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瘋了娶她
收拾好各自必帶的物件后，六絳浮生自覺背起包袱站在門邊，而顧君師取出一把銅鎖，將門拴落下再鎖上。
這破落的單間土墻茅屋好似都因?yàn)檫@金燦燦的輾新銅鎖而顯貴了幾分。
六絳浮生自入贅進(jìn)顧家，一直都認(rèn)為他們夫妻倆是一樣貧窮，甚至到了一天不下地耕種都會面臨某一天餓死的凄涼境地。
但現(xiàn)在一看，顧君師隨手一掏就拿出一把價格不菲的雙魚廣鎖，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勞汗流全都錯付了。
“阿一。”
“嗯？”
“咱們一走，這屋子里估計最值錢的就是這把銅鎖了吧。”
顧君師盯著鎖沉吟半晌：“……初浩村民風(fēng)淳樸，不會有人偷鎖的?！?p> 六絳浮生眼眸一轉(zhuǎn)，又道：“那若是顧二回來，他該進(jìn)不了門了。”
顧二，原身的親弟，據(jù)村子里的人講他從小就聰慧過人，少年俊逸無匹又吃苦耐勞，自父母雙亡后小小年紀(jì)就承擔(dān)起家中重?fù)?dān)，一直沒有怨言地養(yǎng)著比他大五歲的懶姐。
大約幾個月前他被修真門派的人看中天賦資質(zhì)，帶離了凡人界，人人都講顧二是厭煩了一直照顧懶姐，所以就拋棄了顧一獨(dú)自離開，由于顧君師沒有“顧一”的記憶，并不知這其中詳情。
只是她縱橫修真界千年，卻從未聽說過一個叫“顧二”的人存在，他要么一直徘徊在低階等級寂寂無名，要么就是死得太早來不及天才成名。
對于這個“弟弟”，顧君師并未放心上，哪怕知道他同在修真界，也沒有特地去打探過。
“他不會回來了?！彼馈?p> 六絳浮生見她對顧二這個親弟的態(tài)度很是冷淡，便知道這個人在她心中估計也占不了多少位置，他有些失望顧二不是她的軟肋，卻又抑不住內(nèi)心那被他死死壓住的隱秘竊喜。
“阿一?！?p> “怎么了？”
兩人一道離開了“初浩村”，田野一片煙雨濛濛，麥?zhǔn)者^后田里豆苗尺許高，碧野中不少農(nóng)耕的村民在躬彎忙碌著，再往前是一片野生荷塘，連日的大雨讓水滿漲高，荷葉綠暴雨洗滌一漉一漉，翠綠萌發(fā)，層層疊疊。
一旦離開逼仄的室內(nèi)，來到廣垠高闊雨露風(fēng)送的天地，他就有一種這才是活在真實(shí)世界的感受。
六絳浮生恍惚。
他之前經(jīng)歷的那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場噩夢？
她那波瀾無情的眼神，那毫不留情的絕情，會是一場夢嗎？
他背著包袱，而她則牽著他，他一開始會因?yàn)樗目拷@悚發(fā)顫，即使現(xiàn)在他也是在努力克制身體的本能僵硬。
“阿一，如果有一日你忽然想要?dú)⑽?，會是為了什么？?p> 顧君師神色倏然一滯，緩緩轉(zhuǎn)過頭，若有所思地凝視他：“為什么……你會覺得我要?dú)⒛悖俊?p> 難道，他有了之前被殺的記憶？
這應(yīng)當(dāng)不可能，因?yàn)樗姆磻?yīng)不對，如果他知道她殺了他這么多次，只會有兩種反應(yīng)，一是動手殺了她復(fù)仇，二是害怕得趕緊逃跑，但他兩樣都沒有做。
但這也說不準(zhǔn)……
她的聲調(diào)明明依舊溫淡悅耳，但六絳浮生卻感受到一種強(qiáng)烈的危險氣息，他意識到自己一時松懈了心神，竟問出這么愚蠢的問題。
“不是，我、我只是因?yàn)橹白隽艘粋€夢……一個十分恐怖的夢，這才胡言亂語……”他淺褐色瞳仁空洞，死死地咬著下唇，血珠沁出一下染紅了唇。
