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山壩
宋老爺?shù)降资怯谏鈭錾弦嗷斓蔑L(fēng)生水起之人，想起了什么一般，知曉元楚突然造訪定是事出有因，遂開門見山問道：“元楚姑娘，我那外孫很少回府里，此番你至府上，可是有何要事？”
大約是考慮到元楚是晚輩，不便輕易開口，宋老爺先替元楚出了聲。
元楚亦不打算繞彎子，遂展露笑顏：“晚輩唐突了。師兄平日那般照顧我們，我本當(dāng)先言謝才是。只是此番確有事叨擾。”
“師父前些日子占卦所得，三日后，暮河堤壩必將潰塌。”元楚抬眸，直視宋老爺。
饒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宋老爺，聽聞此話也不禁神色微動。
既是空也卜卦，想來此事定然不會有差錯。
“此事還是當(dāng)上報城主為是?！彼卫蠣斵哿宿郯氚醉?，眉頭微微擰起。
元楚見其接話，復(fù)又道：“晚輩也是這般想的。只是師父收我為徒一事鮮有人知，我實在無甚憑據(jù)可說服城主。不瞞您說，我才去了城主府，奈何人微言輕?！?p> 宋老爺立刻明白了個大概，他放下捋胡須的手，將一旁桌上的茶盞往里推了一推，方又對上了元楚：“元楚姑娘不必?fù)?dān)憂，我宋家立于暮河百年，也還算有些名聲，況我與城主也頗有些私交，既是暮河之事，又為空也大師所占，我即刻便走這一趟?！?p> 這便是意外之喜了，原本元楚只想著宋家于暮河城當(dāng)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方來此走一遭，沒曾想宋家家主與秦明亦有來往，那想來此事便是有轉(zhuǎn)機了。
“元楚姑娘現(xiàn)今居于何處？可有定所？”宋老爺從椅上站了起來，問向元楚。
元楚謝過了宋老爺留宿的好意，告知了他現(xiàn)今的居所，若是暮河堤壩一事有何進展，宋家將即刻遣人告會元楚。
離了宋府，元楚便回了客棧，以待消息。
寢房內(nèi)靜謐，唯有熏香裊裊。
那熏香是客棧制的，故而算不得什么上好香料，彌漫氤氳著，倒是熏得元楚微微有些頭疼，她遂起身滅了那香。
她伸手推開窗子，“吱呀”一聲，外頭的日光便灑落了進來。
不由得想起了阿顏，她亦愛香，想來若是她在此處，定要嫌棄這香氣劣質(zhì)。
阿顏……元楚輕輕斂眉。
她尚未歸。
而阿顏與照天令，又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她才會那般在意照天令的下落？
日光漸漸流走，換上了皎潔的銀月。
而后寢房內(nèi)燭火亮起，映在了元楚如玉的面容上。
晚間客棧的店小二來送了飯食，她簡單用了些。沐浴更衣后又有宋家差人過來送消息，秦明聽了宋家之勸，已然開始調(diào)派人手檢視加固堤壩，大約是看在宋家的面子上，方敢有所策。
月當(dāng)空。
元楚于窗邊停留片刻，清風(fēng)寂寂。半晌，她闔上了這木窗。
熄了燭火，入榻而眠。
當(dāng)翌日熹光透過紗紙，流進寢房時，元楚已梳洗完畢。
昨夜宋家所差之人亦知會了她，她如今可再去城主府，參與檢修堤壩一聲。
她欲推門而出之時，略略偏頭，望向了寢房里頭的床榻。
阿顏，一夜未歸。
雖心知阿顏功夫不差，但一夜未歸，她多少也有些在意，想來照天令圖紙一事，并非那般容易解決的。
只是如今，她得先解決眼下，即將發(fā)生的暮河之災(zāi)。
這一回城主府門口的守衛(wèi)未再攔她，想來也是得了令的，有小廝一路將她迎了進去。
秦明并不在府中，接見元楚的是昨日見過一面的管事鄭老，鄭老將城主府令交給了她，以供堤壩看守放行，而自己則留于府內(nèi)，處理其余大小事務(wù)。
秦明清早便去了堤壩，親自督察檢修堤壩一事，元楚至暮河城山壩時，秦明正站于高墻之上，額上已沁出密汗，想來已是駐足許久。
“城主大人?！痹辛藗€禮。
秦明是個好官，昨日雖未聽她所勸，亦是思慮到此事真?zhèn)?，不得輕易調(diào)動暮河布防，而今宋家出面證實此事，他便重視起來，親歷親為。
想來也正是有秦明佇城，暮河城方得富饒之景象。
“嗯?！鼻孛饕娝^來，并不意外，昨日對她多有疑心，但彼時宋老爺已證實了元楚的身份，他亦知空也之才，故不敢耽擱此事。
“小姑娘，昨日之事……”
“城主無需放在心上?！痹?cè)身，面向山壩，這山壩已屹立百年，也算是巍峨，“暮河城百姓安寧，便是我之所愿?！?p> 秦明本欲表達歉意，見元楚通情達理，也笑了一笑，然那笑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神色。
昨夜堤壩便開始了檢修，一波又一波的守衛(wèi)士兵來報，均無異常。
可若處處皆無異常，空也所卜又該當(dāng)何解？
“城主，可否容許我去堤壩處，同眾守衛(wèi)一同查看？”元楚見秦明神色，不知實情如何，然多問終究不如自己親自去查，遂抬了頭，征詢秦明。
秦明聽聞此言倒是微微訝異，他下意識望了一眼山壩，常年累月阻隔河流，淤泥堆積嚴(yán)重，尋常小姑娘都喜潔嫌臟的，想來到底是空也之徒。
“好，只是山泥濕滑，你需小心些?！鼻孛鼽c點頭，吩咐身后一名守兵領(lǐng)元楚下去。
一隊一隊的士兵輪流檢視著堤壩，因泥水沉重難行，諸人皆未著甲，淤泥弄臟了他們的衣衫，卻沒有一人在意，都將目光放在了堤壩磚石上。
元楚沿著泥道而行，為檢修堤壩，昨夜守兵已用沙袋巨石阻斷了水流，留出了行走的空地，然仍有污水透過縫隙流進來，也不算易于行動。
她看向面前矗立著的山壩，一磚一石都經(jīng)歷了百年來的反復(fù)加固，若非她歷經(jīng)過此事，也斷不會輕易相信，兩日后此壩將潰塌，洪水將闖入暮河城，給城中百姓帶去危機。
元楚伸手，輕置在山壩上。
常年的水流沖刷，卻未有一絲松動，想來是暮河城經(jīng)年檢修的結(jié)果。
那么，這山壩究竟為何會潰塌？
她一寸寸地掃視過去，想找出什么不對的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