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春雨
今晚的夜有點(diǎn)涼,有些涼風(fēng)。黑云下壓,看不到星辰月光。
躺在縣衙的硬木床板上,小狐貍翻來覆去。
這硬板床睡著實(shí)在不舒服,一點(diǎn)也不軟,沒有恩公請人做的那個小床好。
小狐貍心里想著這些,又開始想念恩公的懷抱了。
她今天上午也聽了崔勇夫子的授課,也聽不懂,只覺得無聊。
不過她看恩公卻聽的十分起勁。今天下午在那間小教室研究了許久,連衙役送的晚飯都不顧得吃。
小狐貍昏昏欲睡,卻又睡不著,而在一旁,陳生正擁著本文稿,在那里細(xì)看。
他回到住的地方后,便又拿出云嵐書舍東家給的文論,開始研究作者的破題技巧。
昨日看那篇文論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地方轉(zhuǎn)敘過于牽強(qiáng),不明所以。
不過今日又結(jié)合著夫子的講授,陳生突然能看懂那文論之中的結(jié)構(gòu)規(guī)律了。
經(jīng)過夫子的講解,陳生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文論,和經(jīng)義還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
經(jīng)義為經(jīng)典義疏,而文論既然名‘代圣人立言’。
代圣人言,解圣人言,因此肯定要注意義學(xué),強(qiáng)調(diào)義道。
一篇文章,雖短不過數(shù)百字,但要將其與“義”溝通,著實(shí)不好書寫。
圣人圣隕,尚有百代威名傳世,更何況圣人在世,若是自己的文論之內(nèi)背離天地道義,只怕連筆都點(diǎn)不下去,便會遭到文氣反噬。
代圣人言,若是不含道義,只怕圣人都不允許代言。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陳生落筆,寫下一句話,這算是他的破題。
圣人關(guān)于行藏一說,只因沒遇到伯樂,而將不遇時藏,從言行做到日常生活之中,方為圣人。
夜過三更。
陳生放下了手中的文論,準(zhǔn)備睡覺。
他今日得了秀才文論,又聽了夫子講學(xué),今晚研學(xué)了許久,只感覺大有收獲。
細(xì)細(xì)盤算,他文宮之內(nèi)的文氣都更加凝實(shí),文竹聳立,向上抽尖。
一枝細(xì)小的竹枝生出,貪婪的吸收著下面?zhèn)魃先サ奈臍狻?p> 瞬間,那竹枝便開始長大長粗,有化作第二寸竹節(jié)的趨勢。
“用之則行,不用則藏。”
夫子寫下的這句圣人言,如在他文宮之中,架起一座煉爐般,將他內(nèi)心之中恐慌落榜的心感給完全消彌滅掉。
給小狐貍蓋好褥被,陳生也熄了燈火,準(zhǔn)備入睡。
木床本挨著墻邊,躺在上面,透過打開的窗戶,他還能看到最遠(yuǎn)處的天空。
烏云密布,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感覺天都被壓的塌陷了下來。
風(fēng)雨欲來!
陳生看到,隱隱約約有一顆星辰,星光閃爍,想要突破黑云的封鎖。
光芒每次想要沖出云層,卻都立刻被烏云重新攔下。
一直等到最后,陳生也沒看到星辰出現(xiàn),混混沌沌,匆匆睡去。
淅瀝!
一滴雨水滴落下,打在地上,印出一滴雨痕。
隨后,緊跟著傾下的是千滴萬滴的雨!
如脫韁的獸,似宣泄的洪。喧囂著從天際落下,撲到地面,形成一股股帶著塵土的泥流。
陳生被雨聲吵醒,起身下床,關(guān)緊了窗戶。
臨近春闈,卻又下了場大雨,不知是好是壞。
第二日,崔勇夫子翻看了眾人所寫的破題。不過他就只是簡單過了一遍,也沒有評個高低上下。
等到夫子走到陳生面前,翻到他寫的破題之言,倒是不由得眼前一亮,這破題之法,頗為精妙。
不過,身為夫子,喜怒不形于色,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崔勇夫子看過了文論破題,走回到講臺,又臨場出了一題。
“昨日夜里,下了場急雨,諸位,可從這場春雨,做一篇詩作?”
