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國的丞相王猛，乃是歷史上著名的賢相，深受秦王的信任，為秦國的強盛立下了汗馬功勞，在秦王面前可以說是一言九鼎。王猛早就在燕國布下眾多奸細，打探燕國朝政，知道燕皇昏庸無能，信任奸佞，排斥賢良，慕容垂才高被忌，降秦實屬無奈。此番見到慕容垂，果然覺得名不虛傳，恐此人未必就能甘居人心，見秦王如此信任慕容垂，于是退朝之后求見秦王。
君臣相見，寒暄之后，王猛乘間諫言：“大王，慕容垂出身王室之家，胸有雄才偉略，今天他雖落魄來投，不可使之掌兵。要提防他效法越王勾賤臥薪嘗膽，將來草雞變鳳凰，雄起一方，不可復制啊。”
苻堅呵呵一笑：“丞相??！誰人不知，我大秦之所以興，靠的就是你王景略！國有明君賢臣，必然興盛，今有慕容垂此等天下一等的將才，朕不敢接納，天下賢才誰還敢來投靠朕呢？你放寬心，朕自有主張，令他死心塌地為秦臣，不敢起二心?！?p> 王猛便說：“臣心一片明月，為大秦社稷安危著想，不為嫉賢妒能，請陛下好自為之。目前慕容垂來奔，燕國無人，可派其率一萬兵馬前往討伐，一舉討滅之，統(tǒng)一北方?！?p> 苻堅說：“慕容垂雖是降我大秦，做了我的臣子，但讓他討伐自己的故國，恐怕還是有點不近人情吧。待我們滅了燕國，他沒有了念想，自然會一心一意地留在我大秦，難不成他還能再南投晉國不成？再說，一萬兵馬豈能滅掉燕國？此次滅燕，我看還是丞相親領十萬大軍出征，朕在后方以大軍和糧草繼之，必然會一舉成功！我想丞相不會推辭吧？”
“陛下如此求賢若渴，設身處地為慕容垂考慮，令臣十分感動！“士為知己者死”，我想慕容垂堂堂君子，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您感動，報效君恩。伐燕是我們籌謀已久的大事，也是臣報效陛下知遇之恩的機會，臣豈能推辭？臣請由慕容垂公子慕容令擔任參軍，為前軍向?qū)?，燕軍知道慕容父子的威名，必然會望風而降。”
“好吧，就依愛卿之言。朕說過，慕容氏諸公子中多賢才，丞相可不拘一格，量才錄用。讓他們知道我大秦胸懷天下，這里比他們的母國要強得多。”
“陛下，臣告退了?！?p> 經(jīng)過一個月的準備，諸事齊備，王猛準備出征了。慕容令到帳下任參軍之后，進退有次，文韜武略，騎馬射箭，樣樣精通，令王猛暗暗贊嘆，真是個難得的人才。轉(zhuǎn)念一想，只可惜是燕國王族之后，乃父就是打敗桓溫的慕容垂，他能與我大秦一條心嗎？那桓溫我早年見過，乃舉世公認之奸雄，尚且敗于慕容垂之手，如此的才能豈能甘心只做一個小小的冠軍將軍？奈何大王諸事都聽我的，只此事不聽我言。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手書一封信，交給下人，令交與冠軍將軍慕容垂。
慕容垂此日正在府中與諸子習練武藝，切磋兵法，見下人呈上一封書信，一看署名王景略拜，急忙拆開來看。原是“慕容兄燕室貴胄，文韜武略，征南討北，戰(zhàn)無不勝。景略欽敬已久，早欲造府拜訪，奈何身負王命，準備出征，不得空閑。明日欲到府拜謁，并討教兵事。望兄勿嫌叨擾！”
慕容垂急忙吩咐管家，準備上好酒菜，明日有貴客來訪。
第二日晨起之后，慕容垂照常讀書練劍，爾后沐浴一番，等待王猛到訪。
