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浩浩蕩蕩的游女隊末尾,有兩個濃妝艷抹的花服女子位列其中。
一個頂著雪白的側盤發(fā),赤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絲幽怨,還有一人咳了幾聲,一副文弱,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還以為牙齒也要涂黑。”白毛“女子”掩面小聲說道。
“余...不,是綾子小姐,那是蕓伎才會那樣做的,說起來,他們也是男人所扮,和我們差不多...咳...”旁邊的文弱女子偏低著頭。
“男人?歌舞伎都是男人的演?”
“你不知道嗎?”文弱女子有些驚訝,還是解釋起來。
在安土桃山時代文祿年間,整個京都北野天滿宮廣場前摩肩接踵,萬頭攢動。
前幾日來了一隊來自出云大社的巫女,她們稱為了維修出云年久失修的神社,特地來到京都湊集經費而演出。
她們翩翩起舞,人們如癡如醉,表演大獲成功,后來京都的游女們也組成了歌舞團,學習這種表演,他們還加入女伴男裝的情節(jié),表演妓女與嫖客的場景。
后來由于這種表演夾雜著不少澀情交易,還有嫖客們的斗毆引起了惡劣的影響,幕府禁止了由女子扮演的歌舞伎。
女子不行,男子總行了吧,由美少年男妓扮演的若眾歌舞伎在游女歌舞伎被禁之后引起了不小的關注,他們還未成年,留著漂亮的劉海,與未婚的少女發(fā)型無異。
并且這種男扮女裝的柔弱美少年更受武士的青睞,更加糜爛,影響更加惡劣。
幕府忍無可忍,決定一刀切,規(guī)定歌舞伎只能由將額發(fā)剃掉的月代頭的成年男子來表演。
“所以現(xiàn)在京都的蕓伎都是男子扮演?!睕_田攤攤手。
“但我們現(xiàn)在是游女,彩花小姐?!庇囔`拉拉自己半敞衣襟下還有一對墊著的小鼓包。
“看我們的衣服就知道,還是比較低下的普通游女?!?p> 之前在久美子的衣柜里正好有兩件一般游女的衣服,他們倆就伊織被強制換上,成功通過后背騙過了在門口的花魁和遣手婆婆。
在她們離開后,伊織為余靈和沖田畫上了濃妝,編好了高盤的頭發(fā)。
二人底子都非常不錯,伊織的化妝功夫說不上是邪術,但也能讓人變了個模樣。
對余靈的臉,伊織還專門涂的臉灰暗了些,讓他看起來不是那么驚艷。
而對于沖田,將他慘白虛弱的臉畫精神了些,最后成效倒顯得有些文文弱弱。
當伊織將二人帶到其他人面前,還臨時為二人取了個名字,花魁美姬也看不出,只是應許她帶著二人一起前去。
二人本也捏著一把汗,但到現(xiàn)在在隊里走了一會兒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還是提下了心來。
“伊織呢,她在前面嗎?”余靈抬起頭往前面的行隊望去。
“她應該是格子級別的大世見,只比花魁低上一兩個級別?!?p> 就在二人閑聊盤算之際,前面的隊伍轉了個彎,往右方向轉去,到達了花魁中道。
此時已是黃昏,天空燒著火色的游云,丸形提燈透著橘光,整齊緊密得排列在游女屋檐兩側,橘黃與火紅照映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拉出無數(shù)的長影。
長影爬到屋上。余靈這才看清楚上面的模樣,白天他倉皇逃竄,還沒有仔細看這街道兩側的游女屋。
紅色格子的柵欄將上面的蟲籠窗圍住,不同的房間外圍有的欄桿或全裹,或露出四分之一處,雖然街上喧鬧聲不斷,但余靈隱約能聽到從上面窗內傳出的喘息聲......
