看著這個新來的警隊人員，好像一下看不懂這人為什么出現(xiàn)在他的職場范圍？
“這是一起很經(jīng)典的設(shè)陷屈害的案例，值得借鑒和學(xué)習(xí)?！毙烊碚f著先一頭向通往外面的樓梯走去。
要想知道是誰受了吳海指使對他二哥用刑下死手，只能容后再查問了。
從地下室走到警局外面的馬路上，此時將近夜深，徐三晚望著冷清的馬路，想到時值年關(guān)，心里卻沒有一絲欣然。
想到剛才他向人說下的話，他忽然自問自己莫非真是狂妄，輕率？
他記得還在約兩年前，他經(jīng)過眼前這條馬路上，滿腦子想的是怎樣得到一個女子，滿足心理和生理的需求。
現(xiàn)在站為路上，卻要想著怎樣對付這城里的爛人，暴徒，還有為了利益心黑手狠的幫派首腦。
眼前的世界有多黑，他憑什么說自己能洗得白？
如果老譚和花二當(dāng)真提不起興致來助他，那么他說的要把黑幫打下來，重整秩序，憑他自己是斷然做不到的。
即使有他們兩個拉起人馬來，加上他帶著警隊明助暗從，要把一個個大小幫派踩在腳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路上忽然有個巡警從暗影中走過來。
徐三晚看著這人，一下認(rèn)出是前三天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巡警。
“許隊，這么晚了，還有事么？”巡警也認(rèn)出了許文強(qiáng)。
“一時睡不著，出來瞅下?！毙烊頁u搖頭，從兜里掏出包煙和火柴，遞給巡警。
巡警看了眼徐三晚扎著紗布的左手，趕緊接過煙火，自己掏煙點火，也給許隊來上一根。
“那些人找過你么？”徐三晚記得他跟那個幫派混混對話時，巡警是在身邊的，那兩個留活口的肯定記得這巡警，事后必會找到他問話。
“會不找嗎！許隊，那兩個嚇壞了的還沒問你的身份名姓就跑了，過后引了一幫人來嚷嚷著要將你大卸八塊，若不是您有話在先，他們準(zhǔn)得把尸體抬進(jìn)局子里來鬧，看來這事上您非得給他們個交待，雖說這是個新近冒出來的幫會，可也不是好惹的。”
巡警一口氣把話說完，看著許隊的臉色，見他顯得有些尷尬。
“要不跟鄧局知會一聲，我看那個叫西社的未必有咱們?nèi)硕啵凵项^還有鬼子撐腰呢?！毖簿o這個看似一時年輕氣盛的人支了個招。
“不用了，這事我自有辦法?！?p> 巡警走進(jìn)門崗的警衛(wèi)室去跟人套近乎，徐三晚又站了一會，丟了煙頭，正欲轉(zhuǎn)身穿過局子的院場往住處里回，肩頭忽然被人從后面搭住。
“你，咋往這邊走呢？”徐三晚轉(zhuǎn)過頭看是男人婆。
“剛才我在那邊巷口看了你好一陣，有心事吧？說來聽聽。”還是穿著那身顯得松垮的綿旗袍的方華隨徐三晚一起走進(jìn)局子里。
徐三晚把事由說了出來。跟著道：“這下能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大都受了傷，老譚好像也不怎么愿意多生事端，看來我只能夠單刀赴會了?！?p> “這不還有我嘛，只管去，背后有一桿槍護(hù)著你，就算不能助你戰(zhàn)勝對方，護(hù)你后退還是做得到的?！?p> “要不我說你們就是我路上的一盞燈嘛?！毙烊硪慌d奮攔手?jǐn)堊∧腥似诺难?p> “明兒我去那個驛馬場踩踩點，順道給你設(shè)個方案。”方華從身上剝開徐三晚的手。“兄弟，這下我想問你，你真要在這城里弄個幫會出來？”
“你也會支持我嗎？”
“有沒有這能耐，咱先不說，這可要看你的立場和出發(fā)點是正確的，對咱們的敵后戰(zhàn)爭是起作用的，那就必須得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