約至日中時分，門人報：“丞相大人到。”慕容垂急忙到門外迎接。
只見王猛氣宇軒昂，緩步下車，一名下人抱了一個箱子，跟在身后。慕容垂躬身施禮：“丞相大人到訪，慕容垂有失遠迎，請丞相恕罪！”王猛呵呵一笑：“慕容兄過謙了！足下早已遠播盛名于天下，今日王猛當面求教，不勝榮幸?。 薄柏┫啻笕死锩嬲?！”
賓主落座，寒暄之后。王猛說話：“慕容兄，此次伐燕之事，天王體諒兄故國之情，未予重任，令公子年輕有為，使隨軍在帳，立功報效。近日操勞軍備之事，果然英才難得！”
慕容垂：“犬子不才，感謝丞相栽培！”王猛接著說：“此次伐燕，慕容兄以為我有勝算幾何？”慕容垂說：“燕是在下故鄉(xiāng)之國。然而現(xiàn)在君上昏庸，佞臣當?shù)?，只知斂財，不知體恤軍民，早晚亡國是天降之懲。丞相文韜武略，舉世皆知，此番出征，必當掃平關東，統(tǒng)一河北，布大秦仁德于天下！”王猛說：“那么就借慕容兄之吉言了。兩國刀兵相見，戰(zhàn)場上刀箭不長眼，吾此番東去，已經(jīng)做好了戰(zhàn)死沙場的準備，今天也可能就是與慕容兄最后一次見面了，與君相見恨晚，今日贈兄寶劍一把?！闭f完，讓下人將隨身帶的箱子打開，是一把寶劍?！斑@把劍是荊軻刺秦王之劍，荊軻死后，此劍由秦始皇賜于太子扶蘇，始皇死，趙高假傳圣旨，令扶蘇持劍自殺。此劍歸于趙高，趙高弄權(quán)禍國，被秦王子嬰所殺。項羽攻入咸陽，子嬰為項羽所殺，此劍為項羽所得，楚漢爭霸，項羽用此劍自刎烏江。此劍落于燕王臧荼之手，臧荼叛漢，為漢高帝擒殺。此劍歸于營陵侯劉澤，呂后時，劉澤徙封為燕王。漢武帝時燕王劉定國橫行不法，畏懼朝廷加罪，用此劍自殺。劍遂落于民間，后輾轉(zhuǎn)到漁陽太守彭寵之手。彭寵自立為燕王，為后漢光武帝所誅滅?；傅蹠r，秦女休適嫁燕王，為報家仇，以此劍手刃仇人。此劍流入袁氏之手，袁紹官渡戰(zhàn)敗，病死河北，此劍歸于袁尚。袁尚逃奔公孫康，被公孫康所殺，此劍獻于曹操。曹魏興，曹宇受封為燕王，魏明帝以此劍賜于曹宇。后司馬氏亂國，其子曹奐被司馬昭立為魏帝，最終亡國失位。晉武帝立，封其弟司馬機為燕王，燕王薨逝無子，齊王司馬囧以子司馬幾嗣其位，齊王敗，司馬幾國削身死。此劍輾轉(zhuǎn)流于關中，王某有幸得之。自古寶劍配英雄，當年燕太子丹派荊軻行刺秦王不成，秦終于掃滅六國，一統(tǒng)天下。今日有燕國吳王投奔我大秦天王，吾以此劍贈兄，愿今后秦燕歸一，此乃天命也?！?p> “承蒙丞相大眾饋贈寶劍，慕容垂以此劍起誓，忠于大秦，絕無二心。如有所違，子孫不寧！”
“好！慕容兄可有什么可以贈我？”
慕容垂略一思忖，取下隨身的金刀，托于雙手。“此刀是在下亡妻所贈，多年來一直隨身攜帶，今日贈予王公，以表吾之敬仰。祝丞相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好！就請慕容兄手書‘馬到成功’四個字，景略將其置于帳中，每天抬頭見之，必須不負重望！”“敢不從命！”于是慕容垂提筆手書，俄而立就。王猛夸贊道：“想不到塞外竟出了慕容兄這等如此文武全才！佩服佩服！”“丞相謬贊，慚愧，慚愧！”“多謝相贈，王猛告退了！”
