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情緒
門口的人越聚越多,快八點的時候,派出所的門終于開了。聚在外頭的人們一窩蜂的涌了進去,幾個穿著制服的民警見狀立刻出來維持秩序。
“何萍!你先帶爹娘進去,我去把牛車停了?!?p> “唉!好!你快去快回。”
和寧誠匆匆說了幾句,張何萍扶著倆老人往派出所走。
走進大院就見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眾人面前。
他舉起雙手向下壓了壓,“各位,先安靜一下,聽我說!”
四周安靜下來,“我是富源縣派出所的所長,關(guān)于這次孩童失蹤……”
話剛開了個頭,就有個女人忽然放聲大哭,凄慘的哭聲傳遍了整個院子,連街上的路人都聽見了。
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引起在場人的共鳴,不管男女老少都紅了眼睛。
其中一個年逾七旬的老漢在家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到所長面前,話還沒說先鞠了個躬。
“警察同志,勞你們費心了,請一定要幫我們找到娃啊。我的幾個孩子都在饑荒那會兒餓死了,現(xiàn)在就剩這一個了。哎,兒子身子不好,兩口子就生柱子一個。孩子出生時我們家可高興了,家里終于有男娃了,一家人像疼眼珠子一樣的疼著?!?p> 老漢抹起了眼淚,“我知道,孩子丟了咱自己也有錯!只希望,警察同志多費心。家里窮,也沒啥能拿的出手的,老漢我就給警察同志磕個頭!!”
說著老漢就要往下跪,幾個警察趕忙上去攔住。
“大爺您這是說啥話,我們是警察,這是我們的本分!”所長扶著老人在一旁坐下。
轉(zhuǎn)身對大家說,“這次案件重大,我已經(jīng)上報了省公安廳!我知道大家心里都著急,但還請鄉(xiāng)親們能配合我們。我們需要的不僅是線索,更需要大家的支持與理解。我……”
“老天爺?。?!警察同志,救命啊??!這是要我的命?。。 ?p> 所長的話說了一半又被打斷,他皺著眉聞聲望去,就見派出所的院門口走進來三人。
打頭的婦女甩著胳膊哭天喊地,身旁的男人垂著頭,畏畏縮縮的樣子。
而另一邊……
人群中的寧誠拉了拉身邊的寧洪福,“爹,那不是村長嗎!?還有馬晨根和他媳婦兒?!?p> “他們怎么也來了?難道是那黃翠鳳的兒子也丟了?”
一個女警在所長的示意下快步走到女人面前,“這位大嬸,到底怎么了?”
黃翠鳳哭嚎著,“警察同志??!我家孩子不見了?!你說這可咋辦?。?!”
“不見了?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不見得?”
黃翠鳳哭聲戛然而止,眼珠子亂轉(zhuǎn)。“我……我咋知道??!孩子跑出去,就這么不見了!老天爺?。。 ?p> 聽到女人的話,所長擰起眉。昨天來報案的幾乎都在同一個時間段,可這家人又是怎么回事,難道人販子還在附近村子作案?
“這位女同志,你再想想,孩子大概是在什么時候不見得?”
黃翠鳳只管扯著嗓子喊,“這我咋知道??!孩子白天都會出去放羊,我咋知道她什么時候不見得???”黃翠鳳的聲音很大,不遠處的寧家人都聽到了。
“放羊?這說的是土妞吧?”
“哼,就她那德行,八成是今天才發(fā)現(xiàn)土妞不見的?!辈坏貌徽f老太太眼光毒辣,一下就戳中要害。
所長不明就里,“這位同志,你的孩子是剛才不見的?你好好想想,這對我們破案很重要。”
“孩子丟了,你們還不快派人出去找???總盤問我干啥,怎么,我難道還特意把孩子藏起來???”黃翠鳳嚷著,那副樣子好像誰都欠她似的。
一旁張長旺聽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笑著說?!八L,我是下山村的村長,具體情況我比較了解,這事兒我和您說?!?p> 所長見他臉熟,“你昨天也來過?”
“是啊,昨天傍晚我陪著村里人過來報的案?!?p> “那好,我們進去談吧?!?p> 所長叫來另一個警察囑咐了幾句,這才和張長旺往里走。
“情況到底是怎樣的?”詢問室里,所長開門見山。
“是這樣的,黃翠鳳,哦就是剛才的那個女同志,是孩子的后媽。哎,那孩子也可憐,在家里沒人管,天天被后媽使喚著做這做那?!?p> “說說失蹤的事。”所長提醒。
“哦!那個黃翠鳳是今天七點多找到的我,說孩子不見了。當時我也問過她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孩子不見的,可她說不清啊。不過聽她話里的意思是昨晚上吃飯的時候就沒見人,我覺得吧應(yīng)該是那時候丟的?!?p> “嗯?!?p> 這就對了,這起失蹤案應(yīng)該也是昨天發(fā)生的,和其他的幾宗一樣。
“好,情況我了解了?,F(xiàn)在說下那女孩的年齡和姓名、大致的樣貌,還有失蹤時身上穿啥樣的衣服,我們得登記一下?!?p> “唉,好?!?p> 寧秋在一聲聲叫嚷中驚醒,“快起來!起來!再睡沒飯吃了?。 笔莞吣腥艘贿吶氯乱贿呌媚_踢著熟睡中的孩子們。
看到這張臉寧秋瞬間清醒,昨天發(fā)生的一幕幕也在第一時間鉆進腦袋。
她的目光快速在周圍逡巡,在看到蜷縮在角落的小身影時停住了。
沈秋看不到那孩子的臉,但散亂的頭發(fā)和松垮垮的褲子,讓她又想起昨天匆匆一瞥時看到的畫面。
有什么東西在胸口慢慢變得沸騰,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在獄中時,有那么一段時間,也是她最絕望的一段日子。
那時的她被悔恨、憤怒、怨恨浸泡著,這些負面情緒在她內(nèi)心漸漸融合,最終讓她的周身充斥著暴虐的氣息。
別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都可能讓她有殺人的沖動。
而她當時也的確是這么干的,一次次斗毆一次次的關(guān)禁閉。是皮鞭和饑餓教會她隱忍,是黑暗和孤獨讓她感受到恐懼。
她并不畏懼死亡,每次與人斗毆,她都是用命在搏。就算頭破血流,拳頭也不會停止。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讓大多數(shù)人畏懼,但監(jiān)獄里還是有很多硬茬子。斗毆一再升級,受傷程度和受到的懲罰也越來越重。
那時囚犯們給她取了個外號,瘋子。
期初她只是為了發(fā)泄,甚至是求死。但漸漸的她開始享受,這讓她能釋放淤積在心底那些負面的情緒,從別人的恐懼的目光中找到快感。
時間久了,她漸漸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感到乏味。人也從那種情緒中脫離出來,變得冷靜,變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