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一鍋端的大明朝廷

　　朱由檢被抓住了！

　　狗賊杜勛，在從他身上敲詐不出任何東西之后，轉(zhuǎn)手就將他交給了劉宗敏。

　　這發(fā)生在徐勝離開之后的第三天。

　　恰好是4月1日。

　　他被軟禁在了勖勤宮。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生，最后，他又回到了這里。當年他還不是信王的時候，孝純皇太后劉氏，便帶著他被幽禁在這里。

　　掐指算來，離開這里已經(jīng)有22年之久。

　　勖勤宮內(nèi)荒蕪殘破，他那時離開這里的時候，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想到，22年之后，自己終究還是回來了。

　　同樣是幽禁。

　　不同的是，換了人間！

　　……

　　“李自成呢？他不敢來見朕嗎？”朱由檢站在破敗的屋檐下，對宮門口值守的兩位陌生太監(jiān)喊到。

　　兩位太監(jiān)喏喏不敢言。

　　朱由檢冷哼了一身，拂袖走進了門內(nèi)。

　　門內(nèi)依然有太監(jiān)看守，見他進來，也只是微微一躬身，并無二話。

　　“滾出去！”

　　看守的太監(jiān)低著頭，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般。

　　朱由檢撿起桌上的茶杯碗盤就砸了過去！

　　兩位太監(jiān)身手卻頗敏捷，一轉(zhuǎn)身躲開了，杯盤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們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嗎？”朱由檢怒吼到。

　　七天快要到了，徐先生即將回來。

　　他需要一個隱蔽的空間，不能讓其它人看見。

　　“陛下，何苦讓我們?yōu)殡y呢？”身后一個聲音陰柔地響起。

　　朱由檢不用回頭，便知道來者是誰！

　　“高起潛，看來李自成很看重你嘛！”朱由檢說到。

　　“大順皇帝陛下胸襟似海，知人善任，非閣下所能及！”高起潛笑了一聲，說到。

　　朱由檢頓時語塞。

　　事到如今，盡管他依然不愿意承認，但心底還是明白，自己的用人肯定是出了問題。

　　“李自成打算怎么處置朕？”朱由檢問到。

　　“陛下可愿意禪位嗎？”高起潛問到。

　　“哈哈！他是休想！”

　　“陛下總會有同意的那一天的！”高起潛說到。

　　“永遠不會！”朱由檢昂然站立，目光狠狠地瞪著高起潛。

　　高起潛垂下目光，不敢與朱由檢對視。朝身后揮了揮手，兩個太監(jiān)走了上來，一左一右將朱由檢夾在中間。

　　“這是要帶我去哪里？”朱由檢皺眉問到。

　　“讓你去詔獄住兩天吧，或許你會改變主意的！”高起潛說到。

　　身側(cè)兩位太監(jiān)拖曳著朱由檢，將他一路押往詔獄。

　　世上有被軟禁之后還能自得其樂的皇帝；

　　也有被抓住之后找機會逃跑的皇帝；

　　還有被關(guān)起來當了個假的太上皇的皇帝；

　　但是，從來沒有被鐵水灌耳、炭火燒舌、夾棍夾腿、鋼絲鎖掛上琵琶骨……之后還寧死不屈的皇帝！

　　……

　　冰冷的火把照耀下，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甬道的兩側(cè)便是監(jiān)牢，朱由檢身不由己地跟著兩側(cè)的太監(jiān)前行，一直走到甬道的盡頭。

　　盡頭是一個鐵牢，朱由檢被塞了進去。

　　兩個太監(jiān)取出鎖鏈，將他的四肢都鎖了起來，不讓他動彈。

　　自始至終，朱由檢沒有說一句話。

　　高起潛臨離開前，湊近朱由檢的耳邊，低聲說到：“等到了晚上，這詔獄里可熱鬧了。陛下不妨慢慢聽，慢慢想！朱家的天下，早該亡了！”