“既然先生有雅興,那我便先獻(xiàn)丑了,拙作一篇拋磚引玉?!?p> 最前面,一位儒生站起身來,這個人陳生倒是有些印象,喚作周玉良。這人有些文名,但是頗有些自負(fù),陳生沒退縣學(xué)前,與他為同窗。
只見那周玉良沉思不過五息時間,握起桌上毫筆,提筆蘸墨,半讀半寫下一首七絕短句。
一夜狂風(fēng)卷地來
滿天云霧鎖蒼苔
忽聞檐角聲如鼓
知是山頭驟雷開
詩作寫下,紙上有文氣波動,一道乳白色文氣從紙張之上涌出,逐漸升騰到半空。
文氣半尺有余,離一尺卻又差了不少。
等周玉良寫完停筆,身后眾人紛紛叫好。
“周兄這篇詩,鎖字極妙,明鎖蒼苔,暗鎖星月。妙極妙極。”
“那驟字也用的極好,只一個字,便把夜雨的急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p> 陳生坐在最后,也微微點(diǎn)頭,只用了五息時間,做出如此詩作,不算差了。
“善!”
夫子點(diǎn)頭,這詩雖然沒有出縣,放到春闈里面并不出彩。但其為五息內(nèi)所作,也能理解。多花時間推敲一番,出縣也并非不可。
隨后,又有幾人各作幾首,文氣多是半尺上下,沒有出縣,但也沒有太差。
都是要參加春闈的儒生,若連首小詩也作不出,那還是趁早別去參加春闈鬧笑話了。
最差的是蘇子誠,磨磨蹭蹭想了半刻,最后寫成的詩也勉強(qiáng)才半尺文氣。
夫子心中暗自搖了下頭,蘇家的這個小子,果然如傳聞般,不太可以。
據(jù)說這蘇子誠儒生境,也是憑借蘇延陵親自講解經(jīng)典才晉升的。不過他的文章不錯,也能勉強(qiáng)補(bǔ)短。
崔勇夫子目光轉(zhuǎn)到最后,只剩陳生還未作詩了。
陳生還在原位坐著,身旁趴著的是月奴。
看到夫子目光掃來,月奴跳起,吱呀吱呀的搖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會作詩。又轉(zhuǎn)身用頭蹭了蹭陳生的衣服,催他起來。
月奴雖然不識字,但卻喜歡看陳生寫字,無論是寫書還是別的,她都喜歡看著。
陳生見狀,也連忙起身,伸手一拱。
“獻(xiàn)丑了?!?p> 前面眾人也都轉(zhuǎn)頭來看,想要看看羅知縣給出去的這個名額到底有什么過人之處。
陳生鋪好白紙,墨筆微抬,寫出第一句。
昨夜一霎雨
陳生第一句寫出,眾人瞬間哄堂大笑。
這詩作完全就是一句白話文,讀起來沒有一絲文氣。難不成知縣推的名額就這樣水平?
小狐貍跳起來,揮舞狐爪,似在維護(hù)陳生。
陳生完全沒有受到嘲笑聲音的影響。
一筆一劃,極工整的寫出后三句。
天意蘇群物
何物最先知
虛庭草爭出
眾人聲音漸止,這首詩雖然只有四句二十字,但是隱約有一種大道韻理在其中。
紙張飛起,一股文氣沖出,一寸、兩寸…文氣飛的極快,瞬間便長到一尺。
詩成出縣!
過了一尺出縣,文氣速度方才慢慢放緩,最后到了一尺二寸方才停下。
一尺二寸!這就算在春闈之上,也能拿個乙中的評分。
這次,所有人都噤聲不敢言語。
出縣詩篇,他們在縣學(xué)待了這么長時間,也未必能夠?qū)懗觥?p>
余溫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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