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diǎn)將近。
胡炎穿堂過巷,終于來到后臺。
人剛一進(jìn)門,一股寒氣瞬間遍布全身,讓他忍不住直哆嗦,雙手不自覺的裹緊了衣裳。
可沒等他把手放下,眼睛直接一亮。
對呀,這個(gè)辦法可以試試嘛!
要真弄出效果來了,那肯定能短暫的聚攏一波人氣。
胡炎心情不錯(cuò),嘴角上揚(yáng),打量著后臺,一路向上場口而去。
“師爺辛苦!”
“師叔辛苦!”
眾人紛紛見禮。
胡炎笑著揮手:“大家繼續(xù),甭管我。”
臨近上場口,何蕓偉和李青原本正在說活兒,一聽動靜,又趕緊停活湊了過來。
“師爺,您明天才第一場,要不到休息室去歇著得了?”何蕓偉笑道。
胡炎直接搖頭,平靜道:“不,我來把場,你去忙吧。”
笑話。
自己又不是來度假的,哪有上休息室歇著的道理?
何蕓偉可不傻,自己的態(tài)度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gè)小師爺,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的感覺?
但他臉上依然笑如春風(fēng)道:“哎,那辛苦您了,咱園子里可一直都缺長輩把場呢?”
胡炎心中了然。
要是你能稍微容人一些,德蕓社還會缺一個(gè)長輩給你把場?
看破不說破,胡炎徑直來到上場口坐下。
屁股剛一落座,他旋即想起一件事來。
又對不遠(yuǎn)處的何蕓偉問道:“哦,對了,小何,園子里的排演表,能不能拿來給我看看?”
排演表,不是什么保密的東西。
但它上面記錄了每一天,演員之間誰跟誰搭檔,什么場次上的臺,表演了什么曲目等等。
胡炎需要這些資料信息托底,越詳細(xì)越好。
相聲演員做事,“把點(diǎn)開活”的路子是永遠(yuǎn)不會錯(cuò)的。
“成,您等著,我這就取去?!焙问|偉應(yīng)聲離開。
轉(zhuǎn)眼,資料取來,胡炎點(diǎn)頭道過謝,便開始低頭翻閱。
終于,兩點(diǎn)一到,下午場演出正式開始。
一片希拉的掌聲,把胡炎的目光從資料中扯出來,開始投向前場。
坐在這個(gè)位置上,就要起到應(yīng)有的責(zé)任。
沒看多久,胡炎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因?yàn)樗闹袑ψ约旱挠?jì)劃,越來越有底了。
“師叔辛苦,我沒遲到吧?”
胡炎扭頭,便見孫悅正遠(yuǎn)遠(yuǎn)的朝自己打招呼,身后還跟著燒餅。
“沒有,剛開場?!?p> “那就好!”孫悅郁悶道,“車子開不快!”
胡炎掃了一眼他渾身顫顫地肉,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孫悅開車的畫面。
人一頂座兒,方向盤便嵌進(jìn)了肚子上的肉里,一轉(zhuǎn)方向盤,便是摩擦,摩擦……
胡炎憋著笑:“燒餅,給你師叔換大椅子!”
“好的,師爺!”燒餅一溜煙的跑了。
胡炎又對孫悅道:“孫老師,坐下來把場,一起瞧瞧他們的活兒。”
不等他交待,孫悅的目光早已經(jīng)投向了前場。
不時(shí),他皺眉道:“師叔,這上座率不高呀!”
胡炎點(diǎn)頭:“嗯,我剛才去問過了,下午的四成出頭,晚上的六成不到,只有到了周末才可能到八九成。”
孫悅只點(diǎn)頭,沒有說話,不過眉頭卻越皺越緊。
以如今的市場,開相聲園子有多難,他同樣很有發(fā)言權(quán)。
不然,也不會帶著一幫“藝馨社”的兄弟,全部加入德蕓社。
說白了,都是被逼得沒辦法,真的太難混了。
要么再次離開相聲行,回去繼續(xù)養(yǎng)大象。
要么找棵大樹乘涼,盡一把力,好好的說相聲。
你選哪個(gè)?
