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長明燈已熄滅
“下官辦事不力,被那女子僥幸逃脫,還請左丞責(zé)罰!”廖參政忐忑不安地跪在下首,擦了擦額角滲出的冷汗。
穆成業(yè)修剪著一盆黑松,神色頗為不悅:“一群不中用的廢物,連個小女娃都搞不定?!?p> 養(yǎng)兵千日,無中用時!
廖參政面色也徒然陰狠,他咬牙切齒道:“是…是下官大意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打亂了所有布局,這…這實在是意料之外。若是讓下官知道那人是誰,絕計不會讓他活著出京都!”
穆成業(yè)將剪刀擲在桌上,純金的刀身砸在玉石桌面上,發(fā)出一聲沉甸甸的悶響,驚得廖參政肩膀抖縮,連大氣都不敢出。
“當(dāng)什么事后諸葛!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打草驚蛇便是失了先機,可惜了這么好的機會?!?p> 要想再抓到上官天云獨身外出的機會,可就難了。
他眼底的陰狠,連見慣腥風(fēng)血雨的廖參政都忍不住呼吸一窒,將身子伏得更低,惶惶道:“可否再給下官一次將功折罪的機會!您看看……要不審審牢里頭那個?“
說這話,實則他心里也沒底。
此計實屬是下下之策,雖然牢里被他們的人把持得密不透風(fēng),但這種事情,只要過了明面便落了下乘,得加倍地防范,才能避免被人抓住把柄。
而左丞又最是小心謹慎之人,若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
說到底還是他大意了,只派了四人前往,以為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娃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誰知半路卻殺出個潑才來!
穆成業(yè)把玩著手中兩顆,由鴿血紅寶石雕刻而成的核桃,沉吟了片刻才道:“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你速速派個得力之人去辦,免得夜長夢多。”
“下官遵旨!”
——
秦雨薇拿不定主意,遲疑著該不該進去探望探望上官天霖,畢竟在他身上耗費了好些時日,若就此放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可劉夫人哪里肯同意?
原也是看不上他的,沖著他暖寶寶的生意做得還不錯才去的,如今這買賣也黃了,且上官鳴一家正處在風(fēng)口浪尖,現(xiàn)在跟他們扯上關(guān)系,還不得惹一身騷?
于是她嚴令禁止,讓女兒歇了再跟上官天霖往來的心思,心里盤算著得,得盡快給女兒再找個好的下家才是!
上官天霖在牢里的處境并不好,雖然沒有被用刑,但居住條件十分簡陋,秦氏拖了關(guān)系給他送的厚衣裳也被半道截下來,目的自是為讓他多吃點苦頭,如此一來再硬的嘴也得松了!
就這么幾天時間,人都變得形銷骨立、憔悴不堪了。
大牢里,上官天霖蜷縮成一團,裹著茅草蹲在角落,一雙眼睛沒了往日的神采,變得有些迷蒙呆滯。
兩名衙役解開了鎖鏈,將他帶了出來。
上官天霖眼神一亮,振奮道:“二位可是要放我出去了?”這衣不蔽體的日子真真是過夠了!
衙役卻面色不善,斥了句:“不該問的別問!”
二人押著他行至一間更為狹小的牢房,到一座十字架木樁前,動作粗魯?shù)貙⑺碾p手綁在木樁兩側(cè),此時上官天霖再遲鈍也看出不對勁了,“你們想要嚴刑逼供?!”
他使勁掙扎起來,卻都是徒勞。
好歹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皮薄肉嫩的,何曾受過這種折磨?粗糲的麻繩將手腕纏得嚴嚴實實,略一掙扎便有絲絲血液滲出。
這個地方陰森黑暗,周圍擺滿了形態(tài)詭異的刑具,濃重腥臭的血腥味充斥鼻尖令人作嘔,隔壁還不時傳出凄厲的慘叫,在耳邊陣陣回蕩,一聽就是受盡了非人的折磨,令人不寒而栗!