　　高起潛說罷，便走出了監(jiān)牢。

　　沉重的鎖鏈落鎖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跫跫的足音遠去，監(jiān)獄里陷入了黑暗。

　　遠處墻壁上冰冷的火光，遙遠得如同夜空中的星子一般。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是到半夜了。

　　兩個身影勾肩搭背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哼著小曲，拿著火把望旁邊監(jiān)牢里一照。

　　“喂，陳大人，還活著呢？”

　　囚牢的鐵門被踢了一腳，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

　　緊接著，監(jiān)牢里便響起一個老人顫顫巍巍地聲音。“大人，我有錢，我有錢……”

　　“早說不就結(jié)了？非要挨這么一遭！有多少啊？”一個尖利的聲音叫囂到。

　　“一萬！”

　　“陳大人，你他娘的誑我呢？爺幾個辛辛苦苦來照看你，你就只給一萬？”尖利的聲音問。

　　“我確實只有……”

　　“啪！”這位陳大人的話沒有說完，便聽見‘啪’地以聲脆響。然后另外一個聲音說到：“陳大人看來記憶不太好，我?guī)湍闼伤晒?，清醒清醒！?p>　　“??！”老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凄慘了起來，過了一會，才又大聲地說：“兩萬，兩萬，我有兩萬……啊……”

　　從那監(jiān)牢里走出一個黑影，過了一會，再返回時手里拿著一只燒紅的火鉗。

　　“滋滋”的聲音響起，老人的聲音變得更加凄厲了起來。

　　“三萬……三萬……饒命啊……”

　　“呸！”那個尖利的聲音說到：“大明隨便一個巡撫都有三萬，你這樣的內(nèi)閣大學士，豈能比他們都還不如？看來陳大人是想嘗嘗夾棍的滋味？”

　　“饒命……啊……四萬……四萬……”

　　“這就對了嘛！走吧，陳大人，我們帶你回家去拿吧！”尖利的聲音說到。

　　然后便看見兩個黑影拖著一個爛泥一般的老頭子，往甬道的外面走去。

　　朱由檢在監(jiān)獄的盡頭，靜靜地看著。

　　那個老人名叫陳演，他的前內(nèi)閣首輔。

　　一個月前，李自成剛過黃河，朱由檢下旨令京中大臣捐獻錢糧，幫助守城。

　　內(nèi)閣首輔陳演，說他兩袖清風，家無余財，但還是要為國分憂的，勉力捐獻——白銀十兩！

　　十兩！

　　呵呵，這大明朝廷，在他的眼中，也就值這個價了吧？

　　……

　　不過，今夜的熱鬧顯然還沒有完。

　　一撥又一撥的大順士兵陸陸續(xù)續(xù)走進來，監(jiān)牢里的慘嚎聲不絕如縷。

　　陸續(xù)有人認捐，就沒有低于一萬兩的。

　　朱由檢粗粗地數(shù)了一下，光這幾炷香的功夫，一百萬的遼響居然就湊齊了？

　　都說他對大臣過于苛刻，如今看來，自己似乎苛刻得還不夠啊！

　　“大人，大人，饒命啊……”

　　這個聲音挺耳熟的，應該是魏藻德？

　　“五萬……最多只有五萬……”魏藻德的聲音傳來。

　　“五萬？你堂堂內(nèi)閣首輔才五萬？十萬起，不講價！”一個粗魯?shù)穆曇粽f到。

　　“真沒有這么多……啊……”魏藻德的聲音突然嘶啞了起來。

　　“夾棍給你帶頭上，你慢慢想吧，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叫咱哥倆進來?！绷硗庖粋€聲音說到。

　　“下一個！”

　　……

　　朱由檢至今想起來，魏藻德都還是一身補丁衣服的樣子。

　　他甚至還想讓周皇后給他織一身新衣服。

　　像這樣的人，家里也有五萬兩白銀？

　　……

　　“饒命啊，我女兒家還有……六萬兩……”

　　魏藻德嘶啞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打斷了朱由檢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