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俞宸是有些私心的。
昨晚秦明生因?yàn)楹染频木壒?,醉倒在房中睡著了,因此平安度過一晚,但今天他可是清醒的。
倘若沒人告訴他這間旅舍的規(guī)則,他便會輕易觸犯規(guī)矩,成為下一位“被退房”的客人,那么其他人也能免于一死。
秦明生出現(xiàn)之前,俞宸向女人確認(rèn)的正是這件事。
“如果當(dāng)天沒人違規(guī),退房的人怎么選擇?”俞宸問道。
女人坐姿端正,在柜臺后盡責(zé)地扮演旅舍的老板娘。
“會隨機(jī)抽選一位客人。”她以一如既往悅耳的嗓音道:“或者,客人們自行選擇,將欲退房的鑰匙在入夜前交給我,那樣的話,其他客人就能多留一天?!?p> 她說這話時,似乎將退房當(dāng)作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既沒有將客人做成麻辣燙,也沒有將他們囚禁于此。
只可惜俞宸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微微揚(yáng)起了唇角,“只要將鑰匙交給你就行了嗎?”
“是的?!?p> 女人鮮紅的舌舔舐著嘴唇,若有似無地對俞宸微笑。
“麻辣燙,很美味呢?!?p> 這些誤入旅舍的客人,就是詭異的美食。
“今天是第二天早晨,再過兩個夜晚,所有客人都將退房,本店需要招待新客人。”女人道。
是捕捉新的獵物吧。
四天是期限,死亡的期限。
眼前,秦明生與女人談笑風(fēng)生,絲毫沒有察覺潛藏的危機(jī)。
俞宸盯著他,內(nèi)心有兩股力量相互拉扯──目前只有他知道這些事,而他也是對詭異最為了解的人。然而,他沒有信心在今天入夜前找到陣眼并破壞。
今晚必定又將增添一名新的犧牲者,明天或許也是。
幸運(yùn)的話,只要再犧牲一人便能離開此地,不幸的話,所有人都將死亡。
被犧牲的人該是誰?
俞宸自認(rèn)為自己是最不該被犧牲的那人,畢竟只有他能破解詭異,若其他人僥幸活了下來,期限一到同樣會被強(qiáng)制退房,導(dǎo)致團(tuán)滅的結(jié)局。
此后第一精神病院能否再找到另一名奄蔡先知,又是另說了。
決定犧牲者很簡單,按女人說的,只要將房間的鑰匙交給她就行了,是不是自愿,并不重要。
“姐姐,這里沒有出口,那我們該怎么離開???”秦明生還在與女人閑聊,頭都快探進(jìn)窗口內(nèi)了。
俞宸可以任意決定犧牲者,他能輕松拿到鑰匙,或者騙人將鑰匙交給女人,就像秦明生現(xiàn)在握在手里的那把301號房鑰匙。
它既沒有被鎖在保險柜,也沒有在特別奇怪的地方,它的主人更是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問題是,他該不該這樣做。
俞宸很少考慮“該不該”這個問題,畢竟平時的行為有一套準(zhǔn)則能參考,可此時沒有。
他罕見地停下來思考了一下。
“俞宸?明生?你們怎么在這里?”
忽然,樓梯口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秦明生回過頭,雙眼一亮,“阿澤,兄弟!你也在?”
那人正是盛澤,秦明生的表弟。
只見他睡眼蒙眬,身上還穿著昨晚的黑色衛(wèi)衣和牛仔褲,一頭自然卷短發(fā)睡得蓬松。
“我在302號房?!笔勺匀坏刈呱锨埃蛄藗€呵欠,“昨晚是跟哪個女的一起玩了?話說,這里好舊……”
和秦明生一樣,在房中睡了一晚醒來后,他也以為自己是被女人帶到這間旅館招待的,由于睡得太死,沒感覺到晚上發(fā)生的事。
秦明生瞧了柜臺內(nèi)的女人一眼,見她仍是言笑晏晏的模樣,便直接揍了盛澤的腦袋一拳。
在想要得到的女人面前,怎么能提那些玩的事兒?
“什么玩?”他故作生氣道:“是邂逅!而且人可是這里的老板娘,這間旅舍可好可干凈了,說什么舊,也不臉紅啊你!”
盛澤也不是第一次和秦明生出來玩了,對他的脾性瞭若指掌,立刻收了輕浮的神情,道歉道:“是我失禮了,可能醉著,還請姐姐見諒。”
他好奇地朝柜臺內(nèi)望了一眼,隨即被女人驚人的美貌擄獲。
怪不得秦明生如此狗腿。
這要是聊得好了,他也能分一杯羹的。
“姐姐好,”盛澤笑嘻嘻道:“請問能不能退房了?我下午還得去上課,趕著走呢?!?p> 女人歪頭一笑,烏黑柔潤的發(fā)絲垂在她的側(cè)臉上。
“要退房嗎?”她道。
“對的啊,而且這里沒有網(wǎng)絡(luò),我得去別的地方打給我朋友?!笔膳e起手機(jī),抗議道:“沒有網(wǎng)絡(luò)真的很不方便。給姐姐一個建議,還是有wifi比較好哦。”
女人沒有回應(yīng)他的建議,黑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再次確認(rèn)道:“請問是要退房嗎?”
“對?!笔尚α艘幌?,“鑰匙在這兒呢?!?p> 他晃了晃手中的302鑰匙,交給女人。
女人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接過鑰匙,被黑發(fā)掩住的絕美面孔浮現(xiàn)出一絲微不可查的興奮。
俞宸冷冷地看著。
真是瞌睡送枕頭,這下可用不著他思索“該不該”的問題了。
惱人。
“這旅館還真別致,沒有門???”趁著女人轉(zhuǎn)身收起鑰匙時,盛澤環(huán)顧著四周,小聲嘟囔道。
秦明生見他退房了,意外道:“你要走了?”
“我還有約呢。哥也是,別待太久了,這里沒訊號的,到時候都連絡(luò)不上你?!笔稍俣却蛄藗€呵欠。
“那是小問題吧。”秦明生笑罵道:“更何況,你找我還能有什么事?”
“當(dāng)然是好事了?!笔晒雌鹨荒ㄐ恼詹恍奈⑿Γ衽_內(nèi)喊道:“姐姐,我該怎么離開?沒有大門哪。”
女人收起鑰匙,問道:“你要離開?”
雖然覺得她的語氣莫名怪異,但盛澤沒多想,只點(diǎn)頭道:“對的,我急著呢?!?p> “現(xiàn)在離開?”
“對?!?p> 女人的動作暫停了片刻,久到盛澤都皺起眉時,她終于說話了。
“請跟我來。”女人站起身。
她依舊穿著那雙黑色雨鞋,臉上浮起一抹饑餓的笑容,領(lǐng)著盛澤向庫房走去。
俞宸每次看見庫房門口那種一片片的黃色塑料廉,都有種熟悉的感覺。
“哎呀,這門簾……像工廠!”盛澤叫道。
沒錯,俞宸終于想起來了。
那是防蟲簾,經(jīng)常用于食品工廠,以避免蠅蟲飛入。
女人用鑰匙開了門簾后的厚重鐵門,一陣若有若無的鐵銹味立刻飄進(jìn)俞宸的鼻腔。
盛澤毫無防備地隨著女人走了進(jìn)去,有說有笑。
俞宸站直了身子,快步走到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