慕容垂率諸子送王猛離府，看著車子遠去，才回到府中。慕容垂拿起這把荊軻之劍，拔劍出鞘，寒光凜凜，想起王猛之語，長嘆一聲：“秦燕歸一，此乃天命！然劍之主人，大多命途多舛，此劍轉(zhuǎn)到我手，此非命耶？然這個王某人乃天王最為信任之人，胸有丘壑，智慧非常，堪稱天下謀略第一，我現(xiàn)在寄人籬下，當十分小心，不要落給此人把柄?！?p> 卻說王猛率秦國大軍起征，命慕容令為前軍參將，從洛陽殺向晉陽。卻說慕容垂帳下有一個親兵名叫金熙，平時喜愛賭博。一日在賭館輸了錢，郁郁不樂。有一位叫王三的賭友經(jīng)常借錢給他，卻從不要求歸還，今日看見，邀他一起到酒館喝酒。真是困了來枕頭，金熙正想喝點酒解解悶呢，于是被王三灌了個爛醉。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摟著一個女人，吃了一驚，正巧這時女人也睡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大哭起來，大喊“抓賊呀”！金熙心想不好，趕忙穿起衣服要跑。這時門被踹開，王三進來了?！昂媚銈€金熙！老子好心好意請你喝酒，見你喝醉，把你帶回家休息。你竟恩將仇報，玩我的女人！這賬該怎么算？老子現(xiàn)在就要報官，將你拿到大獄，秋后問斬！”不由分說，幾個人將金熙捆了起來，塞上了嘴，關在柴房里吊了起來。一聽，頭嗡地一聲，撲通跪下：“王哥，都是我的錯，求您高抬貴手，饒兄弟一命，今后一切都聽你發(fā)落，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蓖跞f：“哼！此話當真？”金熙說：“絕無虛言?！蓖跞銎鸾鹞酰骸靶值?，你的命好啊。哥哥今天給你介紹一位貴人，你只要結(jié)交上了他，榮華富貴在前邊等著呢！”“哦！謝謝王哥！不知是哪位貴人？”王三擊掌三聲，門吱呀一聲打開，進來一個高大的中年人，穿著華貴，氣質(zhì)不俗。王三向那人跪拜道：“小的王三叩見丞相?！苯鹞醮蟪砸惑@，急忙也跪下叩頭。心知自己已經(jīng)入了羅網(wǎng)，沒有辦法，只有受人擺布了。
那金煕手頭不寬裕，受人恩惠，今見丞相屈尊結(jié)識自己，受寵若驚，發(fā)誓效忠。王三便教他如此這般，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可以在長安城安享榮華富貴，或者領上一大筆錢，遠走高飛，買田置地，一世無憂。
卻說慕容令在前軍做了參將，正在帳中查看地圖，士兵突然報告，有人求見慕容將軍。慕容令讓那人進來?！敖馃?，怎么是你？”“少爺，老爺讓我送信給您?！闭f完拿出一封書信，打開看，只有“馬到成功”四個字。便問金熙：“老爺可讓你帶什么口信給我？”金熙四下看了看，附耳說道：“老爺說，事出緊急，無暇悉書詳情。奔秦本屬無奈，卻遭王猛屢屢構(gòu)陷相逼，今秦王令伐我故國，實不忍為。已得鄴都書信，前嫌盡釋。吾父子即刻東返，如龍之歸海，金刀為證，即刻動身。”慕容令問金煕:“老爺現(xiàn)在何處？”“在路上?！薄昂?，你便回去復命?！?p> 秦軍前鋒到了秦燕兩國邊境，按照主將的吩咐，安營扎寨。準備次日攻城。誰料竟不見了慕容令，急忙向主將楊安報告。楊安即刻派人向主帥王猛報告。王猛哈哈大笑：“小子果然中吾計矣！”上表朝廷，報慕容令叛逃燕國，請盡誅長安慕容氏。
