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與她無關(guān)
不遠(yuǎn)處的蔡琴看著婆婆的動靜,心里不時打鼓。
婆婆回去,該是看有沒有人做午飯。也不知道那個死丫頭到底在做什么!有沒有讓婆婆滿意。
死丫頭早上居然還敢給自己甩臉子。還有自己握鋤頭的手還痛著呢!這份痛意讓蔡琴想到了宋沅那冷漠的眼神,恨得牙癢癢。
她側(cè)頭問身邊的宋建國。“建國,你說宋碗兒那死丫頭發(fā)什么瘋?整得一家人都不高興!”
果真是掃把星,有她在自己日子過得都不舒坦。
還去罵大房的人,這是怕自己還不夠被孤立是嗎?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宋建國就想到了蔡琴的那一巴掌。
從昨晚到今天,她已經(jīng)打了兩次碗兒。兩次都用盡全力,碗兒的嘴角都扇出血了
雖然自己一直將就她,順著她,可碗兒畢竟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哪得天天磋磨的?
“別說了,琴琴。碗兒是我們兩個的姑娘,我不指望你對她好,但你至少不要動不動就打罵她。”
丈夫的話聽起來像是責(zé)怪?蔡琴不說話了,牙齒咬得緊緊的,嘴皮子也有些顫抖。
她就說這個姑娘就是來討債的??怂栏绺绮徽f,還要連累自己被丈夫數(shù)落。
沒有她挑事,丈夫什么事不是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現(xiàn)在倒為死丫頭鳴不平起來了。
不行,不能讓那死丫頭得逞。
“你別忘了,是她害得我的承兒莫得營養(yǎng)丟了命”。蔡琴就像個天生的演員,聲音說哽咽就哽咽,眼淚說來就來。
梨花帶雨,讓宋建國直接慌了神。
蔡琴知道丈夫的軟肋在哪,不愁他不和自己一條心。
想到早逝的大兒子,宋建國也很難過。那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兒子,是他做夢都在想的指望。但沒有相處過,始終還是有點距離。
那點愛意,早在這么些時光的流逝之中被吹散了。
比起時刻生活在痛苦之中,他更愿意忘記。
可妻子忘不掉,也不準(zhǔn)他忘掉。她時不時就搬出大兒子,訴說著失去兒子的痛苦與不甘。讓他也深陷其中,痛苦不已。
大兒子沒得營養(yǎng)還不是蔡琴懷孕期間大房三房一天盯著他老娘,生怕他老娘多給一丁半點。
而他老娘也“公平得很”,有一分一毫都要塞進大哥和他的兒子口中,何曾想到過自己這個次子?
那時候也確實收成不好,大家省吃儉用。蔡琴自己都是面黃肌瘦的,腿都趕上竹竿一樣細(xì)了,怎可能供兩個小娃兒的營養(yǎng)。
說白了,碗兒就是個出氣筒。
宋建國自己當(dāng)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想想自己過了七八年被嘲笑是絕戶的窩囊日子,他又不由分說埋怨起宋沅。
“好了,承兒都走了這么多年了。你再想他也活不過來,你還不如好好對我們現(xiàn)在的娃娃。碗兒我不指望你對她好,但是你不要有理無理都打罵她。”
今天,宋沅的這一通鬧喚醒了宋建國的“良知”,他知道,自己再不作為就真的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曉得了”,蔡琴期期艾艾應(yīng)著丈夫的要求,背過身子不再說話,顯然是不想聽宋建國嘮叨。
宋建軍夫妻也在觀察著情況。不過兩人沒有說話,心照不宣地鋤起了田。
大家都深知胡翠花的性子,如果宋沅不做的話,估計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扯著大嗓門兒開始安排了。
宋碗兒那個死丫頭,莫名其妙鬧了一頓,害得她的芳丫被說,還揚言要舉報芳丫,如果真是這樣,她的女兒就毀了。
想到這,王大芹就差咬碎了牙,是恨的。
這賤丫頭,好好的做個奴隸不好,非要出來鬧點事,生怕別人不知道家里還有她這個人。
王大芹雖恨,但她比較聰明。她從來不直接說自己的不滿,每次都是有意無意去挑起蔡琴的怒火。
這個家有蔡琴在,不愁宋碗兒沒人收拾。
六個人都各懷心事,鋤田的效率也受了影響。
下工哨吹響的時候,王大芹看著自己身后的田,心里更怨宋沅了。
不過看著公公婆婆矯健的身姿,她收起自己的氣趕緊跟上。
婆婆回了趟家,這個時候跑得這么快一定是宋碗兒那賤丫頭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那死丫頭別的不說,做飯這一塊沒得挑,她也覺得芳丫拿做飯這塊說事有些虧心了。
宋老三她們回來的時候,宋沅才把竹蓀放進湯里。
應(yīng)了胡翠花的要求,放了豬油。不過也只是用胡翠花放在油罐里的布掃了兩下,讓鐵鍋沾些油光罷了。
看著走進廚房的胡翠花,宋沅愣了一愣,這平時都是直接等吃的?怎的今天就稀罕進廚房了?
