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他去時,風雪滿身(一)
“主公,張良他們已悉數撤離至了城門外,秦屹已依照交易所言,帶兵包圍了整個胤都,洛玦歌此時已收到消息,亦已率軍趕至城門口,我們是現在出城,還是——”
“不急,這個時間差還能讓我們做一件事,白起,我們現在先去國庫。”
囿于現有條件,她雖然殺死了胤王,卻不能將整個胤國收入囊中,但她可以敲一筆日后發(fā)展建設的第一桶金啊,于是她很自然地想起了胤國的國庫。
“主公英明?!?p> 偶爾當一次江洋大盜,感覺亦十分不錯。
有白起在,她還能節(jié)省如影隨行卡的使用次數,因為她有預感,這種群體隱身的技能buff會在未來的戰(zhàn)役里,發(fā)揮無法想象的作用。
隱身卡只能用最后一次了,她得留著。
……
“稟公子,秦軍根本沒有撤離的打算,他們將整個王都包圍了,看這架勢,是想發(fā)兵攻胤?。 ?p> “公子,不……不好了,王宮出大事了!”
匆匆趕至城門口的洛玦歌還沒來得急探尋秦屹究竟是死是活時,就被他軍隊的前哨兵和設在王宮的暗樁帶來的消息牽引了所有心神。
當然,秦軍的假意撤退他早有預料,但王宮傳來的消息卻令他心神難安。
“你說什么,我父王和母妃……這不可能?!”洛玦歌跨下的白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震蕩的心緒,前蹄高抬,嘶鳴聲仿若要撕裂整個夜幕。
洛玦歌一邊與暗樁交談著,一邊下馬沿著長梯登上了城墻,墻外長風萬里,密密麻麻的鐵甲軍森然以待,包圍了整個王都。
玄墨色的軍旗上,一個“秦”字仿佛是由鮮血鋪就的,叫人望而生畏。
如今的四國之中,最強大的騎軍有兩支,一支便是秦國長陵君麾下的鐵甲軍,另一支則是齊國永申君帳下的玄翼軍。
如果秦屹并非假死,這一仗,會很難打。
“屬下怎敢欺瞞公子,清池殿外,倒下了橫躺著無數隱衛(wèi)的尸體,死狀皆是被人,一劍抹頸而亡?!?p> “墨痕呢,王宮這么大的動蕩,他是瞎了么?”洛玦歌攥著韁繩的手背,已是青筋暴綻,他的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透著凜冽如刀的殺意。
“回公子,屬下在王宮尋了一圈,并未看見平遠侯。”
城門之下,火光凄厲地照亮了長夜,無數紅甲銀槍的御林軍在逼近城墻,城墻邊襲卷而過的長風透著血氣,似要把軍旗撕裂,那為首的領軍之人,正是從王宮失蹤的平遠侯墨痕。
“平遠侯,你不是應該在王宮鎮(zhèn)守么,為何擅自領兵來到城門。”少年將軍立于城墻之上,獵獵長風拂過他銀槍旁的紅纓,也無法掩蓋,他居高臨下的視線中,那一抹刺骨的沉郁。
“五公子冤枉,本侯是奉胤王諭令,領軍來此,襄助公子克秦?!蹦厶鹗种械牧罘?,讓它盡可能的暴露在月色之中。
洛玦歌凝眸一看,確為胤王專有的調軍令符。他從城墻一躍而下,落在大軍面前,一身的殺意簡直毫不遮掩。
“墨痕,本公子沒想到,你竟如此愚蠢,這分明是個淺顯到不能再淺顯的調虎離山之計,你竟然還真信了!”他銀槍一點,直指墨痕的胸前,下頜微抬,只要他一個松手,銀槍便會刺破墨痕的心臟。
墨痕的親衛(wèi)也在瞬間包圍了洛玦歌,但亦被洛玦歌的士兵們迅速反包圍。
這簡直像一個死結。
“五公子,你我此時出現內訌,絕非好事。而何況本侯為胤國南征北戰(zhàn)時,公子還是個奶娃娃呢?!蹦圩詮淖浇袢盏奈恢茫呀浐芫脹]有人敢拿槍指著他了。
面對洛玦歌的挑釁,他亦安然坐在馬上,神色傲慢,諷刺了回去。
“你——”洛玦歌忍住了心里洶涌的怒火,將時間耗盡在與墨痕對峙上,實在不值得,現在最要緊的,是王宮,“平遠侯好大的威風,那么今夜守衛(wèi)城門的重任,就全權交給平遠侯了,本公子要回宮一趟。”
他一個旋身,奪下身邊士兵跨下的馬匹,長鞭一揚,就沖出了士兵的包圍圈。
“墨痕,若今夜的城門你守不住,本公子會親自動手,殺了你。”
胤國,不需要一個居功自傲,實則無用至極的將領。
墨痕望著洛玦歌與其一眾親衛(wèi)縱馬疾馳的背影,眸光比夜色還晦暗。
他也不想為虎作倀,但他的妹妹墨染,還在秦屹與姬染月的控制之中。
他只能這么做。
“侯爺,這洛玦歌如此囂張,反正都……我們?yōu)槭裁床桓纱嘁徊蛔龆恍?,除了他!”墨痕身邊的心腹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閉嘴!”他若真殺了洛玦歌,那只會讓秦屹與姬染月覺得無比稱心,這是他最不愿看見的局面,更何況——
“胤國需要一個新的王?!?p> 而他在太子與五公子之間,更看好的,是洛玦歌。
……
一彎殘月,映照城墻兩端,不同的景象。
一行低調的車隊,巧妙地脫離了秦軍的圍捕范圍,離那個血色飄搖的胤都,愈來愈遠。
“下雪了?!瘪R車里,女子面紗下的紅唇微微抿起,半挑起窗簾,望著夜幕下如星星點點的細雪,眸光中罕見的透著幾分好奇。
“南楚的冬日,很少有雪?!彼锌艘痪洌伤媲暗谋瘸跹┻€要冰冷的青年,絲毫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縱使周身使不上半分力氣,也牢牢抱著他的那柄長劍,半臥倒在馬車的靠墊前,這明明是個失禮且狼狽的姿態(tài),但被他這樣做來,卻像山澗中倚風而流瀉的清泉,自成風骨。
“當楚王不好么?”楚云韶捻化了掌心的細雪,眼底透著幾分疑惑,“楚國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那里雖沒有北國雪飄千里的風光,但小橋流水,不夜之都,菡萏十里,百舸競流,戶盈綺羅……那個又不是冠絕天下的好風景?!?p> “你為楚王,便能享受楚國的一切,富貴無邊,大權在握,生殺予奪……本君不理解,你為什么要逃?”
謝衡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最終卻只說了一句,“請放我離開?!?p> 不帶任何懇求的語氣,卻能讓楚云韻感到他內心如磐石一般不可轉移的堅定。
“王上,要我放你走,至少也得給我一個充分的,足以說服我的理由吧。”
“富貴于我如浮云,權勢于我如逝水。盛衰已成定數,何必留戀?”他半仰著頭,望著被寒風吹起的窗簾之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他仿佛透過那些雪花,看見了一個更廣袤自由的世界。
而他所渴望的世界,永遠不可能只有一方窄小冰冷的龍椅。
“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是顧明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