慕容垂的親信得知慕容令在前線投燕的消息，急忙報告慕容垂。慕容垂大叫一聲“完了”，顧不上別人，令慕容農(nóng)保護家眷，帶著子侄騎馬而去，只想先奔到山野之中，逃命要緊。可是，在秦國腹地，各處關口都有重兵把守，剛跑出幾十里，便被大隊的秦軍包圍。為首的小將道：“慕容垂，末將在此守候多時了，請隨我回長安面君。”事已至此，明知無益，慕容垂等也放棄了抵抗，束手就擒，被押往長安。卻說苻堅得到王猛的表奏之后，心想：“慕容垂等為燕國所不容，才來投奔于我。剛投我不久，朕帶他們不薄，為何要反復？再說，慕容令在前線一個人投敵，不怕我殺了他的一家老小嗎？看來，此事必有蹊蹺，但當與慕容垂無干。慕容垂希世之才，好不容易入我網(wǎng)羅，當不拘小節(jié)，寬恕其罪，以情感之，為我所用?！?p> 有司將慕容垂等押至大牢，請大秦天王苻堅定奪。苻堅呵呵一笑：“將慕容氏眾人放出大牢，送他們回府，請慕容垂進宮見我?！?p> 卻說慕容垂等在大牢里，覺得兇多吉少。慕容寶向諸兄弟抱怨：“不知大哥這是怎么想的，明知回到燕國自己是死路一條，不為了兄弟們著想，也不該陷害了父親啊！”慕容隆說：“二哥，大哥平時行事從不會如此魯莽，定有他的難言之隱?！蹦饺蒉r(nóng)說：“現(xiàn)今說什么都無益，‘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卻看秦王怎么發(fā)落我們吧。”慕容垂不說話，心里非常難受，自言自語道：“作為一個父親，我非常失敗。無事時都好，剛要逃離鄴都，就被麟兒所出首；現(xiàn)今好容易在長安立足，令兒也不知犯了哪根筋，好端端地竟跑回燕國！要說麟兒那孩子從小頑劣，他現(xiàn)在還是個孩子，氣量狹窄，一時賭氣犯錯，我還可以不放在心上。令兒是世子，這么多年，無論武功、智謀、人品，在我諸子之中，從沒有一個比得上他，此番怎會如此行事，不計后果？此間必有緣故。然而這邊我們都行將就戮，就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令兒啊，為父但愿你能夠活下去，為了我們家國的未來，闖出一片天地。我死也無憾了！”
等到第二天，獄官說，秦王陛下放諸公子回府，請慕容將軍更衣后到皇宮敘話，眾人驚喜之余，又都覺得不可思議。就這樣，他們將信將疑地回到府中。見家眷都沒有事，方才放下心來。慕容垂急忙換了身衣服，隨天王的使者進宮面圣。
苻堅在秦宮里擺下了筵宴，等慕容垂到來。慕容垂進到宮中，立即跪倒在地：“罪臣慕容垂，家教不嚴，致令逆子叛逃敵國，愧對天王信任與厚愛，請陛下責罰！”
“慕容愛卿請起！朕不怪罪你。你本是燕國的藩王，只是為主政者陷害，無家可歸，投奔于我，賢子思念故國，這是人之常情，況且他如果蓄謀以久，本有機會傷害王丞相，再逃奔燕國，以為立效，他此次逃亡，未傷我大秦一兵一卒，也算無負于我。他是他，你是你。此事既往不咎，等王丞相凱旋歸來，秦燕歸一，秦人燕人就不會再有你我之分。只可惜令郎這一去，不知道能否見容于當政，朕頗為擔心哪?！?p> “臣沒齒不忘天王陛下大恩大德，誓死效忠于我大秦。逆子不識時務，臣五內(nèi)俱焚，只當沒有這個兒子了?！?p> “愛卿，來，朕為你備了酒席，趕快入座，吃幾杯酒壓壓驚。