“竹蓀還沒好?”胡翠花看著火上的鍋問。
“快了,等煮開了就可以了”。
“行,那我把菜端出去吃飯”,說完端起灶上的酸菜和土豆出了門。
宋沅應(yīng)了聲好,往灶膛里加了些細(xì)柴,這樣湯能快些沸起來。
等宋沅把竹蓀湯端上來,眾人的眼睛一亮。
王大芹看著桌上的酸菜,心思一轉(zhuǎn)。
“碗兒,我瞅著咱自留地的白菜還挺水靈,你咋就想到炒酸菜了呢?”難道不知道酸菜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才吃的嗎?
這話明顯另有所指,宋沅還沒說話,胡翠花就不干了。
白菜白菜,天天白菜,誰不厭煩?雖然酸菜也是白菜青菜做的,但它占個酸字,味道也有很大區(qū)別。
還別說這酸菜都是碗兒腌的,那吃了再補上不就行了?這分明就是見不得早上碗兒頂了芳丫。
這老大媳婦,平時不怎么說話,虧得自己還以為是個賢惠的?,F(xiàn)在看起來,和蔡琴那個蠢貨半斤八兩。
“行了,有得吃就不錯了。想吃白菜,那就自己動手”。
真不愧和芳丫那死丫頭是母女,說的話都盡挑事,看來是沒被碗兒收拾夠。
王大芹沒想到平時裝聾作啞的婆婆會訓(xùn)自己,她的臉一下燥紅,梗著脖子狡辯,不,解釋。
“娘,我這不是還要上工呢嗎?哪有時間弄這些?”就算有,憑啥我去弄?
胡翠花咂嘴,就你會說。以前沒有碗兒的時候,你上工還不是要輪流回來做飯,就是懶的。
“宋碗兒,你這個掃把星,有你家里就不得安寧?!?p> 剛剛在地里答應(yīng)得好好的蔡琴突然發(fā)起了瘋,不分青紅皂白對著宋沅就是一頓罵。
聞言,胡翠花,宋建國,還有宋建民夫妻都凝起神。
這是母親?這是仇人吧!
宋建國扯了扯蔡琴的衣袖,難得的對她板起了臉。
“琴琴,我剛剛給你說的你都當(dāng)耳邊風(fēng)不是?”
蔡琴一怔,顯然也想到了丈夫的囑咐。不過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扯著脖子瞪了一眼宋沅。
“我是答應(yīng)你了,但她做錯了事就該說”
宋建國一口氣悶在心里,第一次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的媳婦傻到極致。
大房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思?以前大哥就押著爹娘不讓對底下的弟妹好。就這樣的人,你以為他找的媳婦兒能是善茬?
自從碗兒出生以后,不是大嫂和二姐時不時提承兒,蔡琴也不會這么恨。
可這個傻媳婦卻獨獨忘了,自己是被宋福拌倒早產(chǎn)的。
“你給我少說話,碗兒說得對,她是四房的人,說錯做錯有娘在,輪不到你指手畫腳?!?p> 宋建國很是心累,他覺得老娘把碗兒過繼給小弟是一件正確的事。
蔡琴像是不認(rèn)識宋建國一樣緊盯著他,這說的是什么話?那是她生下來的,怎的就不能打不能罵了?就算過繼給老四又怎么樣?那生恩總比養(yǎng)恩大吧,何況老四還沒怎么養(yǎng)!
“老二兩口子消停一點,安安靜靜吃飯。不過碗兒,你早上那么和長輩說話確實沒大沒小,下此在這樣我就不是這么好說話了!”
胡翠花恩威并施,說得自己很寬容大度。
她把飯分好,放到蔡琴面前的時候用力一砸,把蔡琴嚇得一個哆嗦。
蔡琴別的不說,最怕的就是這個婆婆。那種剛接結(jié)婚時被婆婆支配的恐懼,算是刻進了她的骨子里。
她伸手端起面前的碗,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胡翠花。就連菜,也是不敢去夾。
是宋建國看她這副模樣,舍不得她委屈的模樣,嘆息著給她夾菜。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宋沅接過飯,端著吃了起來。別人說什么她不在乎,大家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不過與她無關(guān)就是了。
她在乎的,從來都只是小叔和安安!
如果哪天她不在乎了,她也就不會留在這個家了。
突然,她的碗里多出來一塊白色的東西,是竹蓀。
宋沅抬頭看,胡翠花滿眼笑意示意她辛苦多吃一些。
她看了一眼胡翠花就低頭扒飯,沒有說話。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感恩戴德。如今,她已經(jīng)不再需要這種虛偽的關(guān)心。
胡翠花怕的,不就是失去自己這個任人使喚的丫頭嗎?
胡翠花見宋沅不說話,只當(dāng)她跟以前一樣羞得開口。
殊不知宋沅對她的敬慕早就消失了,她在這個家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等宋建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