看著孫悅一臉的著急、嚴(yán)肅,胡炎心里點(diǎn)頭。
真愛相聲的人,最見不得相聲園子空座。
尋死覓活肯定不至于,但心里難受是真的。
這種表情外人不懂,但胡炎懂,因?yàn)樗约阂彩沁@樣。
不時(shí),胡炎提醒道:“孫老師,您再看看臺下的觀眾,跟天橋那邊有什么不同?!?p> “觀眾?”孫悅一愣。
他同樣是老手,一點(diǎn)即醒,瞇著眼睛掃視幾圈,直接吐出兩個(gè)字:“年輕。”
胡炎笑道:“什么鳥兒喂什么食兒,年輕人不吃老活兒,但喜歡新奇,咱是不是可以往這方面琢磨琢磨?”
孫悅一聽,不再看前場了,轉(zhuǎn)頭看著胡炎。
相處不多,了解不少。
小師叔這股機(jī)靈勁,連昨晚打電話給他的郭德剛,都沒少提及。
只是他這不也才比自己早到兩小時(shí),這就有法子啦?
孫悅試探道:“師叔,您是不是想好招兒了?”
胡炎一愣,好聰明的死胖子,旋即笑道:“哈哈哈,您猜?!?p> 吊人胃口的,都是缺德玩意兒!
孫悅正郁悶著,燒餅抱著一條板凳過來。
一臉正經(jīng)道:“師叔,您屁股太大,所有椅子都裝不下,只有這個(gè)了?!?p> 孫悅心思不在此,隨口應(yīng)道:“沒事,板凳挺好。”
胡炎心中無語,燒餅這張嘴喲,早晚有一天會被人揍死。
見燒餅放下板凳要走,他又吩咐道:“燒餅,你沒事兒也呆在這里,多聽聽?!?p> 燒餅一聽樂了,聽長輩說活,可比在下場口熏活兒,效果要好太多了。
“哎,謝謝師爺,我給您二位沏茶!”
不費(fèi)腦子的事情,燒餅向來做得不錯(cuò)。
胡炎不管他,開始正式把場。
攢開場的是孟賀堂,一個(gè)人唱《五龍捧圣》。
嗓音低沉婉轉(zhuǎn),音色也不錯(cuò),很有特點(diǎn)。
“……
身背老母上山去
在這桃源深處隱蔽身形
若問那何爺是哪一位
這古西天十八羅漢第二名
若問小五豬哪五個(gè)
它本是上天造孽五條龍
我一言唱不盡這五龍捧圣
我是愿諸位那闔家歡樂~喜氣盈盈?!?p> 一曲唱畢,臺下的掌聲還算可以,孟賀堂鞠躬下臺。
胡炎直接吩咐道:“燒餅,去把孟賀堂叫來。”
“哎,馬上!”
看到燒餅跑開,孫悅倒是疑惑了,趕緊請教道:“師叔,剛才小孟唱得不錯(cuò),您是覺得哪里還不對?”
誰料,胡炎神秘兮兮的笑道:“我給他說點(diǎn)別的?!?p> 片刻不到,孟賀堂來到上場口,臉上很開心。
干爹可是交待過,這小師爺手里是真有活兒,讓自己務(wù)必好好跟著學(xué)。
誰承想,自己還沒來得及請教,小師爺竟然主動找上了自己。
“師爺、師叔辛苦,我剛才的活兒,勞煩您二位給指點(diǎn)指點(diǎn)!”孟賀堂趕緊恭敬的行禮。
孫悅不說話,他心里也疑惑小師叔倒底想說什么呢?
胡炎臉帶微笑,卻認(rèn)真的問道:“小孟,你會講鬼故事嗎?”
話音剛落,孟賀堂直接渾身一個(gè)激靈,下意識的扭頭往后一瞧……還好什么都沒有。
打從湖廣園子開張,他便來了這里,對此地了解可不少。
甭管春夏秋冬,整個(gè)后臺都非常陰涼,或者說是相當(dāng)瘆人。
至于膽兒小什么的,孟賀堂是不愿意承認(rèn)的。
只是在心中苦求著,師爺呀,您老能不能別提這茬兒,咱聊點(diǎn)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