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 翻越高墻
余暉站在原地，靜靜地停了片刻。
他感到某種溫暖的、柔軟的感覺在心里融化開，朝著四面八方流淌開去。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感受到更多這種難以描繪的溫暖的感覺，但又連忙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他懷疑自己會陷入某種虛妄的幻覺。
他定了定神，就像是刻意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般，思考起了之前古輝讓他去尋找的那個地方。
那座位于黑暗無光的星核背面的、不知具體位于何處的神秘建筑。
余暉下定了決心，這一次，他不再是慌亂而漫無目的地，而是堅定又果決地，向著與人群涌去的方向相反的、遠離文明世界的黑暗中走去。
在旁人看來，這或許是一個相當令人匪夷所思，簡直可以說是不可理喻的舉動。
但對余暉來說并不是。
實際上，做出這個決定并沒有別人想象的那么困難，因為人類世界對他而言并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當然，他并沒有反感人類社會到待不下去，但同時也沒有留戀人類社會到無法舍棄。
他只是比較無所謂而已。
離開或者留下，對他而言都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決定。
他仰頭望去，在世界的邊緣，界限分明地聳立著一道山脈一般的高墻。
高墻無邊無際地延伸著，直到視野范圍之外。墻體的高度幾乎達到了星核半徑的三分之一，靠近了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好像這里便是人類世界的盡頭。
這座高墻本身便可以稱得上是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了不起的奇跡了，甚至比起世界中庭的天極塔也未必遜色。
畢竟要想在致密而又光滑的星核表面修建起如此高聳而又巨大的人造物，并且維持它不會因星核的力量而自行崩毀，這可絕非一件容易的事。
只不過集結(jié)凝聚了如此之多人類智慧的最高杰作，實際上卻也不過是一座囚籠的外墻，又難免讓人有幾分唏噓。
透過厚厚的堅實墻體，余暉能夠隱約察覺到墻后的一段距離。似乎有不少人仍舊聚集在靠近高墻的另一面，到現(xiàn)在還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這當然不是直接用眼睛看到的，他的目視能力還不足以穿透眼前這巨大而又厚實的高墻。
他是通過頭上的長角“看見”，或者說感知到這一切的。
正如之前所說，在黑核星穹頂內(nèi)部的這顆星核上，遍布著大量高能物質(zhì)。星核內(nèi)部的光焰之海有如巨大的熔爐，從古至今都在向著地表吐出各種各樣的高能物質(zhì)。而人類，就是憑借吸收高能物質(zhì)衰變時釋放出的能量為食，得以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
正因如此，看似質(zhì)地如同礦石一般的長角，實際上作為人類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器官，它是有感知能力的。
它能夠感知周圍物質(zhì)釋放出的輻射，勾勒出一定范圍內(nèi)的物體的存在。這種能力通常被認為是源于覓食的需要，不過很顯然它并不是只能被用來尋找食物。
當然，長角感知到的事物，和用眼睛看見的景象是不一樣的。
它就像嗅覺、觸覺等等一樣，是除開視覺之外的人類感知系統(tǒng)的一部分。
而就像嗅覺、觸覺可以很自然地作為視覺之外的補充，來幫助人類感知這個世界一樣。長角的感官能力也可以很自然地與其它感官互相補充、互相協(xié)作。
不過人類還是更愿意生活在燈火通明的地方。這也很正常，畢竟視覺也是非常重要的感知能力，平白無故少了一種感知世界的方式，肯定還是會增添不少麻煩。
抬頭望去，盡管已經(jīng)建造了如此龐大的工程設(shè)施來隔絕另一側(cè)的人，然而在高墻頂上，還是有不少身形高大的守衛(wèi)，和一些不知是什么但是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大型設(shè)備。
不過那些守衛(wèi)和設(shè)備平日里總是時刻惦記著防止被流放的罪人越過高墻回到文明世界這一側(cè)，只怕是從來沒想過竟然有一天還需要防止某人從這邊翻過高墻去到黑暗中的另一側(cè)。
只見余暉仰頭看了看前方的高墻，用視線簡單地在上面錨定了幾個落腳點。隨即往后退了幾步，一個沖刺猛地朝著高墻的方向奔去。
他一躍而起，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毫不費力地便跳到了高墻上的某個位置。
他如同自己先前預計的那般，踏在事先看中的落腳點上，隨即用力一踏，再次向上攀去。
正如之前便已經(jīng)說過的那樣，人類的身體相當強壯。所以說難怪這座高墻需要建造得如此巍峨，畢竟即便是如山脈一般高聳的墻體，看來對于一個正常人而言也不是什么不可攀越的壁壘。
經(jīng)過大約一個小周天的攀登，余暉來到了相當?shù)母咛帯?p> 四周綿延不絕的墻體看上去已經(jīng)與地面附近的墻體有了明確的區(qū)別，憑借著遠處傳來的微弱光暈，余暉看見周圍的空中飄飛著無數(shù)細小的不規(guī)則碎屑。
甚至即便是沒有遠處傳來的光照，他也一樣能夠聽見周圍不時從各個方向時遠時近地傳來墻體表面破裂的聲音。有時，還會有一些足有半個人大小的碎片直接剝落下來。
這是墻體正在被星核本身的力量摧毀的表現(xiàn)。
墻體表面也不復地面附近的光滑，相反，它變得相當坑坑洼洼。不過這倒是給余暉提供了方便，畢竟對他自身而言，距離地面越遠，所承受的來自星核的力量也同樣會越發(fā)難以抵抗。要是墻體一直像地面附近那么光滑，對他而言反倒是個麻煩。
不過，這股力量對于高墻的建造者而言，看來并不是什么無法解決的問題。
只見在每一個碎片剝落之后留下的凹陷處，新的墻體都在飛快地再次形成。
看來這座巍峨高墻對抗星核力量的思路很簡單，只要修復的速度超過摧毀的速度就可以了。
就這樣與星核引力對抗了三個小周天之后，余暉一路無事地通過高墻外側(cè)，爬到了墻體的頂端。
整個過程順利得連余暉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也許是因為建造這些設(shè)施的人真的從來沒有考慮過會有人想要從文明世界這邊翻越過去吧，以至于守備簡直形同虛設(shè)。
就在余暉馬上快要到達高墻頂端的時候，上面像是終于有人注意到了這個不合常理的身影，不遠處傳來了幾聲雜亂含糊的驚呼。
不過已經(jīng)太遲了，余暉一個翻身，輕松地越過了高墻頂端的平臺，跳向了高墻另一邊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頓時，一幅從未見過的圖景呈現(xiàn)在余暉的意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