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沒有怨氣?”
金不換也囫圇地吃了一枚餛飩。
“我好好的富家翁不做,需要陪你提著腦袋爭天下,稍有不慎,就死無葬身之地,以后連個祭拜的后人都沒有?!?p> “哈哈?!贝掬闇媛牭糜腥ぃ滩蛔⌒α似饋?。
這些后輩中,他最喜歡金不換,因為金不換并沒有拿他當(dāng)天下第一人看,反倒是平時多了個能說話的人。
金不換也知道現(xiàn)在勸阻崔滄溟無用。
就像自己父親說的一樣,整個江南五姓,不知道有多少人盼望著崔溟滄跨出這一步,勸崔溟滄回頭,就是和這些人為敵。
“話說回來,你既然這樣決定了,那有幾分把握?”
說著他手中出現(xiàn)一張黃銅小算盤,上面的貔貅紋路色澤金紅,似乎下一刻就要活過來一樣。
崔溟滄搖了搖頭,“你這小算盤還算不得天下大勢,別白費功夫了。”
他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如果說一分把握都無,你信嗎?”
金不換聽到此言,面色慘白,“你不會真想要玩死我們吧?”
崔溟滄面色不悅,“我是那種無聊到玩死自己全家的人嗎?”
金不換肯定地點頭,“是,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無聊,硬要游舟于溟滄江上,也不會將自己玩?zhèn)€半死?!?p> 崔溟滄臉色一黑,“這是劫數(shù),是劫數(shù)懂嗎?!”
“算了,諒你這三重樓的也不懂?!?p> “這爭奪天下氣運,從來只有成功和失敗兩種結(jié)果,何來幾分把握?”
“我雖然看見了那機緣,但卻沒有把握住,因此才想爭上一爭?!?p> “機緣?”金不換好奇地問道。
崔溟滄這次沒有開玩笑,神色鄭重地說道,“前段時間,我游舟于溟滄江上,見青紫色云氣形如龍虎向龍口渡而來,正準(zhǔn)備看仔細之時,那云氣卻消失不見,因此我看見了機緣,卻沒把握住?!?p> 又是游舟于溟滄江之上!
我恨溟滄江!
金不換無奈,只能低頭沉思,不斷撥動手中算盤,似乎想要計算一下那青紫色云氣為何物?
崔溟滄嗤笑一聲,“你還真想要算啊?以你的功力,除非直接和那青紫色云氣牽扯,甚至種下因果,不然就算下輩子也算不清的,差一點,就是差一點?!?p> 聽到這話,金不換手中撥動的算盤停了下來,即使他想要爭這一線之機,但是就如同自己叔父所說,天下大勢,哪里是他這個第三重樓的小修士能夠窺測的呢。
他停了下來,將算盤收好,轉(zhuǎn)而問道,“龍口渡設(shè)府······你是準(zhǔn)備將北洲府和幽山府各劃一塊地方出來嗎?”
“這么做不是很無趣。”崔溟滄翻了個白眼,“我既然想要一搏,這天下局勢不變的有趣怎么行?”
他手中沾了點餛飩湯,在微微有些發(fā)黑的木桌上勾勒天下大勢,金不換看得仔細,待崔溟滄將天下四十九府勾勒完全之后,手指并未停頓,反而繼續(xù)勾勒那蒙國草原和東海十五國的圖形。
龍口渡向東千里,正是東海瀛洲國之地!
金不換倒吸了一口涼氣。
崔溟滄得意地笑道,“這天下破局,不在于局本身,若那事,別人做不成,我崔溟滄做成了,局自然就破了?!?p> “原來你早有計劃啊?!?p> 金不換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叔父一眼,心中略微有幾分放下心來,對方心中有計劃,總比沒有計劃好。
崔溟滄隨意地將桌子上的地圖一抹,然后說道,“如果我說我是最近幾日才想到的,你信嗎?”
“我不信?!苯鸩粨Q惡狠狠地搖頭,“自從你當(dāng)年從我手中騙了所有的壓歲錢,我就發(fā)誓,不相信你嘴里的鬼話?!?p> “哈哈?!贝掬闇娴靡獾卮笮?,似乎從自己侄子手中騙了壓歲錢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我那是在教你世道險惡啊,看來你這些年還是沒有明白我的良苦用心?!?p> 兩人說這話,似乎一下子就從天下大勢,回到了當(dāng)年時光。
金不換突然問道,“當(dāng)年你為什么不幫我?”
崔溟滄笑容收斂,好看的丹鳳眼半瞇,手中湯勺隨意攪動著餛飩,“我出過手,但是失敗了?!?p> 失敗了?!
金不換神色震驚地看向崔溟滄,自己這位天下第一的叔父竟然有失敗的時候?
“當(dāng)年那事是一場試探,不過對象不是你,而是我?!?p> 崔溟滄抬頭,他看向了夜空,目光極遠,一下子就從這太阿眺望到了萬里之外的京華之地,眺望到了那九五城樓,淡紫色的紫微龍氣將一座座宮殿籠罩,不過遮擋不住宮殿上空,那一輪明亮的月色,那月色中變幻的陰晴圓缺。
他嘆息著說道,“是個好對手。”
金不換雖然看不見月色中變幻的陰晴圓缺,但是也看得見那一輪皎潔的下弦月。
突然他有些興意闌珊起來,原來他當(dāng)年以為的意氣之爭,不過是這些大人物之間的互相試探。
“你為什么輸了?”
金不換問道,雖然這話聽起來很沒有道理,但是放在天下第一人身上卻是真理。
天下第一人怎么能輸呢?
“大周立國多少年了?”
崔溟滄突然反問道。
“五十二年前天下大變,前朝大亂三年,而后武帝立國,距今已有四十九年了。”
“四十九年,夠久了?!?p> 崔溟滄嘆息著說道,“以一國氣運養(yǎng)一人,就是一頭豬也能夠成仙了。”
“原來真的有天上人啊。”
聽到這能夠讓天下巨變的消息,金不換反而沒有多少震驚,這天下驚才絕艷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叔父雖然冠絕天下,奪得了那天下第一人的稱號。
但修行之事,從來就不是爭一時長短。
“所以說這次你突然動手,不僅僅是因為機緣稍縱即逝,連殺劫也若隱若現(xiàn),此時不出手,以后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金不換內(nèi)心不斷下沉,只覺得天上的月光就像無形的千斤石,壓的他不敢動彈分毫。
突然,面前的崔溟滄站起身來,背負著手,高大的身影將那皎潔的月光完全遮擋住,嘴角扯出一抹戲謔的笑意。
“切,我有你說的那么不堪嗎?”
“一頭豬就算成仙了也只是一頭豬,供人宰殺吃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