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星球中央,
高聳入云的樹冠上擺放著兩張沙灘椅,師徒二人戴著墨鏡愜意的曬著日光浴。
“果然偶爾曬曬太陽還是不錯的,對吧小易?!?p> “可是我昨天看見老師您在陰暗處爬行得不也挺愉快的嗎?”
“什么陰暗爬行?小易你又出現幻覺了嗎,老師我?guī)湍阒委熞幌掳??!?p> 感受著身邊投射而來的死亡視線,易白木明智的選擇暫時忘記昨天的記憶,“哎呀,老師您說的沒錯,曬曬太陽讓我的心靈都得到了凈化,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一樣了?!敝鞭D移話題的少年無意識的描述出了瞥見的景象,“您看那草莓大福多有食欲呀?!?p> “欸?!”×2
“你小子剛才看到了啥?”
易白木撓了撓頭,不確定的回答道,“是在那樹葉下飄著吧,我應該還沒到老師你眼花的年紀。”
“臭小子!連我都騙,膽子肥了?。∵€有什么叫我這個年紀,男人四十一枝花你不知道嗎!”沒察覺出異常的教師氣憤地揪住少年的耳朵,公報私仇的發(fā)泄著怒氣。
少年一個鷂子翻身卻難逃毒手,只得開始討?zhàn)?,“錯了錯了,老師我再也不敢了。”躲閃著的視線無意間與重新出現的“草莓大?!弊采?。
半顆被咬開的甜點漂浮在空中,紅色的汁水滴落在半空便被不知名的存在吮吸而去。伴隨著殘缺器官的蠕動,果實中央的黑色瞳孔逐漸浮現少年的身影。
身旁的教師仍舊保持著說教的姿態(tài),少年的軀體則在不斷的虛化,直至留下教師在原地表演獨角戲。
少年的虛幻身體消失的一剎那,整顆星球上的生靈眼中同時閃過一抹影子。
易白木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感覺,身軀化作虛無而意識與萬物共存。
草原上,獨行的雄獅追捕著水牛,尖銳的牙齒劃開祂的喉管,生命的漿液滴落到死神的高腳杯中。進食完畢的祂喘著氣藏在樹蔭下躲避烈日的灼燒。吞咽下的血肉慰藉著多日未進食的肚子,祂借著血肉的養(yǎng)分悄悄從土里探出了頭,葉冠戳在了暗淡的眼眸上。
醫(yī)院里,圍繞在病榻旁的幾個中年人爭吵得面紅耳赤,宛若禿鷲在腐爛的尸骸里找尋余糧。床上的老人被切割作不同檔次的貨品,得了錢財的洋洋自喜,得了腌臜的心生怨懟,非得搭上兩三塊心肝再叫喊著“虧了虧了”。等到心跳停止,便是買定離手,大家齊齊換上孝子賢孫的嘴臉開始落淚,由著嬰孩傳來的啼哭開始演唱。
……
瞳孔長出雙唇,綠葉化作雙翼,唯一的使徒贊頌著:
“祂是水牛,是雄獅,是芳草,祂是在血肉中萌芽的獸欲!”
“祂是耄耋,是庸人,是嬰孩,祂是在欲望中撕咬的人性!”
“圣哉!終焉之始!”
“圣哉!元初之滅!”
樹冠碧綠的葉子倒卷而上,只有葉片縫隙透出的點點光芒帶給這黑暗空間些微光芒。
“啪!”一聲清脆的拍打聲響起,運用了一個大家熟知的小技巧,易白木半空中被拍出。摘下墨鏡的教師抬起頭對著半空輕喝一聲:“行了行了,凈整這死出,每次出場都這鬼樣子,裝沒看見你還不走,沒點自覺。”
泛青的枝丫不斷生長,一圈圈的纏繞著外部的空間,濃郁的生機催生出翠綠的葉子,一片片闔上了閃爍著的眼瞳,閃耀著柔和光芒的人形生物出現在二人的面前。
“許久不見氣性還是這么大。”看不見嘴唇開合,雌雄莫辨的聲音直接在二人耳邊響起?!八闼銜r間也差不多了,你這個徒弟應該要出師了吧?!?p> “這么快,還沒呢,還沒準備好?!苯處焽诉鲋?,“不如再多過些時日吧?!?p> “你何時變得這么心善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這個孩子啊……”教師慈愛的摸了摸易白木的頭,“對修煉界毫無威脅,但會讓我在教育界名譽掃地?!?p> 似是沒想到這個回答,光人沉默了一會,身上的光芒忽的熄滅,取而代之得升起了一團濃厚的黑霧,“游士朋!這就是你信誓旦旦給我的保證!”終焉信徒的悲戚嘶鳴在空間里不斷回蕩,“好好的苗子給你糟踐了,還不如當時讓我?guī)ё吡侠??!?p> “你再原諒我最后一次吧。”
“別鬧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p> “我都認錯了你還要怎樣?”