他低下頭去,不遠的屋間隔都有著盛滿水的水桶,這是防火用的,畢竟,整個江戶都是木制房屋,一點就著,他聽加奈說過,每隔三年就要有一次大火災。
前幾十年最大的一次火災從芝車町起火,蔓延至日本橋、京橋、神田、淺草。武家宅邸八十余所、寺社八十余所、五百余條街道盡化焦土,死者據(jù)說有一千二百多人。
還有那什么在做本妙寺做法事,少女病逝火化時,掙袖不小心帶著火苗被吹到前庭,然后蔓延整個寺廟,再到其他町街長屋,大火足足燒了兩天兩夜,整個江戶三分之二變?yōu)榛覡a,十余萬人被燒死,傷者更是不計其數(shù)。
后來的幕府將軍都親自到神社請罪,民間還圍繞這場大火編造了無數(shù)的怪談傳說。
火災與打架是江戶的兩大景,加奈這樣說著。
前面不遠的井戶將揚屋群與后面的游女屋分隔開,出入口的高扎大門依稀可見,但就在此時,隊伍卻往旁邊的街道轉了個彎,離開了通往大門的花魁中道。
“隊伍要去哪?”沖田向旁邊的余靈問道。
伊織從前面的游女群中擠了過來,站在他們倆之前往后說道。
“前面是揚屋町,在吉原的左中角,再穿過這群樓閣,就是江戶町一丁目,再往前就是游廓外,本來你們逃離只需要進去后換下便裝,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但是加上我......”
她輕咬住朱唇,面帶難色。
“那左邊可以翻墻過去吧?!睕_田湊近問道。
“左走是西念河岸,一條寬大的長河將游廓高墻與河岸上的町屋相隔,岸上一片燈虎火,俯視下去,一覽無遺?!?p> 伊織否定了沖田的想法。
“不知...咳...伊織小姐的贖身費是多少,若是錢足夠,這倒是最保險的辦法。”沖田繼續(xù)問道。
“便是見最頂級的花魁大夫也要半枚一兩金小盤,但若是贖出來,莫要說是花魁,便是我這樣的大世見也要上三十兩,而一年的尋常人家一兩買糧都可以過上半年。”她苦笑著。
“三十兩,我這有一兩,是我的全部身家了,不過杯水車薪都算不算?!庇囔`從胸間掏出一枚金小判。
“我在原先的新選組也攢了幾十兩,但......”沖田也搖搖頭,他現(xiàn)在除了胸口里藏著一把斷劍,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那該如何是好......”
沖田依舊時不時地咳上幾聲,身子虛弱,一身實力沒了七八,還要帶上同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伊織。
至于小白...算是個輔助偵察單位,而且在他們離開時,余靈已經叫小白回去通知修一和加奈,說找到沖田了,等他們趕到估計要一段時間。
就在余靈想著的時候,前面幾個同樣穿著花衣服側戴著面具的男人走進了揚屋町的木戶門內。
“他們是幫間,專門來烘托氣氛和表演的?!币量椥÷曋v解著。
隊伍也在樓下停了下來,伊織回到了原來的隊伍位置。
“喂,我說,你們也來得太慢了,讓我家大人等這么久。”有一個穿著三葉背面葵花紋羽織的武士模樣的人叫嚷道。
余靈瞳孔一縮,這家徽分明是水戶家的武士,他們怎么到這里,是偶然,還是......
那幾個水戶家的武士從門口走過來,一個一個看著游女的面龐,似乎想找出些新鮮漂亮的貨色。
“你,你,你,出來?!彼麄凕c著那些面色姣好的女子,伊織也被選中,位列其中。
余靈假裝不經意地瞥向旁邊的沖田,他微低著頭,還是一臉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但手還是下意識地摸向胸口處。
他偏過頭去,發(fā)現(xiàn)木戶門處站著一個面容端正的藍袍神官男子,一個水戶武士正哈腰問向他。
余靈赤色的瞳孔一縮,這個人,分明就是之前跟在神宮結弦身邊的神官。
他怎么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