我們好好聊聊?！?p> 卻說慕容令這邊，只身逃奔燕國，想來想去，只有投奔石門的樂安王慕容臧，在在位堂兄保護下或者還能活命。慕容臧見到慕容令來奔，大吃一驚。心想，正在秦燕兩國交戰(zhàn)這個時候，這位降秦的吳王世子，拋家來投奔，究竟是何意？自己是皇帝的庶子，慕容令是藩王的世子，兩人從小一同習練武功，感情倒也融洽?？勺詮哪饺荽挂患遗烟忧貒瑥奶?、燕皇到太宰，就像除了眼中釘一樣，彈冠相慶，同時將慕容垂一家開除出族譜，在燕國是談慕容垂色變，現(xiàn)在慕容令突然回來了，恐怕很難相容于太傅，性命堪虞。
慕容臧于是請慕容令到內(nèi)室密談。兩人相見，敘了別后的情況。慕容令便說：“殿下，我此番毅然歸來，是得到我父親的口信，不知現(xiàn)在可有他的消息？他已經(jīng)到燕國了嗎？”慕容臧說：“怎么，五叔也要回來嗎？現(xiàn)在皇上、太后、太傅提到他的名字便咬牙切齒，恐怕他回來的話會兇多吉少！”“哎呀！這便如何是好！”于是，將自己如何得到金熙口信，如何逃離秦軍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慕容臧說：“據(jù)我所知，他們是斷不會接納五叔的。甚至令弟你，恐怕也不會見容于太傅，為兄只能盡力去保你性命?！庇谑切迺环猓∫话賰牲S金，派人送往太傅府。
太傅慕容評正在府中享樂，忽報樂安王信使來到。慕容評展信一看，先是喜笑顏開，后面又不由皺起眉頭。問信使道：“前方戰(zhàn)事還順利嗎？”“是的，太傅大人，樂安王殿下率軍出擊秦軍，殺敵數(shù)千人?！薄澳悄娉贾雍螘r到的？”“回稟太傅，前天到的，王爺即刻讓我來報告。這次是他一個人回來，想是在秦國呆不下去，良心發(fā)現(xiàn)了，這是他孝敬太傅的一片心意?！笔拐吣贸鼋鹱荧I上。慕容評看著沉甸甸的金子，眉頭舒展開了。“既然如此，便留了他的性命罷。不過此事不能讓太后和皇上知道，告訴樂安王，將慕容令送往遼東沙城，在那里好好反省，老夫等待時機，再行錄用吧?！薄笆牵荡笕?。小人先行告退?！?p> 信使回到慕容臧處，慕容令正在帳中，于是將慕容評的話轉(zhuǎn)告。慕容臧道：“賢弟，他們是不會起用你的，不害你性命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了。此次你去沙城，不妨隱姓埋名，等待時日，將來朝廷主政的人變了，你是皇室之人，自有起用之日。”“此番事發(fā)突然，全賴兄長之力，慕容令才能保住性命，兄長對我有再生之德。兄長在上，請受兄弟一拜！”慕容臧雙目為之一酸。“賢弟快請起！愚兄慚愧啊！想當年，太原王臨終時，囑我勸皇上，以吳王掌兵輔政，誰料太后、太傅與皇上都視吳王如仇敵，最終五叔全家出逃在外，豈不是無奈之舉嗎？至親骨肉不能相容，國家柱石不能自保，如今外敵環(huán)伺，秦國大軍壓境，我擔心燕國的未來啊。今日兄弟回歸，性命保住，我非常高興，你到了遼東，那里是祖上龍興之地，需要可靠的人戍衛(wèi)，萬一戰(zhàn)事吃緊，那里是我們穩(wěn)固的后方。”慕容令說：“兄長，此次秦國丞相王猛親率大軍而來，是想一舉吞掉我大燕。王猛胸有丘壑，城府甚深，秦軍訓練有素，兵精將強，是我們的勁敵，請兄長好自為之。兄弟告退了?！毙值芏藶I而別。
