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幕拉開
皮島秋天的清晨頗為美妙,遙遠的海面先是現(xiàn)出淡淡的白色,待到背景明亮時分,東方即細長地拖曳出了一帶紫云。
雕梁畫棟的東江帥府中,東江總兵黃龍端坐在一張虎皮帥椅上,一邊品嘗著京城名廚做出的羊奶羹湯,一邊聽著尚可愛匯報軍情。
“這么說,你們是將這李梅抓了個人贓俱獲?”放下景德鎮(zhèn)的碎花瓷碗,黃龍悠悠地問道。
“何止是人贓俱獲,黃帥你是沒看到啊,那船艙里可滿是皮貨、遼參。這幫膽大包天的狗賊,也不知是聽了什么人的忽悠,說是這些東西到了倭國能換十萬兩白銀,貨沉船慢,正被在下逮了個正著。”尚可愛說得甚是激動,李梅帶的何止是一條船,只不過另一條船沒有回皮島罷了。
“他可曾說這船貨是誰的,有沒有供出什么名字來?”黃龍問得急切。
“沒有,這廝嘴巴硬得很,偏說這船貨都是他自己往日積攢的。”尚可愛答得干脆。
“啪!”黃龍一巴掌把帥案拍出了脆響,從左往右摸了把自己的絡(luò)腮胡子,冷冷下令:“把那李梅打入死牢!尚守備,我不管你用何種辦法,務(wù)必查出幕后指使!”
自打被任命為皮島總兵,黃龍先是因為劉興祚兄弟驕橫跋扈,不敢登島。后來終于熬到沈世魁驟然發(fā)難,扳倒了這塊他升任皮島總兵的絆腳石。
就當自己要欣喜上任,天殺的韃子又沖出來要占領(lǐng)皮島,嚇得他以為自己這個皮島總兵,馬上就要向遼東巡撫看齊,成為一個有名無實的空銜。
還好張燾、沈世魁等人玩命,連番血戰(zhàn)終于殺退了韃子,自己也如愿上了島,娶了象征皮島統(tǒng)治權(quán)的沈小娘子。
雖然自己是她的第三任丈夫,不過這婦人非但生得花容月貌,床底之間更是花樣百出,惹得黃龍整日以遼參當做蘿卜吃。
不過他的這位岳父大人可就沒那么貼心了,不但自己陽奉陰違,甚至還牽連孔有德、耿仲明。此二人雖去了登萊,可人雖走,茶未涼,原來的老東江簡直是水潑不進。若非有尚家支持,他現(xiàn)在早就變成個空頭將軍!
尚可愛這時卻猶豫起來,低聲回道:“黃帥,這李梅可是耿仲裕的親隨,卑職怕若出了什么差錯,那廝日后若是糾纏起來……”
“呵呵!”黃龍一聲冷笑打斷了尚可愛的話,兩步邁到堂中,盯著跨間尚可愛的腦袋陰惻惻地笑道:“這可是販賣軍資外加通倭的大罪,咬上誰,誰就得死,我管他姓耿還是毛?”
尚可愛再不敢推辭,口稱得令,轉(zhuǎn)身便向堂外走去。
“慢著!”尚可愛還沒走到門口,就又被黃龍叫住,未及轉(zhuǎn)頭,就聽他吩咐道:“先給你四弟寫封信,讓他盡起廣鹿島水兵速來皮島。
尚可愛忙回身解釋道:“黃帥,我四弟正奉孫軍門之命,襲擾韃子后路,脫不開身啊?!?p> “你原樣把我的話帶到,孰輕孰重,讓他自己思量?!秉S龍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入了內(nèi)堂。
一個小校把紅色披風搭上還在發(fā)呆的尚可愛的肩膀,輕聲說了句:“將軍,起風了!”
尚可愛醒轉(zhuǎn)過來,盯著黃龍離開地方向,喃喃地跟著說了一句:“是啊,就要起風了!”
崇禎四年十月四日,尚可愛擒李梅至死牢,嚴刑拷打,斷骨折臂,李梅自斷其舌,不發(fā)一言。
于此同時,在皮島的另一頭,耿仲裕兩頭下去,就把沈府的地磚磕得粉碎。
“沈帥耽擱不得了,你再猶豫,萬一那李梅招出什么來,那可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啊!”
沈世魁反復(fù)揉捏著手中的兩個核桃,發(fā)出吱吱嘎嘎的響聲,他何嘗不知耿仲裕說的是實情。
可這事發(fā)突然,自己雖然作了千般準備,萬般計較,但是到了動手這一刻,沈世魁的決心卻遲遲難下。
耿仲裕跪在地上,看沈世魁沉默不言,頭也不磕了,頻頻用對站在旁邊的李應(yīng)元使著眼色。
李應(yīng)元得了信號,趕緊上前一步,拱手勸道:“沈帥,黃扒皮身邊唯一可慮者,便是尚可喜部,如今他們卻被派去襲擾建奴海岸,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孔有德渡海遇險,損失了大半部署,而黃臺吉此時已經(jīng)祖大壽團團圍住,攻打甚急。孫元化忙令張燾節(jié)制東江諸將肆機騷擾后金防線,陳有時、毛承祿如今都在海中“迷路”,唯有尚可喜奉命出海。
“可是陳帥、毛帥如今也都聯(lián)絡(luò)不上,冒然行事,只恐會有意外啊?!鄙蚴揽@話說得中氣不足,他越想越是煩躁,竟直接在屋中反復(fù)踱步起來。
耿仲裕和李應(yīng)元看著眼急,也沒有什么辦法,二人雖也各有部曲,但是沒有這位東江泰山點頭,終究差了半分膽氣。
就在這寂靜時刻,附中管家突然從后屋轉(zhuǎn)進,將一封紅色書帖送入沈世魁手中。
“咔!”地一聲從沈世魁手中響起,耿仲裕尋聲看去,竟然是那兩個剛才被老帥把玩的核桃,生生被握得碎裂,如今已化作一片一片的碎殼掉在地上。
“沈帥,出了何事?”李應(yīng)元看著沈世魁逐漸翹起的嘴角,卻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殺氣,正從這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帥身上散發(fā)出來。
“能出什么事?不過是黃帥請我們這些東江的老家伙一起去他府中坐坐?!鄙蚴揽褧仙?,舉起來左右端詳了一下,回身就扔進了堂內(nèi)火爐之中。
“耿、李二位將軍,你們且去舒管事去我后宅去些銀兩吃食,明晚好好跟兄弟們樂上一樂?!鄙蚴揽牧伺谋粻t灰染臟的雙手,看見堂中二人眼神慢慢發(fā)亮,又趕緊補上一句:“記住只找老兄弟!”
……
皮島之南二百里海域,一艘龐大的沙船卻被兩艘百料小船截停在那里。
一個賊眉鼠眼,身量瘦小的朝鮮江華島水軍軍將,帶著五十兩白銀志得意滿地從沙船上跳下。
小船上的人這才緩緩收起弓箭,讓開了北上的道路,船上的士兵個個都喜氣洋洋。
“媽拉個巴子的,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咱們也不去漢城,還要被這幫棒子兵勒索!”吳大彪子狠狠地咒罵道!
對方畢竟是江華島的御林軍,趙震并不想惹麻煩,自己最近一直在忙著運輸物資,這群水兵一直沒經(jīng)歷什么實戰(zhàn),萬一打狼不成反惹來狼群就不值得了。
“心疼了,受氣了,那就回去給我好好練,總有一天咱們得讓這幫朝鮮船繞著咱們走!”趙震咬了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