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享用著巴彥樓大廚做的素齋美食，眾人一邊在飯間閑聊些家常事。
本來按照規(guī)定，普度寺信眾吃飯時是不可以三心二意的，但是有一點除外，那就是有外人在場的時候。
按照人情世故來說，飯席不僅僅是為了吃飯而設(shè)置的，更是為了人際間的交集應(yīng)酬而準備。
普度教僧眾尤其是方丈主持的一類，為了寺里香火和俗人應(yīng)酬是難免的，所以和別人邊吃邊說是應(yīng)有之義，畢竟不能啞著嘴巴和別人吃飯，那樣就討不到香火錢了。
普度教在這方面還是開了口子，比較寬松的。
趁大家吃得高興的時候，盧大富問道：“不知小民可否詢問啟明大師幾個問題？小民心里被這些問題困擾很久了，很想和啟明大師討教一二?！?p> 啟明大師此刻吃得高興，當然不好拒絕盧大富的請求，于是道：“哈哈，盧老爺?shù)v無妨，我啟明知無不言?！?p> 盧大富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問道：“敢問啟明大師是因何契機皈依的普度教??？能有如此的大機緣，小民甚是羨慕大師呢。”
原來竟是這種問題，啟明十分地高興。
其實盧大富這個問題問得十分地巧妙，與其說是問問題，不如說是在給啟明大師捧臭腳，阿諛奉承。
做普度教僧人的人嘴上說是不在乎外界，不在乎功名利祿，其實他們心里最在乎這個，否則就不會替人花錢消災(zāi)了，這么行事太過功利，而且完全地不符合教規(guī)宗旨。
不過是人就得吃飯，想吃飯沒錢又怎么行呢？
盧大富此問其實是借機滿足嘉蘭寺方丈啟明大師的虛榮心，他們身居高位的最喜歡和別人談及自己的過往。
自己是怎么出身不利，然后艱苦奮斗，從一片的困難狼藉中翻身上馬，平步青云，說起來就十分地勵志爽快。
啟明大師這種外表道貌岸然，其實心里比誰都功利世俗的尤其如此。
啟明大師非常爽快地答應(yīng)幫盧大富解答這一問題，于是說道：“這個老僧可就要好生講上一講了，說來話長，你們可有的聽了呢?！?p> 盧大富點頭哈腰地獻媚，道：“您說您說，我們這些小民可喜歡聽了，陳氏，你說是不是？”
盧大富還不忘拉上自己的小妾一起給啟明大師捧臭腳。
陳氏自然會意，她在青樓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豈能不懂這種道理，于是順著盧大富的意思道：“是呢是呢，小女子們每見識，就喜歡聽大人物們講述他們的傳奇故事，有多少算多少，越聽越快樂?！?p> 啟明大師已經(jīng)被這夫妾倆爐火純青的拍馬屁功夫拍得找不到北了，這家伙哪里受得了？簡直整個人都飄起來了呢。
“好好好，你們別著急，這就說，這就說?！眴⒚鞔髱熞贿呣壑樱贿吅攘艘豢谇宀铦櫳ぷ?。
這時候，旁邊的弟子云智已經(jīng)對師父的所作所為厭惡到了極點，他追隨啟明這么多年，早已看穿了啟明大師私底下的虛偽和丑惡的嘴臉，只不過礙于師徒關(guān)系不方便表達罷了。
趁著啟明大師十分得意，全然沒有在意到自己的功夫，云智狠狠地瞪了師父一眼，以表達自己的恨意。
這時候旁邊的云慧及時地發(fā)現(xiàn)了師弟他的不智舉動，連忙給師弟他回了個眼神，示意他及時收斂一些，若是被旁人注意到，再別有心機地匯報給啟明大師，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在師兄的提醒之下，云智及時地收斂了自己大不敬的舉動，小心翼翼地吃起自己的飯，然后聽師父在那里叨叨自己過往的光輝事跡。
只聽啟明大師在那里滔滔不絕地講道：
“說起來，我小時候的童年是非常地不幸呢，我出生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山溝，家里非常地貧窮。因為山溝里不適于種糧食，山里的蟲蛇猛獸又多，所以每天的日子都是絕望的，看不到未來的希望。
“說起來我人生的轉(zhuǎn)機，就發(fā)生在一個沒有什么特殊的白天。那天我在山里抓著毒蛇，好拿回去做肉吃，但是我那次因為太餓，體力不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這個時候，一位神光護體的大士從天而降，將我體內(nèi)的蛇毒排出，幫我撿了一條性命。我才能大難不死，幸運地活了下來。
“當然了，那位神光護體的大士就是我未來的師父，無心大師，是他看中了我的普度法資質(zhì)，然后把我從那個毫無希望的小山溝里帶了出去。我第一次地看到了外面的紛繁世界，向往得很。我從此知道人還有另一個活法，不都是那么水深火熱的。
“從那以后，我聽從師父的教誨拜入了普度教的門下，開始了嶄新的生活，再也不用過以前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漂泊日子。我只要每天認認真真地修習(xí)師父給我布置下的任務(wù)就可以每天正常的吃飯睡覺。比起以前的日子，簡直是天壤之別，和在天堂上一個模樣?！?p> 說到這里，啟明大師不知不覺地哭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眼眶也紅了。
或許是說到了他最為心酸的地方吧，這種痛苦并不是一般的人都能輕易體會到的。
也不知是真的被啟明大師的說辭感動到了產(chǎn)生了共情，還是不得已得裝模作樣附和啟明大師的講述，盧大富和陳氏此時也陪著哭了，陳氏甚至拿起手絹抹起眼淚來。
“嗚嗚嗚，大師真不容易?！标愂峡奚さ?。
“是啊是啊，沒想到大師也有這樣命途多舛的人生，看來我們這些苦難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比起人家大師來差遠了。”盧大富感慨道。
不過在場的云智卻知道師父所言的真假，其實啟明大師根本就沒受過這么多的罪，他的家庭雖然不算富裕，但也不算貧窮，至少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能夠保證的，哪里有捕蛇的事跡？再說他被無心大師所救，那就更假了，分明是當年無心大師路過他家的小鎮(zhèn)，他的父母死死哀求才把他收成徒弟的。
這老東西真是越吹越?jīng)]譜的，真是越來越不要臉。
云智心里腹誹。
這邊，啟明大師還在給盧大富夫妾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被過分夸大的事跡，這回是他發(fā)跡的后半部分：
“剛才那些都不算什么，要說我最困難最傳奇的時期，要數(shù)我一步一步從無心大師的普通弟子一躍成為無心大師親傳的弟子的過程了。那才是真的難于上青天呢?！?p> 盧大富十分好奇，問道：“啟明大師，您是怎么成為無心大師親傳弟子的呀？”
啟明大師得意道：“那就要說道我那艱苦卓絕的努力了。我每天五更起床，子時方才入睡，醒的時間不是吃飯就是讀書，甚至我吃飯的時候都在讀書。不瞞你們說，本來我的天資在一眾師兄弟中并不是最好的，但是經(jīng)過我的刻苦努力，我在年終斗法上擊敗了所有人，拔得了頭籌。從此無心大師對我另眼相看，將我封為親傳弟子?！?p> 陳氏驚呼，“天吶，大師您連吃飯的時候都不忘了看書??？真是太厲害了呢，小女真是佩服。”
啟明大師笑了笑，“哈哈，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p> 云智簡直要尷尬哭了，這啟明當年不就是靠著師兄弟們都在意外中身亡了才被無心大師被迫選中了嗎？矬子里拔將軍罷了，也能吹得這么神乎其神。當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呢。