小衙役搬來一張椅子放到他近前,他抬頭看去,一名身穿黑衣,身形矮小的人在椅子上坐下,用那雙渾濁陰邪的招子,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遍。
矮個子開口了,粗糲不堪的聲音聽著就讓人不適:“可看到那邊的水銀了?若是把你的天靈蓋擰開,把它往里面倒,你可知會發(fā)生什么?”邊說他邊指向一旁,兩個對口處封死,里頭放置了丹砂的罐子,罐子底部正用文火加熱著。
“我來告訴你,會發(fā)生什么?!卑珎€子怪笑兩聲,陰邪無比道:“待水銀從皮下流滿全身,等皮肉完全剝離出來,將你的身子腐蝕一空,你也就變成一張死人皮了?!?p> “……”
這聲音似用指甲蓋劃過粗糲的石膏板,令上官天霖渾身不適,他打了個哆嗦,一時啞然。
——
正午,乾清宮。
“皇上,欽天監(jiān)在外等侯多時了,可要傳召?”總管太監(jiān)王遇一掃拂塵,眼皮掀開一半,偷瞄圣上的眼色。
皇帝招招手,王遇腰身躬得更低,退出去通傳,“楊大人,皇上叫您進去呢?!?p> “吾皇萬歲。”欽天監(jiān)跪下請安,“臣有要事稟報!”
“說吧?!被实凼謭?zhí)朱批,頭都未抬。
“微臣昨夜夜觀天象,見明堂星暗淡無光,浮光遮弊,主大兇之兆。其對應(yīng)的南方皇子寢殿,天心星西流,命數(shù)已移。且日前萬佛寺弘毅法師有言,寺中供奉的二皇子的長明燈無故熄滅,亦是不詳之兆!”
“南方?是二皇子的毓慶宮所在。”王遇在一旁提醒。
聞言,皇帝神色不明看向右邊道:“不祥之兆……這么說,押運糧草之事,朕還得另擇人選了?!?p> 放在他右手邊的是一堆還沒批閱的奏折,是他刻意壓著的,以左相為首的二皇子一派,聯(lián)名上奏,讓蕭子衍押運糧草至西北的請纓折子。
門口的小太監(jiān)進來通稟:“藺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來的倒是及時。
“讓她進來吧?!被实鄣馈?p> “皇上萬福金安。”藺貴妃屈膝,柔著嗓子道:“陛下疲累一天了,案牘勞神,臣妾燉了兩個時辰的人參烏雞湯,陛下快嘗嘗?!?p> “這點小事交給御膳房就行,何必你親自動手。”
皇帝接過她遞來的湯,看著她未施粉黛的臉有些驚訝。
往日濃妝艷抹的,今日打扮得倒是素凈,少了幾分強勢多了幾分柔婉。
藺貴妃溫柔一笑:“御廚哪有臣妾了解陛下的口味?還是得臣妾親自來做,才能讓陛下喝得舒心啊?!?p> 王遇聞言卻十分緊張:“貴妃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呀!”體察圣意可以,窺視帝息卻是要殺頭的死罪啊!
藺貴妃惶恐不安服下身,“臣妾是一時欣喜過頭,有些得意忘形了,還望陛下恕罪!”
“哦?有什么喜事,說來與朕聽聽?!?p> “今早太醫(yī)過來請脈,說是……說是臣妾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她嬌羞地摸了摸肚子,面上帶著柔和的母性光輝。
“當(dāng)真?!”皇帝驚坐而起,實在是欣喜萬分。
他本就子嗣稀薄,皇嗣凋零,比誰都盼望著后宮能多給他添幾個皇子,如今得償所愿,讓他如何能不喜?!
藺貴妃害羞地垂眸:“若無確切的消息,臣妾自是不敢胡言的。”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王遇機靈地跪下身子道喜。
正事被打斷,欽天監(jiān)無法,也跟著跪下道喜。
藺貴妃眸光一閃,像剛剛才發(fā)現(xiàn)欽天監(jiān)一般,淡聲道:“楊大人也在此啊,倒是本宮攪擾了你和陛下討論國事了?!眰€老不死的,也敢阻礙我兒立儲之路!
“微臣不敢,陛下,方才微臣所說之事……”
欽天監(jiān)拱了拱手,想重提正事,奈何陷入狂喜的皇帝,已絲毫不記得方才他所稟之事,只連連擺擺手道:“你先退下吧?!?p> “可是陛下……!”欽天監(jiān)還想再說什么,王遇一甩拂塵,直接打斷他:“好了楊大人,陛下說了,讓您先退下!”
欽天監(jiān)跪伏,無可奈何道:“……是,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