這時，一只手撫抬起他的下頜，強(qiáng)迫性地分開他被蹂躪紅腫的唇瓣。
她想了想，回他：“如果有一日我殺你，一定是因?yàn)槲覑勰?。?p> 在這之前，她不會再動他了。
嘭——
他只覺腦子整個猛然炸開，滾燙的血液涌進(jìn)心臟奔波，他驀然抬起臉，傻了似地看著她。
“你、你說什么？”
顧君師認(rèn)真地看著他，那一雙如淵漆黑的眸子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人：“我若有一日殺你，必然是我愛上了你。”
所以……之前的那些她，都是因?yàn)閻凵狭怂艢⑺?？?p> 這是個什么狗屁道理？！
這么說來，這一次他重生回來，她不殺他并非僥幸或者另的意圖，而是因?yàn)樗€沒有愛上他？
“可是……為什么？”他眼一紅，用快要哭了的眼神看著她。
這一切是為什么，為什么她愛上他，他就必須得死？
六絳浮生不懂，他只覺得這個理由既荒謬又可笑。
但這一次顧君師卻沒有回答，她靜靜地注視他良久，繼續(xù)牽起他：“走吧?！?p> 而這一路上兩人就像冷戰(zhàn)了一樣，彼此揣懷著隔閡不再交談，只是一雙相握的手好像忘了，始終沒有分開。
他們走到荷塘的青石橋前，細(xì)細(xì)柔柔的煙雨經(jīng)風(fēng)送如織如霧，池塘中，柳影搖曳，臨風(fēng)起舞，果然有一個人等在那里，只是這人的等法有些與眾不同。
他身形矮瘦干癟，穿了一件過于寬大的藍(lán)染白襟道袍，盤腿坐在青石橋那窄細(xì)的欄桿上，頭上戴了一頂斗笠，撐著下巴咬著根干草百般無聊闔目養(yǎng)神，風(fēng)雨飄搖，卻吹至他周身而止歇，再像一陣輕霧一般蒸發(fā)散了。
僅憑這一手，便可以看得出來是一個世外高人。
“是他？”顧君師問。
六絳浮生：“是他。”
她頷首，本想上前，可忽然她想了一下，便讓小嬌夫先去：“你去問問他。”
“問什么？”
“問清楚他的身份，還有他知道的關(guān)于你的事?！?p> “那你不跟我一道嗎？”他黑白分明的眼瞅著她。
顧君師卻搖頭：“他在等的是你，你們先單獨(dú)談會話后我再過去。”
于是六絳浮生聽話地單獨(dú)去見人。
但還不等他上橋，老道的聲音就從斗笠下面?zhèn)髁顺鰜怼?p> “小子，你想好了？”
此時六絳浮生秾麗清美的容顏沒有什么表情，他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闶钦l？”
志陽道人一個騰空翻滾落到了他面前，用一根手指支起壓下的斗笠，露出一張因顴骨突起而顯得有些尖嘴猴腮的老臉，他朝他擠眉弄眼，猥瑣地嘿嘿直笑：“老道乃第十三重天大衍派的無眉山主，你若愿意跟著老道走，你便會是老道的第七位弟子?！?p> 六絳浮生眼神掠過他光禿禿的眉骨，想著這名號倒是名符其實(shí)。
“無眉山主，你為什么要找我當(dāng)徒弟？”
“我說過……”他瞇了瞇眼，語氣玄妙而低沉：“老道觀你面相便知，你此生注定有著非凡的際遇，將來……”
忽然他余光不經(jīng)意掃到他身后跟來的那個女子，那神秘莫測的高人樣一瞬破功，細(xì)窄的眼一下瞠得老大。
好……好一副橫行天下的攝人氣態(tài)。
“她是誰？”
志陽道人話鋒一轉(zhuǎn)，緊聲問道。
六絳浮生顰眉，一步擋截住他的視線，語氣有些不善道：“我的妻子?！?p> 志陽道人訝道：“什么，你成婚了？！”緊接著，他又反應(yīng)過來，急得直拍大腿：“你瘋了，竟敢娶她當(dāng)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