慕容令被慕容臧派人送到了遼東沙城。這里有戍卒數(shù)千人，大都是得罪了權(quán)貴被流放之人，其中竟還有他的庶弟慕容麟！原來慕容麟上次告密之后，朝廷并沒有拿住一個吳王府的人，對慕容麟也頗為嫌棄，便將他發(fā)配到沙城。慕容麟到了沙城，士卒都知道他父兄逃奔秦國，他一個人出賣父兄，都很瞧不起他，經(jīng)常奚落他，令他好生氣惱。慕容令來到這里，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令他嫉妒仇恨的大哥，生來就有繼承一切的權(quán)利，文武全才，光芒四射，是父親眼中的希望，對其他兒子，特別是對我他什么時候正眼瞧過？因為我告密的事，父親甚至遷怒于我母親，竟親手殺了她。此仇我要算到慕容令的頭上，我誓與慕容令不共戴天。轉(zhuǎn)念一想，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要先獲得他的信任，才能乘機取了他的性命！于是主動找到慕容令，痛哭流涕，說自己當時在逃亡的路上，因為忘記帶了落在隊伍后面，不幸被太傅的人抓住，在重刑拷問之下，不得已才泄露了父親出逃的計劃。父兄西逃之后，自己也被發(fā)配到沙城當苦役，辛苦備嘗，十分后悔，希望兄長能夠原諒自己。慕容令心下雖然存疑，然而見慕容麟磕頭如搗蒜，痛哭不已，畢竟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年經(jīng)尚輕，人誰無過，好在大家都還平安，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只要真心改錯，還是自家兄弟。竟就這樣相信了他。
吳王世子慕容令的大名，燕國誰人不知？吳王世子被貶到沙城的消息，在士卒中炸開了鍋。慕容令平易近人，結(jié)交了一群仰慕他、同情他的士兵，他們時常聚在一起，議論國事。慕容麟也常常參與，隨聲附和，漸漸地取得了慕容令的信任。
秦燕前線，戰(zhàn)事吃緊。慕容令率領士卒起事，殺了衙門官孟媯、城郎慕容倉，準備襲擊龍城。龍城守將是勃海王慕容亮，燕皇之弟，燕軍有重兵把守。慕容麟感到慕容令的勝算極小，即使成功，燕國援軍過來，必然落到兵敗被殺的結(jié)果，自己沒必要和他綁在一輛戰(zhàn)車上，便偷偷跑到龍城告密。
龍城城主慕容亮聽了大驚。作為皇族，和兄長慕容臧一樣，慕容亮心里對慕容令這個叔伯兄弟也很欣賞，且很瞧不起慕容麟的為人，但是軍國大事，不由得他不謹慎。于是下令緊閉城門，加強防備。果然慕容令率士兵來攻城，但見城守森嚴，便撤兵而去。夜幕降臨，慕容令屯兵駐扎于龍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準備次日天明，越過龍城，向東北而去。誰料此時有一個名叫涉歸的軍官，率領一支叛軍，乘夜半時分，偷襲殺害了慕容令，將慕容令首級獻給了勃海王慕容亮。
慕容亮聞聽慕容令兵敗被殺，一則以喜，一則以悲。為了兄弟之情，他下令殺掉了涉歸，將叛軍全部遣散，按照王室公子之禮安葬了慕容令。此事為慕容垂所知，竟已是一年之后，燕國滅亡之時。這個兒子的死，是他最為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