鼓動著的枝干崩裂出血肉,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空間一道道裂縫出現在半空,裂口的兩側微微翕動著,憑空出現的肉瘤構成無舌喉管循著聲音的來源轉向他們,虔誠禱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細碎的慟哭以及哀嚎。
“唔唔唔……”
回過神來的易白木聽著自己老師嘴巴里吐出的話語,仿佛已經看見自己二人的死兆星在面前爆閃,二話不說先把老師的嘴給捂上了。
“不好意思呀,這位先生,我家老師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p> 看著眼前“尊師重道”的一幕,無名氏沒再有動作,只是絕望的嘆了一口氣,“就當是我瞎了眼。”
“嗨呀,別這么說,其實最基本的要求已經滿足了,只是這個孩子性子不行,怕是會在半路生出點事端。”游士朋聽見他絕望的聲音悻悻的說道。
“事急從權,既然滿足要求就盡早上路吧。”
不知為何,易白木總感覺自己要被迫害的氣息越來越重,這上路說出來的感覺好像是要送自己升天一樣?!鞍パ?,老師,剛才跟著念完以后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感覺得先居家隔離個21天。不能傳染給您,就先走了哈。”
正要溜走的少年被揪住了命運的后脖頸,“別慌,為師看你健康得很,甚至還能做200個托馬斯全旋?!?p> 看著一前一后兩個不好惹的對象攔住自己的路后,易白木思考片刻終于得到了辦法,雙手一攤,坐到地上開始擺爛。
“欸,為師還以為你學到了為師的精髓會開始原地發(fā)瘋呢。”游士朋不無遺憾的說道。
易白木翻了翻白眼,自己要是沒看見二人蠢蠢欲動想要教訓的手就直接開始發(fā)癲了。
“你們還是先說說要我做什么吧,謎語人的說法我是真聽不懂?!?p>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讓你去收集一下十五星盤。”
“我沒聽清,老師您再說一遍?!币装啄韭牶箅S手掏出了光幕,淡定的開始播放86版《西游記》,正巧到九頭駙馬給奔波霸下命令的一段。
“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p> “你去收集一下十五星盤?!?p> 兩句話詭異的重合在一起,兩人一霧都沉默下來。
“嗨呀,你這是什么意思,為師還能害你不成。這可是天大的機緣,別人想去還沒機會呢?!?p> 那可不,除了有這個名頭說法以外,其他什么都沒有,這是不是編書人的臆想都不一定。易白木似乎想到了什么,回憶起編書人的名字,似乎,好像,大概是叫——游士朋!
“老師,我明白了,你老年癡呆了?!鄙倌甑贸鼋Y論后發(fā)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猛拍了一下少年的后腦勺,游士朋并沒有解釋什么,從懷中掏出一本書籍塞入少年手中,封面上用神秘花紋勾勒出“命運圖鑒”四個大字。不待少年翻開扉頁,游士朋揮了揮手就將少年傳送走了。
空曠的空間里只余下寂靜,原先沒個正形的游士朋的換了副表情,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副單片眼鏡,整個人的表情顯得嚴肅而凝重?!熬退闶菚r間緊急,也不該是你來找我,出了什么事?!?p> 枝干萎謝,翠葉凋落,天光重新灑落,二人之間被日月輝光投下了明顯的分界線,懸浮在半空的信徒被烈日光芒所包圍,反觀地上的教師卻猶如投身黑暗。明明是正午,月亮卻也爬上天穹,清冷的輝光映照在鏡片上,顯得他更加肅穆。
“七曜皆失,七罪盈世。”黑霧蹦出的話語不再帶有情緒,失真的聲音只是機械般不斷重復著。
“果然之前的惡果不會那么容易揭過?!笨粗嫌焉裆襁哆兜臉幼?,游士朋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無名氏身上的光芒收斂,直到最后變成一個光點飄向游士朋的手里。
“呵,你倒是會選地方。”空曠的天穹只留下一聲輕嘆便再無一物。
當厄難來臨,侍奉神明之人將得以安眠,伊甸樂園將護持純潔良善的使徒。
神說:不可有色欲之罪,故不存父母雄雌。
神說:不可有暴食之罪,故不存老幼青壯。
神說:不可有貪婪之罪,故不存集群聯(lián)結。
神說:不可有懶惰之罪,故不存病弱康健。
神說:不可有憤怒之罪,故不存善惡忠奸。
神說:不可有嫉妒之罪,故不存種屬族群。
神說:不可有傲慢之罪,故不存貴賤尊卑。
于第七日,原罪盡除,樂土已至。
荒蕪星球化作伊甸樂園,看不見任何生物,只有在樂園的中央長著一顆巨樹,青葉紫莖,皮若蛇鱗,開合間則狂風四起。樹冠如海,果若繁星,每一顆果實的造型花紋都不一樣,蟲豸、飛禽、走獸、游魚、奇山、祥云……仿若每一種事物都有一顆對應著的果實,在風中搖動時似有異響,宛如活物般發(fā)出哀鳴。
在樹鱗張開的瞬間的恍惚能夠窺見巨樹里的構造,底部的根須在內部向上挺出,在半空中合攏成一顆十丈大小的心臟,無數血紅色的囊絲由此延伸而出,黏附在每一片樹鱗的背后。
將草廬立在巨樹旁的教師俯著身子,清理著地方的雜草,半響過后,不顧地上的狼藉倚坐在樹旁,“老朋友啊,退休了還讓我干這種粗活不太合適吧?!奔词故浅脸了プ炖镞€在念叨著“你這個愚蠢的土撥鼠,下次見面一定要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翠綠的葉子蓋上他的身子,最后,樂園失痕。
虛空歷1036年,確認【侍神者】與【教育師】死亡,風暴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